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有时候是挺闷的,花酒不能随便喝,猎也不能随便打,朋友更不能随便交、随便聚,否则就会有一大堆板着脸孔的谏官、史官跑出来,一本正经地连拦带劝,让您以大局为重,千万别随便玩。所以南朝的枭雄侯景在被自己亲信王伟捧上皇帝宝座后闷得两眼发蓝之余,曾恶狠狠地骂了句“该死的王伟,没事儿干让我当什么皇帝,弄得老子跟坐牢感觉差不多”。
如果这么一位闷得两眼发蓝的皇帝跑您府上,想让您陪着一起去搞点儿文娱活动,您会不会认为,这是个跟皇上套近乎的好机会?
千万别,陪着皇上一块儿玩,风险可是远大于机遇。
首先,皇上也许会因为您是他的玩伴,而给您格外提拔的机会,但同样也会因为这个,而把您当做可以看低一层的奴才。汉武帝时候的大将军卫青如何?既能打,又是皇亲国戚,可就算官居极品,皇帝照样让他搞厕所清洁工作,说穿了,还不是因为这位大将军最初的出身,是个陪着他一块儿打猎玩的骑士跟班?也是这位汉武帝,对另一个官职小得多的大臣汲黯,不就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以丧失更多尊严为代价,冒爬得高、跌得快的风险,换来个快速提拔,这笔买卖究竟是否划算,我不说,您说。
其次,皇帝因为会玩而身心愉悦大有作为,功劳不会记在您这玩伴身上。唐太宗就是个又敢玩又能玩的主儿,没事儿就跑出去打猎,在朝堂上搞射箭比赛,折腾得热火朝天。这种行为被认为是唐初尚武风气和军队战斗力得以形成和维持的重要因素,可这功劳都记在他本人身上,谁陪他玩,谁出了这主意,今天的人一无所知(劝阻的大臣名字反倒能找到几个)。相反,倘因为玩大发了惹出公愤,陪着玩而提拔的主儿就会遗臭万年,皇帝反倒会被史笔高高举起,轻轻放过。那个因为会踢球而平步青云当上国防部长的高俅高太尉,几百年来连诅咒带挖苦,给折腾得没完没了,可要没个同样是超级球迷兼超级球星的宋徽宗,他的职务能比足协专职副主席更高吗?这宋徽宗还是个名誉不佳的倒霉皇帝,史书记载尚且如此护短,倘是个什么一代明君,那就更不用说了。
最麻烦的是,游戏有风险,玩闹须谨慎,一旦玩出点健康或者生命问题,那年头可没处买保险,就算买了,皇上没了,您赔得起还是谁赔得起?清朝同治年间,恭亲王奕
的儿子、人称“荒唐贝勒”的载
,不过因为亲戚关系,加上自己喜欢逛夜店,熟门熟路,陪心情郁闷的同治皇帝到娱乐场合认了几回门儿。究竟玩到怎样程度,这还没个准说法呢,可同治皇帝却年纪轻轻的得怪病死掉,这病就给传成性病,而染上性病的罪责,自然得“荒唐贝勒”来背。其实这种逻辑本身比“荒唐贝勒”还要荒唐百倍--就算载
能硬拉着皇帝逛夜店吧,他还能硬逼着皇帝玩一夜情不成?
前文说过的一个故事,在此有必要再叨唠一遍。战国时候秦武王最喜欢举重,有一天他带了乌获、任鄙、孟说三个大力士跑到周王的都城洛阳参观,顺便打算拿周王的看家宝贝九鼎练练手。乌获、任鄙二位一听就装孬:俺们是轻量级选手啊,举个三五百斤还凑合,这玩意儿一千多斤呢,俺们举不了,干脆您也甭举得了。那个孟说却碍不过秦武王兴致勃勃,跟武王来了个举鼎对抗赛,结果比赛过程中发生事故,武王被运动器械(就是某鼎)砸伤大腿,医治无效死亡,获得对抗赛冠军的孟说也因此被满门抄斩。要说出主意比赛的是秦武王,把鼎砸到自家大腿上的也是秦武王,同为运动员的孟说那是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可不但人给弄得不得好死,后世提到此事也会把他拿出来骂一顿。此时此刻,九泉之下孟说的亡灵,会不会特后悔没学会乌获、任鄙两位运动员的装孬精神?
当年汉光武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曾气呼呼地问她老弟,你当年做老百姓的时候,吃喝嫖赌、打群架、窝藏逃犯,什么事儿都敢做,怎么当了皇帝就装起正经来?汉光武笑嘻嘻地回了老姐一句--天子不与布衣同。这话半点儿不错,皇帝他就不是一般人,您自不能跟对待一般人那样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该不带他玩,那就绝不能含糊,否则一旦出事儿,可甭怨皇帝公关学没提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