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定卿和慧子结婚那天,李莲青在婚礼上没有见到陈西,多少有些遗憾。婚礼结束,李莲青情知金芙蓉因为当班没有出席婚礼,正想到瑶池去看看金芙蓉,刚好出来即碰到钱正青。钱正青正要到瑶池去做腰部按摩,于是邀上李莲青。
李莲青和钱正青来到瑶池,大厅里不见金芙蓉,却是贺贤宝亲自在坐堂。
李莲青正因为金芙蓉不在觉得奇怪,不想贺贤宝见了两人,忙说:“二位来的正好,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两人来到经理室,贺贤宝对钱正青说:“县丞大人你来得正好,贺某正有一事要向你汇报。”
钱正青一笑:“贤宝,瑶池的事,你是董事长总经理一肩挑,有什么事向我汇报?再说就是你拿不下来的事,你问梅兰就是了,老头子已经授权梅兰,你不知道啊?”
贺贤宝苦笑一下说:“我的县丞大人,事不棘手,我会打扰你吗?”
钱正青说:“什么事,莲青不是外人,你吞吞吐吐什么意思?”
贺贤宝这才说道:“大前天来了五个客人,玩了几个项目却没有买单。出来时金芙蓉也知道这个情况,但她不仅没有提醒客人买单,也没有叫保安,而是放客人走了。收银台立即问起这事,金芙蓉说是记她的账,客人免单。当时我不在,事后金芙蓉向我作了汇报,原来这五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公子铁虎带着四个家丁。按公司管理制度,大堂经理是没有免单权。金芙蓉这是先斩后奏。可是这个客人特殊,如果待她向我请示,势必要得罪客人。所以我准备事后追认,不扣金芙蓉的工资。谁知这事让梅兰姐知道了,梅兰姐说公司的制度不能坏,坚持要扣金芙蓉的工资。我想金芙蓉也是为公司,不能让她受委屈。但梅兰姐也没错,公司制度也不能坏。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当然要请示你。”
钱正青听罢一笑:“在这件事上,你梅兰姐没错,坚持原则,这是对的。金芙蓉也没错,为了公司长远利益,灵活处理。李铁虎这厮在仗着李知府,在周安的地面上进出哪家娱乐场所谁不免单?他已经习惯不买单,所以到了我们这里也一样,更何况他又未必知道这场子是我们开的。这事错就错在我们公司的管理制度还有待完善。这个问题,是我们原来在讨论时疏忽了。你梅兰姐强势惯了,何况她占了理,所以她不会让步,而金芙蓉也是个要强的人,所以她才自己主动提出扣她的工资。这下两强相遇,如果你处理不好,必然一方受伤。这样吧,这个难我不会让你去为。场面上,你按制度,按梅兰的要求办,扣金芙蓉的工资。私底下,你把这笔账挂在我的账上,然后从我的账上把钱套出来补给金芙蓉,而且你还要两边说得圆款。下次议事时,你记得把这事提出来,我们修改一下制度,给大堂经理一定的机动权就行了。”
钱正青说到这里,对李莲青说:“莲青,金芙蓉这里做些解释工作,这事就拜托你了。”
李莲青笑问贺贤宝:“金芙蓉今天没上班?难道是闹情绪?”
贺贤宝尴尬地一笑:“今天慧子结婚,按理你她是连慧子的婚礼都出席不了的。但她下午却向我告了假,说是有点私事,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是否为这事闹情绪,我也不好说。因为她不是个有情绪会挂在脸上的人。”
李莲青听到这里,心想:金芙蓉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久在接待场合,对官场的潜规则已经相当谙熟,李铁虎来,幸好遇到金芙蓉,这才高兴而来,高兴而去。即使换上慧子,也未必有这样的效果。金芙蓉为公司做了一件对的事,结果受了委屈,心里有情绪也是正常。她虽然是个大气的人,但钱金桂尚且有发飙的时候,难保她就不使性子。不然这时候请假总得有个理由啊,一句有私事,算什么理由?舅母子龚梅兰的脾气我没有领教过,但也耳闻过,就是不占理也要行霸道的,何况这次她占了理?钱正青这么处理我无话可说,但金芙蓉那里我确实需要安抚一下,不然她一定会觉得委屈又失面子。公司的生意刚刚开始,内部千万不能闹不和。我无心谋钱,但此后用钱的地方多,断不可因此误钱途,反叫大家笑话。
李莲青想到这里,起身说:“那钱县丞我不陪你做按摩了,不管金芙蓉到底有什么事或者为这事闹情绪,我去看看。”
钱正青说:“慧子要请几天婚假,贤宝坐堂也不是个事,你去安抚一下金芙蓉最好。她受了委屈,改日我摆酒向她道歉。她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让你下不了台。”
李莲青出来,直奔周安宾馆。
“下午你没上班?没事来这里干嘛?”金芙蓉开门一看是李莲青,勉强挤出一点笑问。
李莲青进来见金芙蓉虽然面带微笑,但说话声音有点塞塞的,脸上泪痕未干,忙问:“怎么哭鼻子了,是谁欺负你了?是工作上的事吗?”
