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城主府,被伺候着简单梳洗了一下便爬到床上窝着,攥着丝被在床上翻来滚去,时不时用被子蒙住头。虽说先前占了宁致远便宜有些解气,此时回想起来却是又羞又燥,被子里蒙久了又透不过气,折腾许久只觉得全身发热,结果出了一身的汗。
整夜未睡,直到天要亮的时候才合上眼,一直睡到了正午,自然误了早晨“铁娘子”军操练的时辰。我起来之后也不想动弹,简单梳洗之后就套了男装出去转悠散心,只不过因为有心事一路唉声叹气,使得跟在身后的浅浅也表情格外沉重。
阳城往南有翎山,山上有座姻缘石,能定姻缘逆乾坤。以往我对这些都不屑一顾的,此时却有了些小女儿心态,略微犹豫了一阵之后,便领着几个高手骑马往翎山而去。
心诚则灵。翎山脚下竖着一块石碑,上书心诚则灵,因此信男信女需徒步往上,我便欲留下浅浅在此看马,结果她神色犹豫地看了我许久,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再次抵死不从。
我突然想起上次宁致远不理她,结果她撞了柱。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好笑,结果她脸色一白,眼睛在那石碑上瞄了又瞄,正深吸口气之时,我指了指山脚的茶棚,让她把马牵过去,她回来的时候,还一脸娇羞地捧着两顶帷帽。
“公子,上山求姻缘需得以帷帽遮脸。”我瞧着帽子四周薄薄的轻纱,颇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沉声道:“我只是来看看热闹的,求什么姻缘?”
大约是我声音太过低沉,浅浅的脸色瞬间一变,她紧紧地抿着嘴唇,随后一言不发地将帷帽戴到我头上。“公子,不用担心,顾……”说到这里她又忽然停住,用手理了理那些纱缦,在我面前轻声道:“公主与将军深受百姓爱戴,天生一对,自然不用再求什么姻缘。”
我身后一直做透明人的杀突然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鼻子也重重地哼了一声。昨夜他和我一起撞见王辰安和顾惜然私会,本来他怒火滔天说王辰安身为驸马,竟然敢做出这等放浪形骸之事,置皇家脸面于何地,他要马上写信告知齐宣王。当然,我阻止了他。
王辰安不过是与顾惜然私会了一下,先前的时候我还把宁致远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是吧,再说以往成婚之时也说了互不干涉,我也就当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虽然我制止了杀向齐宣王汇报,理由是不想父皇担心,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国民偶像蒙羞,大约是我当时语气太过诚挚,最终让杀打消了念头,只不过此时听了浅浅的话,他很是不齿,于是异常粗俗地吐了口水,还恶狠狠地盯着浅浅。
作为一个绝世高手,眼神的杀伤力是十分惊人的,浅浅被他瞧得一直发抖,最后手中的帷帽都落了地,等捡起来的时候,那些粉色纱缦上都沾了湿泥。她不管不顾直接将帷帽罩到头上,而后微微结巴地道:“公子,我们上山吧。”
姻缘石在整个西齐都颇有名气,因此阳城城主命人修凿了石阶,从山脚一直通往山顶,被称为“通天梯。”顺着石阶一路上爬,我与隐卫三人均无任何不适,唯有浅浅累得喘气,最后她歪倒在石阶旁的一棵树上,声音像是要断了气,“公子,等,等等我。”
我大手一挥,“杀,你去扛她。”
杀:“……”
“放开我!”身后传来浅浅的惊叫,随后便听得一声闷哼,我转过头瞄了一眼,然后扯了扯嘴角。很显然,杀已经把浅浅一巴掌给拍晕了。
待上了山顶,我便瞧见了那姻缘石。那石头有一人多高,表面却是暗红色,而且隐隐让人觉得有些透明,似乎里面有亮光透了出来。姻缘石下有圆形的台阶,底下已经跪了几个姑娘,我们的到来没有让她们有丝毫动静,俱都双手合十垂着头跪在那里,显得格外虔诚。
这里的规矩是男左女右,我身后三个隐卫在这烈日当空的山顶上自然做不到隐匿身形,我便让他们去左边等着,自己也学着旁边的姑娘一般跪了下来。
三师兄说,如果看到一个人,心跳会加速,便说明心动了,而这是心动初期。等到以后见不到心烦,脑子里只想着他的一颦一笑,见到了就高兴,好比吃了一大碗红烧肉,那就是升华期。等到了想要将其摁倒在床上便是热恋期,到最后腻歪了就是过期。每一个人,每一段感情都有期限,联想到昨夜我的行为,难不成我对宁致远直接跳过前两个阶段进入了热恋期?我连忙摇了摇头,唰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动静颇大,终于引得旁边跪着的姑娘转头看了我一眼。
她帷帽边的纱缦是黑色的,将整个脸都遮得格外严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然后后退几步才转身往旁边走去,那里有一个老人摆着一个小摊,上面摆着“阴阳鱼”,他冲我招了招手,“姑娘,要问卦么?”
