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下来的人都是咬着牙在坚持,当他们看着一个个被踢掉或者选择放弃的战友们背着行李坐着车离开训练营的时候,脸上竟然出现羡慕之情。他们心里不确定地想,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如果是自己那该多好啊。
“二百,二百零一,二百零二……”三大助教之一罗教官在一臭水塘的堤岸上大声数着一个个枯燥的数字,他的屁股下面是一条浅黄色的竹椅,他把自己整个人扔在上面,架起二郎腿,悠哉游哉。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至少还出了一点太阳,没有那么冷,徐徐的春风夹带着阳光照射在人身上,非常的温暖。
而臭水塘的里面,士兵双手高举着步枪随着罗教官的呼声不停地蹲站。臭水塘里面的水深达士兵们的胸前,水又黑又脏又臭,上面还飘浮着一层可怕的黑色物质。这个臭水塘原本没有这么黑这么脏这么臭,朱发杰叫了十多个宪兵,人手一根长长的竹杆,对着臭水塘一阵翻腾,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士兵们一蹲下去,臭水就没过了头脑,把整个人淹没在了下面。
这种场面原本只在欧美大片中看到过,拉拉风而已,没想到现实中真会有这样的事情。
聂星双手高举着枪支,从臭水塘里站起来,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经过鼻尖和下颌,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他尽量把自己的头降低,不被水珠流进嘴里,然后张开嘴,呼出一口浑蚀的气体,再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臭水塘里面的水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闻了让人作呕,而且现在正值春末,里面还时不时地游过一条蚂蟥,看了让人心里发怵。
聂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水珠从衣服里面流过,感觉怪不舒服的,但这为次要问题。主要问题就是如何确保自己的呼吸节奏跟上罗教官嘴里的数字,然后就是不让臭水流进嘴里。阳光普照,但丝毫没有提高臭水塘里水的温度,冰冷的寒气刺入肌肤,麻木着皮肤下面的神经系统。
聂星已经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了,只希望罗教官嘴里的那些数字快点,再快点,做完早点上岸,然后洗个澡,把身上臭水和臭气洗掉。
士兵们一个个机械性地随着罗教官的口号站起来,然后又没入水中。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是黑色的泥水,几乎被整个包围,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他们的枪必须得高高的举着,不能没入水中,否则中午被罚不能吃饭。朱发杰原先讲过,枪是人的第二生命,没有了枪等于失去了眼睛,所以必须保护好。
长久的保持同一个姿势,而且枪不能没入水中,甚至不能沾水,这让士兵们非常难受。有些人的双臂已然发酸,他们恨不得立刻把枪甩进臭水塘里,好活动活动一下双臂。真不知道罗教官要把这种训练进行到几点,离吃饭好像还有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多小时如果一直在这个可恶的臭水塘里进行蹲站的话,比死更让人难受。
让人气愤的是,罗教官根本就不按节奏进行训练,他口中数字的快慢完全随他心情,他想快就快,要慢就慢,有时候一口气把节奏提高几倍,有时候却把节奏放的很缓。士兵们随时都要把耳朵伸直,听清罗教官的声音,做好换气的准备,否则节奏跟不上,呼吸会非常困难。
朱发杰带着他的小强慢悠悠晃了过来,他走到罗教官的身边,接过罗教官递过来的一支烟,放进嘴里,然后又降低身子,把嘴中的烟对准罗教官递过来的火,狠狠地吸上一口。小强也想走近凑一凑热闹,没想到被朱发杰瞪了一眼,只好原地站住,把目光射向了臭水塘里的士兵们。
见半天没有动静,士兵们有些奇怪,甩了甩头,偷偷地看了一下岸边。这一看真气死个人,罗教官正和朱发杰两人吸烟呢,而且吸的兴致勃勃,完全忘了臭水塘里面还有几百个士兵等着他发号施令。
小强见有人望着它,甩了甩尾巴,然后伸长脖子,对着臭水塘里长啸几声,算是转移了一下朱发杰对自己的不满。在它眼里,臭水塘里面的士兵永远都是它管理和叫唤的对象。
朱发杰吸完整支烟后,手指一弹,把烟头弹进臭水塘里,落在一个士兵的面前。那烟头“哧”地一声,被水浸没,然后冒出一丝长长的烟尾,升入空中,渐渐地飘散。朱发杰则是一转身,对着小强叫道:“走,我们找个地方晒太阳去!”
