颜泉明眼睛顿时一亮,疏勒镇是安西四镇中辖地最广、领州最多的一方重镇,下分15个州。唐朝在西域苦心经营的两道防线,是以龟兹为中心的北道防线和以于阗为中心的南道防线,两道防线的西段便在疏勒汇合。疏勒军镇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在。因此,唐朝在疏勒除有疏勒镇所辖的常规性地方部队外,还有安西都护府直接控制的疏勒军,常备兵力最盛时可达万人以上,兵员大半来自内地,其余不足部分由西域各地少数民族士兵补充。疏勒军设正、副军使统率,镇设镇守使。
达满州是疏勒镇的驻地,演渡州则在疏勒镇南方百里之外的地方,倒是金州,远在南方千里之外,雄踞帕米尔高原,条件最是艰苦,绝对称得上是苦寒之地,其治下的葱岭守捉城,是唐朝可以实际控制的最远的西方边陲。
夫蒙灵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对下手处有些超然物外的宦官说道:“边监军,你觉得如何安排御侮校尉比较好?”
颜泉明立即意识到,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宦官便是监军边令诚了,悄悄打量了下史料记载中贪婪成性,毁誉参半的边令诚,颜泉明只觉得对方笑里藏刀,绝对不好对付。
“啊?大帅说什么?”边令诚似乎走神了,一脸茫然地问道。
夫蒙灵察暗骂一声老狐狸,不得不再次说道:“疏勒镇的达满州、演渡州以及金州皆有下镇将的空缺,监军觉得把御侮校尉派到哪里比较好?”
边令诚一脸赧颜,搓着手回道:“咱家不懂用兵,全凭大帅吩咐了!”
夫蒙灵察知道边令诚不愿轻易表态,免得得罪别人,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略一沉吟便道:“那就去达满州吧,思琛。”
“末将在!”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武将站了起来,颜泉明知道,对方便是深得夫蒙灵察信任的亲兵首领、牙将毕思琛。
“我记得疏勒镇前些日子新近提拔了一个上戍主到龟兹吧,叫马什么来着?”夫蒙灵察开口说道,此时哪里还有没有半分糊涂,分不清高仙芝、程千里职责的样子。
“叫马璘,扶风人。”毕思琛提醒道。
“对,就是马璘,你把马璘安排到颜校尉麾下,帮颜校尉尽快熟悉起来。”夫蒙灵察嘱咐道。
“末将遵命!”毕思琛答应下来。
颜泉明大喜,赶忙向夫蒙灵察致谢。夫蒙灵察以为颜泉明感谢自己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却不会想到,颜泉明是高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马璘收到麾下。有了马璘这个熟知疏勒镇情况的人,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颜泉明的任命定下来后,明显可以感觉到书房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在经过毕思琛的引荐后,颜泉明一一向高仙芝、程千里、边令诚行礼,随后便听从夫蒙灵察的指示退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人带着颜泉明前去办理手续,也会有行文发到疏勒镇,告知他们自己被夫蒙灵察委任为疏勒镇治下的下镇将——当然,暂时还是代理。
等忙活完这一切,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颜泉明回到与雷万春三人约好的客栈,望着眼前一桌子都没动过的饭菜,既感动又无奈地笑道:“怎么着,都在等我告诉你们我们的去处?!”
雷万春三人皆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既然抵达了安西城,能够早些确定去向总是好的。雷万春、南霁云是憋屈了许多年,马燧则是年少轻狂,恨不得早日到治所,立下军功,出人头地。
颜泉明很理解他们三人的想法,也没有卖关子,主动说道:“定了,去疏勒都督府达满州的赤水镇。”
三人皆是大喜,也由衷地松了口气,疏勒镇是丝绸之路中路、南路的交叉口,自己这一干人在此驻军,大有作为啊!尤其是考虑到疏勒镇扼守边陲,一旦朝廷决定对小勃律用兵,疏勒是必经之地,无论谁担任主将,都要从疏勒征召相当的士卒,立功的机会就更大了。
“恭喜公子!”雷万春最先回过神来,爽朗笑道。
南霁云、马燧也是相视一笑,齐声道:“恭喜公子!”
颜泉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这些都不打紧,指着桌子上的酒食道:“好了!开饭!”
三人早饭只吃了一点,眼下天色都快黑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一听颜泉明示意开饭,顿时狼吞虎咽起来。颜泉明也丢掉了世家弟子的风范,像个粗鄙的士卒一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他很清楚,想要融入军人这个团体,世家子弟的优雅反而是障碍。
半个时辰后,四人皆是酒足饭饱,因为吃了太多肉食的关系,颜泉明请茶博士煮上一壶浓茶,去去腥味。四人商量了一番,打算在安西城休整两日,购买些稀罕玩意,便直奔疏勒。颜泉明除了添置一些东西,还要面见一位贵人,时任安西节度使掌书记的刘单。
刘单是天宝二年的进士科状元,岑参则是天宝三年的进士科榜眼,难得的是两人交好。刘单也有从军报国之志,于是自请为掌书记,虽然官职低但地位崇高。在得知颜泉明从军心意已决后,岑参便提前写信告知了刘单,所以,刘单肯定知道颜泉明的到来。
颜泉明倒是想过先去拜见刘单,试探下夫蒙灵察对自己的态度,但仔细想想又作罢,凡事都有定数,自己提前知道了又如何?!相反,如果被夫蒙灵察知道了这件事,也许会对刘单产生不好的影响。不过,颜泉明还没来得及去求见刘单,刘单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泉明弟,你千里迢迢来安西,却在这里独自吃茶,置我这个主人于何地?”一个年过三十,仪表堂堂,着深青色官服的男子出现在颜泉明面前,笑着说道。
“无双兄?”颜泉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刘单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俗事缠身,本该早些来看你的,不小心拖到了现在。”
颜泉明连忙施礼,赧颜道:“无双兄言重了,是小弟失礼了才是。小弟午时抵达安西城,面见了大帅办理了手续后天色已黑,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拜见无双兄,没想到无双兄反而先来了。无双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单哈哈一笑,示意颜泉明坐下,道:“安西城可远不如长安大,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传到都护府了,何况你们四人都是生面孔,又荷枪带甲的。”
颜泉明道一声惭愧,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招摇了,忙将身边的雷万春、南霁云、马燧介绍给刘单。雷万春三人看他们谈兴正浓厚,本来想借故离开的,但却被刘单留了下来。刘单心思机敏,看得出颜泉明很倚重对方三人,加上生性豪爽,喜欢结交有志之士,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和颜泉明一行秉烛夜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