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数万年之前,塔克拉玛干沙漠远比现今温暖湿润,绿洲分布得更多更广,无数史前的奇怪生物乐在其中。亚洲双峰骆驼的祖先巨骆驼正在悠闲地咀嚼胡杨木的叶子。突然,晴朗明晰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火光,一颗有着十多平米大的陨石带着熊熊烈火,重重地砸下来。巨骆驼本能地察觉到危机,慌忙撒开长腿逃开,错愕地看着火球“轰隆”砸在戈壁滩上,一时浓烟滚滚。撞击后,陨石内部岩浆立时呈放射性溅开,随后在沙漠寒冷的夜晚慢慢凝固,形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这个神秘的环形山。
环形山岩石壁高约两米,厚度超过一米,并且由上往下厚度逐渐加厚。虽然经过长久的风化,此刻玄武岩构成的岩石壁已经残破不堪,在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塌方,但是作为一个营地还是不错的。因为四面有岩石壁掩护,可以抵挡大部分轻武器的袭击,而且场所巨大,可以轻易出逃,易守难攻。我猛然抱住步枪,对着萝卜丝小声疑问:“难道,这里是那伙敌人的营地?”
萝卜丝淡淡说道:“你不必太紧张,那帮家伙不会再和你计较了!”
我不太明白萝卜丝的意思,难道这个变态美国佬施展他的变态手段,或者将全部敌人生擒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是不会出卖我的。所以,我就好奇地跟着他翻过一个缺口,进入环形山内部,然后我就看到了在环形山岩石壁上隐蔽的敌人,虽然相貌丑恶了点,但是绝对不会和我计较——因为死人是没有资格计较的!
敌人都变成了死人,但是我的枪并没有放下,反而握得更紧。萝卜丝也拿起了美国货,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凑近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死得实在奇怪!
他并没有如我们在圣地遇到的那些倒霉的恐怖分子一样,连尸体都被恐怖的怪物吸得尸骨无存,他们的尸体实打实地存在,但却叫我瞪大眼珠,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尸体穿着当地土人服饰,头巾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一个高加索种的男人,满头黄色的短发,笔直靠着环形山岩石壁,突击步枪就在他不远处,子弹壳堆了一地,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枪战。尸体绝对不是被子弹打死的,他的伤口在头顶,血、脑浆让黄头发变色。他的面部表情更是古怪,嘴巴张得很大,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舌头卷了起来,鼻孔流出鲜血,而眼珠更是被活活按入眼眶内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的身体遭受过内压。
难道是那种情况?
我咽下一口口水,拿着步枪慢慢拨动了一下尸体,尸体倒下脑袋瓜子正对着我们,我瞧着那个伤口,惊惧地说:“果然如此,他的脑子被吸得干干净净。”
透过那个硕大的伤口,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头盖骨下面空空荡荡,一直可以瞄到颈骨,由于受到脑子被抽空后的压力差,使得舌头和眼球一起内陷。这是怎么样一种情况?我简直不敢想象,恐怕这个家伙被吸走脑子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
“萝卜丝……”我问道,“怎么回事?”
萝卜丝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跟踪这队人马,半日前他们将人马分为了两批,我就追踪了人数较少的一批。但是,等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这般惨烈地死去了。虽然他们顽强地抵抗,但是还是被敌人……不,肯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怪物,活生生把他们的脑组织全部吸走!
我一言不发,禁地的离奇状况,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丢下手中的老式步枪,捡起敌人的突击步枪,又搜罗了一些子弹,突然好奇心起,顺便检查了几个敌人的尸身,想搜出一些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但是很遗憾,什么也没有。
我蹲下身一边拣子弹,一边问:“萝卜丝,你猜想一下,这些家伙是什么人?”
萝卜丝沉思道:“不是俄国佬!”
我稍微一怔,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俄国佬,没想到萝卜丝的看法与我不一样,不禁疑问:“为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们的行动手段,颇有美军的风格,但又不是美军,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俄国佬!”
我默默沉思,那么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我更好奇的却是镶嵌在环形山岩石壁上的神秘铁质管状物质,显然这是在环形山形成不久之后就立即镶嵌上去的,所以结合得非常完美。数万年之后,仍不见一丝缝隙。我心中暗自思忖,以我现有的地质学知识分析,芦苇类的茎管植物可以在高压下形成铁质化石。但任何植物形成的化石只能保持原样,不可能形成排列规律整齐,形如制造枪炮的无缝钢管般的物体。那一排排的铁质管状物质,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是构造堪称完美,镶嵌在这些环形山岩石壁上,像是我当兵时期在地下挖掘洞穴时看见的排气管。排气管?我心念一动,难道数万年之前,有外星人或者超古文明,在此建立地下基地?虽然我一直不承认所谓的外星人、或者超古文明,但是眼前的景象,该如何解释?
正专心思索之际,耳边突然有人冷冷喝道:“不许动!”
我听出这个声音乃是三民的,笑道:“是我!”
正要扭头,三民大喝:“不要乱动,你这个恶贼!你果真和他们是一伙的,难怪你出现之后,他们就紧追不舍!”三民语气发抖,似乎遇到了极其激动的事情。我心思转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可不想被这个女人开枪打死,于是把右脚悄悄埋入沙石堆,陡然向后踢出,扬起万千沙石。
“砰!”三民毫不犹豫地开枪,可惜我已经趁势弯倒,反过来扑上去,一拳砸开三民的步枪,贴身肉搏乃是我的拿手好戏,即使伤了一只胳膊。她不是我的对手,立时叫我压住胸腹,动弹不得。
我恶狠狠地叫道:“你疯了!杀我干吗?”
