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柱头准备在警署后面的乌桕树下舒展一下筋骨,戥子来了。
戥子瞪了柱头一眼说:“柱头,拆迁是执法,执法不是上战场,也不是打抱不平,你的拳头要讲个分寸的,干嘛事还没开始你就牛皮哄哄?”
柱头傻傻地一笑:“我一喝得高兴就忘了性,以为还是在瓦岗寨。但我牛皮虽然吹了,知道你也不会看我把牛皮吹破的。”
戥子听他话里有话,这才笑道:“这么说,明天的事,你已经有了主意?”
柱头一笑:“有句话怎么讲的?是胸里成粥吧?”
戥子哈哈大笑:“你不懂也就罢了,还耍什么文?胸有成竹。那你心中究竟成了什么粥?”
柱头嘿嘿一笑:“我们兄弟明天是亮相第一仗,休教两位警长小瞧了我们,别以为我柱头只是一介莽夫。也别让草民百姓认为我们只是杀手。我们是执法的,你也别忘记了。”
戥子大笑:“柱头你意识到这一点,我也放心了。既然执法,就不能以伤人为目的,这就是原则,你可记好。不能仗着性子,点到即止就行了。打退不如吓退。”
接着,两人又策划了一下细节。
第二天,龚邦清带队到吊脚楼拆迁。冉汉东带了卜海军和柱头,戥子开车,负责维护秩序。
李莲青和刘大明坐在对门的一间茶房里,品茶观阵。
拆迁队一到,傅焱豪提把鱼叉出来一声吼,傅焱满、傅焱堂和傅焱红也提着鱼叉出来了,还有几户涉及拆迁的也是男的女的都出来助阵的来了。
龚邦清站在拆迁队伍的中间,举着喇叭喊话:“各位乡民,本次拆迁事关我们龙潭的发展大计。乡公所挨家挨户三次通知你们商谈拆迁事宜,但你们拒不谈拆迁事宜。我知道,你们都是在看着傅老三。我们今天就从傅老三家里拆起。傅老三,我正告你,你要带这个坏头,今天就要镇了你!”
“龚杂毛,你个教书先生才当几天狗腿子?癞哈蟆扯呵欠,你好大的口气!”龚邦清说完,傅焱豪嘲笑他几句,一提鱼叉,“你们不怕死的就上啊,我看谁敢动?”
傅焱豪一吼,其他三兄弟也是拎着鱼叉在手。
这时候来现场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有那看热闹的听了傅焱豪的话哄地笑起来。
傅焱豪更加得意,鱼叉伸到了龚邦清的鼻子尖上。
柱头在车上,情知两位警长在等他出场,所以这时候,他冲戥子使个眼色下了车。
突然见车上下来这么一条大汉,大汉还拎着一对石锁,人群一阵骚动。
柱头在隔丈把远的地方立住脚,对傅焱豪说:“老子喊一二三,你不把鱼叉放下,老子叫你认得这对石锁。拆迁的事,是你使横使得去的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有多大能耐,能对抗乡公所执法?”
傅焱杰乍见柱头,确实有点心虚,但见他只有一人,而且手里拎的是对笨家伙,也就不虚他。
傅家还有三兄弟听了柱头的话,不仅不退,反倒伸出鱼叉将他围在中间。傅老三见此,也是调转鱼叉,从背后对准了柱头。
一时之间,四把鱼叉将柱头团团围住。
柱头不惊不乍,开始数一二三。
在场看热闹的都屏住呼吸,直咽口水。
众人明明看到柱头没有出手,可就当柱头数到三的时候,傅焱豪叫声啊哟,鱼叉掉在了地上。
柱头趁傅老五老六老七三兄弟一分神的机会,望前两步,石锁直顶傅老五的鱼叉,一下将他顶了个四肢朝天,上前一步,一脚踩断了他的鱼叉,捏了鱼叉头在手,返身回来,一脚将傅老六踢飞,单手缴了他的鱼叉,拿着鱼叉直接叉住了傅老七的鱼叉,一拉一送,傅老七鱼叉脱手,上前两步,也是一脚踩断,也是捡了鱼叉头在手,接着拿着手上的鱼叉就膝盖上一磕,成了两截,又捏了一个鱼叉头在手,再上前两步,踩断傅老三的鱼叉,就脚一踢,最后一个鱼叉头到了手里。
其实也就眨眼之间,柱头把四个鱼叉头捏在手里,傅氏兄弟哪个还敢上前?
看客们看到这里,一哄而散,几个指望傅焱豪挡差事的拆迁户一看这场合,也蔫了劲。
龚邦清看得呆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干嘛来的,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举起喇叭喊:“拆迁队还等什么?先把傅老三的房子扒了!”
傅氏四兄弟一看不是柱头的对手,哪里还敢阻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拆迁队扒房子。
这一幕,看得冉汉东和卜海军过瘾。
卜海军小声问冉汉东:“也没看到柱头动手,傅老三的鱼叉怎么就脱手了?”
冉汉东也没看明白,只说:“他没出手,再就只有一个人出手。”
卜海军想了想,望戥子一笑说:“也没看见戥子你出手啊?”
