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这般望着三师兄笑,他就说我脑子里肯定有什么鬼主意,换句话来说就叫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
我往后退了半步,身子嵌在门上,宁致远眉梢一跳,望着我很是无语地撇了下嘴。
“我连公主都不想做,更不想做女帝了。”我很认真地看着宁致远道,“你也说了,齐宣王并没有封我为皇太女,而且他正值壮年,虽说现在仅有我一个女儿,但现在正勤劳耕地,想来不出数月,便能结出果来,女帝也轮不到我来当啊。”
我朝着宁致远摊了摊手。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勤劳耕地?”
我一怔,随后很是暧昧地笑了起来,“宁致远不会吧,难道这个都体会不出来?哎呦你真是朵纯洁的小白花……”
话说至此,宁致远自然有所体悟,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冷冷地瞥我一眼,然后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抿了一口之后放下茶盏,“你刚刚去皇宫看到齐宣王……”他眼神不自然地盯着茶盏,脸上似乎飘了一朵红云,顿了一下才道:“你看到了?”
我点了点头,他顿时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我虽然心里头怪怪的,但却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同情,是以对他的眼神很是抵触,只可惜魂体状态不能扯他耳朵。
他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看似随意地道:“其实当女帝不难,只要你愿意……”
我顿时将其打断,“我不愿意。”
他眉头一挑,“可是当年先皇后……”他目光落到我身上,似乎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我低头喃喃,“虽说感情并不深厚,但齐宣王是我爹,有信物,还有印记,我还见过德馨皇后的画像,我觉得她的确是我娘。你应该就是那南夏国七皇子吧?任谁也想不到这世上有灵魂交换,你说不难,是想利用我的身份与南夏里应外合灭掉西齐,或者扶植我做傀儡女帝?这样做的话,势必要夺宫,宁致远你不安好心!”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我瞪他一眼,吼道:“还不得好死!”
他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随后用手揉了揉眉心,“还不什么?厉害了,说起话来一溜一溜的。”
我撇了撇嘴,“我又不蠢。先前你们说这次我灵魂出窍是人为的我就开始想了。”
宁致远摇了摇头,“不是。”
他看着我,好半天才将手臂撑在桌上,并将袖子掳下,然后指着那根红绳道:“这个我也有。我还在母后腹中之时,母后便受人陷害中了剧毒,幸得一位世外高人救治才保住我性命,只是母后在生下我之后便撒手人寰。我自幼体虚,恩人曾说我活不过六岁。”
宁致远顿了许久,脸上面无表情陷入沉思之中。
“喂?”我出声唤他。
他回过神,“六岁那年,恩人派人给我送了这根红绳,嘱咐我一直带在身上,我从不曾取下。”
“我也是六岁遇到师傅,然后他给我的这个红绳。”我指了指宁致远手腕上的红绳说,心道莫非师傅便是宁致远那恩人?
宁致远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我活到了十六岁。十六岁生辰刚过便日日咳血,太医均说我时日无多,某次吐血昏迷醒来,便上了你的身,而那时候你从山崖上坠落,摔昏了过去。而你回到身体,则是因为上次从龙脊岭坠落。你师叔说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命格极为相似,皆是坎坷多灾,若合二为一,方能化险为夷成就大事。不过他毕竟不是青渊大师,这次我服毒昏迷是为嫁祸太子,让你嗅了迷药从树上坠落只不过是尝试一下,若不成功,便只能等扳倒太子稳定局势之后再攻打西齐,只怕那时候……”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笑容十分古怪。
“所以非试不可,毕竟你逍遥师叔得了清渊大师手记残本,我们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我哼了一声,“有几分把握便不拿我的命当回事。”
他眉头一挑,“只是没想到这府上竟有这么高的树。”
“那你再爬上去跳下来让我回到自己身体啊!”我指着宁致远恶狠狠地道。
他淡淡扫我一眼,嘴角一撇,“时机未到。”
我恨恨地瞪着他,他有些无奈地别过脸,“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自然不能再让你去染指王辰安。你看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怕你把持不住。”
“去死!”我指着他鼻尖破口大骂,“爷是那种色中饿鬼吗?”