我:“我穿的男装。”
“你戴的粉色帷帽。”
我:“……”
他将一对“阴阳鱼”放入我手中,然后笑呵呵地道:“心里想着那人,便知这姻缘是否天定,成还是不成。”
我对求签问卦从来是不信的,当年招摇山上我都能扯着师傅的大旗给山脚的猎户算命,自然了解其中内幕,不过看到那两块半月形的阴阳月,我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将它们拿到手中,闭着眼睛想了想,接着将其甩到案上。
老人哈哈大笑,“天定姻缘啊。”
不知浅浅何时醒了,她站在旁边一脸喜色,“公子,你与将军天赐良缘,定会相携到老,不离不弃。”
我能说我刚刚想的不是王辰安么?看着浅浅脸上的笑容,我缓缓道:“我刚刚想的是你和杀。”
她愣了一下,“杀?”
我转身指了指那边站得笔直的杀,“就是他。”
浅浅脸都绿了,又有晕倒的趋势,我连忙扶住了她。
就在这时,先前跪着的那姑娘也走了过来,她垂着头脚步有些虚晃,像是跪得久了有些腿软,走到老人的案几前自顾拿起一对“阴阳月”,口中喃喃低语几声之后将“阴阳月”抛下,我伸头去看,却见两块皆是阴面,不由暗自咂舌。
“姑娘,天命难违。”老人沉声道。
那姑娘一直没有吭声,但是肩膀却微微抖动,到最后她忽然猛地转过身来,然后冲过来将我往外一推。
高台之下便是“通天梯。”
我一时不察被她推下身子后仰,千钧一发之时我顺手揪住了她帷帽上的黑纱,借着那股力道身子前倾往空中一跃,然后翻过她的头顶,而她则因为这股力滚下了高台,顺着石阶咕噜噜地往下滚,幸得卡在了石阶旁边防止掉落山崖的铁链里。
三个隐卫快步冲了下去,杀将她单手提起,并掀开了她头顶的帷帽。待见到她脸的时候我顿时惊了一下,这姑娘竟然是顾惜然。
王辰安不是说今日送她回家的么?她怎么跑到翎山来了?
顾惜然妄图谋害公主,被杀提着直接丢入阳城大牢。只不过她当场昏迷,无法审讯,不能知道其动机,不知她是否受人指使,与顾尚书有无联系。
其实我倒是知道她的动机。无非是因为看到我求签求了个天赐良缘,而她却是天命难违,心中郁愤难当,所以一时头脑发昏便冲动了。可惜我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随机应变能力颇强,结果她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
此事事关重大,城主亦不敢轻易定断,当即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去建康,然后等顾惜然醒来,将其押回建康受审。我对此并无任何意见,结果晚间,王辰安便出现在我房门外。
他扣下了前去送信的城主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