小强伸了伸舌头,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跟着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对着臭水塘狗叫一声,然后满意地走了。
聂星心里非常冒火,朱发杰的举动简直在蔑视士兵们的尊严,根本就没有把士兵们当人看。他心里大骂着朱发杰,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当然,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否则被朱发杰知道了,不被罚个半死才怪。
“咳”地一声,罗教官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飞落在塘岸边,差点就掉进臭水塘里。靠近岸边的士兵暗暗庆幸着,如果浓痰落入水中,相信自己今天中午和晚上肯定会做恶梦。
“三百一十一,三百一十二,三百……”罗教官终于想起他的训练来了,继续喊着口号。他躺在椅子上极度舒服,有几次喊着喊着竟然还打着哈欠,如果不是有训练,他可能已经睡的一踏糊涂了。
这样的训练每天坚持着,只不过后来把时间缩短了,而且把训练时间移到下午吃饭前一个小时。
日子缓慢地流逝着,士兵们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训练是主体,睡觉倒成了一个奢侈的愿望,晚上睡的越来越晚,早上起的越来越早。有时候连睡觉都得竖起耳朵,因为朱发杰随时都有吹响口哨的可能,起的及时的话可以接着睡,如果有一个人迟到了,那全体人员必须围着训练营跑上二十圈。
九个星期就在这样的训练中度过了,七九六十三天,整整过去了六十三天。半年一百八十天,还剩下一百一十七天,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要熬。聂星痛苦地想着,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将近四个月的时间真不知如何度过。
这些天,聂星和李蒙,刘子俊,还有侯飞几乎都没有交流过。训练太过繁重,一训练完,吃完饭,哪怕是晚上睡觉,都没有心思说话,每天超负荷训练,让人疲惫不堪,早点睡觉休息是最为现实的做法。
第九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士兵们竟然罕见地被放了一个下午的假,而且食堂里提供的伙食非常精美,有鸡腿,有鲜鱼,还有猪肉。士兵们像过节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唯恐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聂星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五个包子,一碗肉汤,还一大碗菜,而且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这是他进入训练营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了。吃完后,他不停地摸着肚皮,打着饱嗝,其实幸福的日子挺简单的,能吃饱就行。
侯飞吃的最多,竟然吃了四碗米饭,七个包子,两碗肉汤,一大碗菜。这或许让社会上的人听了感觉不可思议,然而在这样的部队里面,是真真切切存在着,当一个人饿的不成样子的时候,这么大的饭量是非常正常的。
李蒙和刘子俊也被撑饱了,他们俩相互望着,只顾傻笑,一句话也不说。
聂星骂道:“神经了吧,撑傻了吧,在家也没有吃过这么多饭菜吧?”
李蒙摸摸肚皮,打着饱嗝道:“要是天天吃这么饱就好了!”
刘子俊咬着牙道:“妈的,等我退伍回家后,我买它一百个包子,一百鸡腿,然后一顿吃完,把自己撑死!”
侯飞哈哈大笑:“格老子,刘老汉,你饿傻了吧!”
刘子俊哼了一声:“骗你做什么,以我现在食量,一百个包子和鸡腿不算什么,要不我们两个打赌,我如果没有吃完,我刘子俊三个字倒着写。还不信是不是,我如果没有吃完,我是你孙子!”
侯飞骂道:“格老子,你现在做我孙子算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哪个人一口气吃下一百个包子,更甭提一百个鸡腿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刘子俊有些脸红,争辩道:“你没看过没听过,那是你的事情,我能做到,你信不信?
聂星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解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刘子俊和侯飞两人不再说话,非常及时地跟在聂星后面,向一块空地走去。李蒙心里暗想,一百个包子,一口气能吃完吗?额,这种事情不能想,想想都流口水。
四个人依次坐下,然后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今天下午晚饭吃的特早,现在也不过四点半钟,真搞不懂食堂里的人把晚饭提早那么早做什么。夕阳已经悬挂在天空中的一侧,已有渐渐落下去的势头。春末的夕阳也是红色的,但没有秋天的夕阳那么明显。聂星猜测春天是绿色的,秋天是红色的缘故吧。
一辆军用皮卡缓缓地从山路上驶过来,皮卡车身沉重,上面不知道装载着什么东西。两个宪兵一左一右紧贴在军用皮卡车头的两侧,身子随着皮卡的震动一震一震的,非常滑稽。更为滑稽的是,皮卡后面竟然还跟着六个宪兵,这六个宪兵一路小跑着,紧紧地跟在皮卡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