金芙蓉揉揉眼说:“谁欺负我?没有的事。我姐生了一个胖小子,我刚刚从她家里来。”
李莲青没过脑子就说:“你姐生儿子了,这是喜事呀,你哭什么?”
金芙蓉瞪了他一眼说:“你没长脑子呀。我姐和姐夫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豆豆还有那么好吗?我们豆豆办?我怎么能让豆豆受委屈?我们豆豆……”
“我们豆豆办?”李莲青自言自语了一句,却笑不出来了,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怎么办?”
金芙蓉想了想说:“刚才钱金桂来放画,看我哭得稀里哗啦,问了原因,她说我反正也没有生育了,豆豆从小叫我干妈这么乖,如果你姐那边没意见,干脆过继给我。我们姊妹一场,你相信我不会亏待豆豆。你征求一下你姐那边的意见,我也和李莲青商量一下。我怕你对这件事没有思想准备,所以先告诉你。”
李莲青想了一下说:“这个办法当然再好不过。但她怎么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原因?”
金芙蓉正要说什么,李莲青电话响了。
电话是廖承海的老婆,周安府7082医院理疗科主任医生毛腊柳打来的。
“李莲青,你下班了过我家里来一下,热水器不来事了,我等着用。”
李莲青忙说好。
不料金芙蓉听到电话却说:“毛主任为什么每次都是廖知县出差的时候就有事?这真是怪事!”
李莲青不以为然地一笑:“这我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又是女人的直觉吗?她是我妈的年纪,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那你就当我白说。”金芙蓉一笑又问,“眼看又是一年,你已经在廖知县身边待了两年,今年人事调整,有什么动静没有?你也可以尝试到毛主任那里打探一下消息。”
李莲青一笑:“毛主任管什么用?”
金芙蓉笑道:“境由心造,你应该有办法的。”
李莲青一想,自己本来是想安抚一下金芙蓉的,不想她自己对扣工资的事只字未提,但她越是不提,我越发于心不安,等会我再来,怎么也得挑明这件事,不能让她为我受委屈。
廖家就住在周安宾馆八号楼,离这里没有几步路,李莲青一边想李颂的事,一边慢腾腾地走。
李莲青敲门进来,见廖家今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觉得气氛有点与往日不同,看毛腊柳穿着一套蕾丝裙,连绿色的胸衣和红色的裤衩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化了淡妆,不敢直视,只得没话找话说了一句:“毛主任,今天有什么舞会吗?”
毛腊柳一笑:“怎么?我刮点仿瓷你都发现了?是你觉得我这打扮与我的年龄有点不相称吗?”
李莲青心里说,你年轻的时候应该有几分姿色,这一打扮,还隐隐约约看得出一点年轻时的影子,但你这把年纪打扮成这样,叫我一个晚辈怎么评价?说你好,这是廉价的恭维,说不好,这不是你希望听到的。李莲青不便发表评论,因为他也拿不准毛主任这一问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于是他只得转入正题:“不是啊。毛主任,我去看看热水器到底是怎么了?”
毛腊柳一笑,也不追问,而是进了厨房。
李莲青到浴室里试了几下热水器,估计是电池没电了,给毛主任打声招呼又出去到街上买来电池。结果换上电池一试,热水器的问题就解决了。
李莲青向毛腊柳告辞时,见毛腊柳已经做出几样菜来,又拿来一瓶舍得酒,觉得有点怪怪的。
毛腊柳听说李莲青要走,笑一笑说:“李莲青,平时有事喊你,你随叫随到,我从来没有感谢你。今天难得我点闲,来,我陪你喝两杯。你也尝尝我厨艺。”
李莲青一想,这场合不合适,只得撒谎说:“谢谢你,我已经吃过了?”
毛腊柳一笑:“你吃过了?别找借口。你是有点局促吧?我又不吃人,留你吃顿饭又怎么了?嫌我老,陪我喝两杯败你胃口?你把我当外人?我们随便聊聊不行吗?”
李莲青听毛腊柳这么一说,只得坐下来。
毛腊柳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我这个人又不懂电器什么的,老廖又懒,这两年,家里有一点事就叫你,算上这一次,我应该是叫了你十八次了。”
李莲青见毛腊柳说出如此精确的次数,心里一愣,只说:“这些小事,何劳毛主任记着?我能帮上这点小忙,是我的荣幸,应该的。”
毛腊柳也回以一笑:“我想你一定认为我是个爱摆领导夫人的架子,爱贪小便宜女人吧?”
李莲青不知怎么回答,只说:“毛主任你怎么会这么想?文书帮领导办点小事,这是份内的职责呀。”
毛腊柳看了李莲青一眼说:“其实我叫你的这些事,随便找个人,给几块就可以解决。我为什么要叫你,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莲青脸上微红一下,说:“你两个儿子都在丹阳工作,也许是你思念儿子,把我当成了你儿子的替身吧?”
李莲青此话,本来是在提醒毛腊柳,我们之间是两辈人,你是长辈,说话行事要注意到这一点。
不料毛腊柳并不接他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说:“你跟老廖两年了吧?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有兴趣可以和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