见戥子笑而不言,冉汉东一笑说:“戥子,李乡长城府深,没有介绍你们两个人有多大本事。我也是没看到戥子你出手。如果你刚才是使暗器,那你这口吐石子的功夫当真了得。”
冉汉东说罢,这才和卜海军从车上下来,叫傅氏兄弟到乡公所去谈拆迁。傅氏兄弟这才与龚邦清一同到乡公所。
对面楼上,刘大明也看得呆了,只有李莲青面带微笑,淡定得不得了。
刘大明看完奉承李莲青说:“李乡长,你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傅老三也许到现在还没闹明白,自己怎么手突然就挨了一家伙,鱼叉就脱手了。”
李莲青一笑:“就是冉汉东和卜海军坐在车子上,也未必看明白是戥子吐的一颗石子打中了傅老三的手腕。其他看热闹的就更没看明白了。你也别多嘴,还是留点神秘地好。”
刘大明感慨道:“李乡长,正如你说过的,执法要有力量。你看龚邦清喇叭喊话屁用不作,还挨骂,柱头和戥子一出手,问题就解决了。李乡长,你真是高。”
傅老大和老二闻讯提着******赶来,见傅老三的房子也扒了,傅老三几个人都到乡公所谈拆迁去了,听几个弟媳妇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刚才的情况,不敢到警署找柱头算账,只得作罢。
路上,傅老大恨恨地说:“这厮有点功夫,哪天我们七兄弟一齐上,废了他的武功。”
晚上,龚邦清在乡公所食堂设宴请警署一帮人,又是请的李莲青作陪。席间,柱头的石锁和戥子的吐石功成为大家议论的中心,乡公所一帮人也纷纷前来敬酒。柱头和戥子两人好不得意。
李莲青酒罢回到房间,提笔给洪峰写信。
洪峰兄钧鉴:弟龙潭乡长李莲青欣闻兄台侠义之举,救了同样侠义的柱头和戥子兄弟。弟本欲晤兄一面,代我两个兄弟向兄台表达谢意,结果在贵府守了半日,方知兄台因军情紧急业已返回舰队。弟有志法治大业,无奈才疏学浅,人微力薄。此前弟已两请柱头和戥子到敝乡警署,以助治安。今两人已至敝乡工作,兄勿挂念。值此兄开赴战场,为国建功之时,弟谨祝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兄功成返乡,弟当摆酒接风,略表仰慕之情。
李莲青写后看了两遍,感觉满意。心想他日再见到洪峰,也有了话题。如此甚好。
柱头经此一战,成为龙潭家喻户晓的人物。乡里收课的来请,抓大肚子也来请,和戥子两人成了香饽饽,乡里凡有阻力推不动的事都来请。乡公所和保长一帮人不得不佩服李莲青的用人之道。突然提拔一个教书先生龚邦清,招商开发搞得红了半边天,GDP搞上去了。从粉馆里招来两个伙计当辅警,推动了一系列的工作。
赌博佬红鼻子仗着傅氏兄弟是龙潭一霸,警署抓赌一来抓不到他,二来抓了他也不敢送拘留。偏偏柱头和戥子就抓了他的现行。
傅老二得到消息,忙找傅老大商量怎么办?
傅老大皱着眉头说:“这个赌博佬让官府管管也好。”
傅老二激将老大说:“大哥,这不是你的性格,你怎么被一个傻大个吓傻了还是怎么的?”
傅老大瞪了他一眼说:“我们兄弟在龙潭名声大,也不能一味地霸蛮。我们抢一个赌博佬,名不正言不顺。下次我们找到个正当由头,再收拾这个傻大个不迟。”
结果傅氏兄弟眼睁睁地看着柱头和戥子两人把红鼻子送往监狱,也不敢拦车。
押送了傅焱杰回来的车上,柱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忽然叹口气说:“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哑哥此去前线,已有一月将近。只听到电视里报道前方战事,不知道哑哥可否安康,叫人十分悬望。”
戥子笑道:“男儿疆场建功勋,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哑哥不日即可凯旋。兄弟相聚,为期不远。你我不是没上过战场的人,为何今天做起了儿女之态?硬汉也有软弱的时候,这真是怪事。”
柱头嘿嘿一笑说:“这李莲青是待我们不错。但我总感觉他城府太深,心机太重,不似哑哥那般直爽。这两个人间到底有没有我们组长?搞不明白,我心烦。我记得我是为组长当警卫来的,组长都没找到,你说我心里憋屈不憋屈?”
戥子把车开得飞快,一边说:“组长不现身,这也怪不是你我。”
柱头和戥子回到警署,远远看见龚邦清和一个美女站在路边说话,感觉很稀奇,又不便问。
不想龚邦清叫住了两人说:“这是中学于先生,她男朋友熊艇长和洪公子是战友。她放心男朋友不下,想请假去舰队探亲,宋校长不准假,所以求我找李乡长向校长请假。才李乡长已经打宋校长的电话为她请了假,她过几天就动身走。你们两位有口信捎没有?”
戥子一想,立马说:“请于先生转告洪艇长,我和柱头在李乡长这里工作得很好,请你代我们向他问好,转告他如果凯旋回乡,务必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想念他,想与他喝几杯。”
柱头听了笑戥子说:“平常你笑我三句不离酒,怎么你捎个信,多少好听的话不说,又还是提酒的事?”
戥子笑道:“江湖一杯酒,里面啥都有啊!”
一句话,说得四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