他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哼!”我冷哼一声,转身飘走。
“你去哪儿!”宁致远冷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头也不回地回答,“此时时间正好,色中恶鬼要去偷看王将军洗澡!然后等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来个鬼压床。”
“回来!”
我转头一瞥,宁致远再次发傻地伸手来抓我,我冲他挑衅地翻了个白眼,随后飘出了房门。
宁致远紧随我后,他推开房门之后大吼了一声,“浅浅!”
虽说宁致远态度强硬不要任何人伺候,但浅浅也始终坚持要住在宁致远隔壁,所以此番他一吼,浅浅便快步过来,躬身行礼之后道:“公主,奴婢在。”
宁致远眸光深沉地盯着我,他缓缓道:“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是,公主。”浅浅退了下去,宁致远看着我,面露得意之色。
“洗澡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听到没?”我冲他挥了挥拳头。
他回我一声冷哼。
“让浅浅她们伺候着,给你搓背。”我继续挥拳头,宁致远强忍下怒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你以往需要她们伺候你洗澡?”
我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若是变化太大被人瞧出破绽以为你中邪了,就不好办了。”说完之后他冲我扬了扬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我恨不得掐死他。
驸马府乃齐宣王所赐,府中便有几眼汤泉,其中最为舒服的便是暖春阁后面的热汤,被命名为“阳春白雪。”
一入汤池,便觉得热气氤氲。宁致远本来穿着夹袄披着披风,进去之后也脱了披风,遣退周围的婢女之后,便站在汤池边上眯着眼看我。
我转过头去不理他。
“我脱了。”他说。
“我真的脱了。”
我:“……”
你是大爷,你能占我身体,我还能怎么样?我越想越生气,索性飘到墙角不愿在搭理他。他也没有吭声,许久之后我回头偷偷瞄他,便发现他已经泡到了热汤中,只露出了头。
先前心头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现在真的见了,仍是气急败坏,只不过见他闭着眼,手也没有乱动才稍微舒服一些,便飘在他身前死死的盯着他看。
汤泉热气寥寥,将他的脸也熏得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或许是因为空气不畅,他呼吸亦有些急促,眉毛颦起,脸色虽然红润,却似乎很难受。
片刻之后,浅浅进来端了一盘清凉的水果,宁致远脸色看起来才正常了一些,只是后来他起身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动作鬼鬼祟祟,就好像做了贼。
他闭着眼睛颤巍巍地穿衣,我瞧他样子好笑,便喊了他一声。
“宁致远!”
他身子一震,随后才恢复正常,冷眼朝我一瞥,“做什么?”
我本意是想嘲笑他一番,转念一想这时候身体主动权不在我身上,惹恼了他我也没好处,便问:“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说是要负责,如何才负得起这责?”
“等我南夏称帝,便立你为后。”他目光深邃,即便是穿着我的皮囊,周身也散发出一股王者气势。
“我公主、女帝都不想做了,难道还愿做皇后?”我心头默默道,随后不发一言地飘出了“阳春白雪。”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
从前我一直以为师傅是个老神棍,现在才知道他是真高人。
当初愿意做公主,一来是好奇公主这身份,有种小人得志的心态;二来是好奇真正的爹,自小便是孤儿,师傅他们也失去了,飞来一个亲爹,自然让我心中充满期待。
只是现在这两样,我都有些腻了。
我最向往的生活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公主、女帝、更不是皇后,而是从前在招摇山上无忧无虑,和同门师兄弟一起逍遥自在的混日子,最不济也得觅个如意郎君行走江湖坑蒙拐骗,做一对名动江湖的侠侣。
我叹了口气。
等到下次换回身体,我便抛夫弃爹,独自一人去闯荡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