三民狠狠盯了我一眼,头一扭,昏了过去。我愣住,站起身来,眼前的三民衣衫破烂,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血迹斑斑,显然遭遇过惨烈的战斗,拼死才逃出来。我忽然发觉我的手腕衣服上都是鲜血,一看,原来是三民胸口被划开了一大道伤口,血水不断涌出。她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加之被我压住胸口,无法呼吸,便昏了过去。
我摇摇头,撕开三民胸口的衣襟,救命可不能讲男女之嫌。我把从敌人尸身上搜出的伤药洒上,止血消毒,然后又用缴获的纱布包扎。那萝卜丝从三民进入到偷袭一直躲在一边观战,连个屁都不放。我板着脸质问,萝卜丝哈哈大笑:“你要是连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都对付不了,还不如趁早死掉算了。”
说话间,我察觉三民的身子微微一颤,于是转过头。三民常年奔波,体格健壮,精神又非常强韧,过了片刻就悠悠醒来了。哪知她张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闪电般地伸手在我怀里夺枪。我一拳将她打倒,大声嚷道:“你安静一点!”
三民那双漂亮的栗色眼珠狠狠瞪着我,长长的睫毛剧烈抖动,凶恶地叫道:“你这个恶贼,我以桃花人先祖的名义起誓,只要有一个指头活着,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我哭笑不得,何时开始我们又成了敌人。三民知道无论体格还是技巧都不是我的对手,索性躺在沙漠上一动不动,任凭我处置。女人啊,一旦固执起来都是一百台东方红拖拉机都拖不动的,于是我说:“三民,你说说看,假使我是一个内奸,为什么把你击昏了,还要好好地为你包扎伤口把你救活?再说了,我的老婆还在那里!即使不管你们,我也得管我自己的女人!”
三民低头一看,撕开的衣襟里露出裹着白纱的胸脯,似乎从未被男性接触过,所以脸稍微红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她冷笑一声,阴沉沉地说:“定是你有什么奸谋,贪图我们桃花人的秘宝!再说你老婆,外面的男人不都有十多个女人吗?你丢失了一个,哪里会在乎!”
桃花女人毫无婚姻观念,男女关系依旧停留在原始的抢婚阶段,因此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无可奈何,但是更吸引我的是前面那个词,我脱口道:“秘宝,你们桃花人有什么秘宝?”
三民张口结舌,发觉失言立时闭嘴,把脑袋转到一边不敢看我。
桃花人的身世我们知道得不多,很多资料都是凭借古老的文字和传说推测出来的,真假难辨,而三民口风又紧,除了给我们讲了一个云里雾里的传说外,其他的都没有说过。
我知这个女人不管严刑拷打还是温言劝慰,她都不会吐露半句的。当下也不去多想,只是问道:“三民,我问你,敌人来了多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三民恶狠狠地叫道:“我不会跟你说的,就是你派出去的,你晓得的比我还清楚!你留下一个人,是怕我们来杀掉你!”
她是指萝卜丝吧!我和萝卜丝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说:“他也是我们考古队的一个成员,只是你们来劫营的时候,他比较机警躲了起来,一路追踪过来,这个死亡之坑里的尸体,就是他消灭的!”
我顺便吹吹牛哄骗三民,这个女人不了解详情,环顾满地都是尸体,而这些尸体上的服饰,正是那日和我们血战过的敌人。三民可能在想,即使我们想要哄骗她也不会花费如此血本,于是信了八九成,睁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和萝卜丝对视一眼,两个老奸巨猾的人立时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点点头。萝卜丝说:“确实如此,我一路追踪过来,敌人分作了两批人马,我乘其中一批人马休息的时候偷袭,杀掉了这批。而袭击你们的敌人,怕是他们另外一批。”
三民焦急地站起来,脸色发白,说:“快,我们要赶快去救我们的人。刚才并不是敌人袭击了我们的营地……”她瞅了我一眼,眼皮飞快地下滑,不敢多看,“因为我一直不见你回来,所以自己出来寻找,不慎遇到了那批敌人,拼死才逃脱。当时我以为是你带过来的,以为我们的营地已经暴露,所以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跟着你们的足迹来追杀!”
我大喜,原本心底已经黯然,以那帮敌人的残暴手段,林白水恐怕难逃毒手。既然敌人尚未发觉踪迹,那么以我们三人的战斗力,还有机会击败他们!
“走!”
我不多说废话,揣度了一下,还是把那只老式步枪丢给三民。一来好东西要自己用,二来三民不会使用自动步枪。同时,我心里暗暗念叨,纵然如三民这般聪慧的女人,只要技巧得当,哄骗起来还是毫不费劲的,可叹!
三人立即在沙漠中急行,五六公里的路程,对于受伤之前的我,几乎是小菜一碟,跑完了连气都不会喘一口。如今因之前体力消耗过大,加之受伤,渐渐不支,回头打量,三民似乎也有些支持不下去,脸色发灰,胸脯上下起伏,白纱下的伤口渗出了鲜血。只有萝卜丝依旧精力充沛。
当下我缓下脚步,一来希望恢复体力,不至于在到达营地的时候毫无战斗力,二来是因为越是接近目的地越要小心。沙漠地势平坦,除了一些不高的沙丘土包,并没有其他阻碍视线的物体,但是在这个禁地里,天空中到处漂浮着细小的灰尘颗粒,整个世界一片灰蒙蒙,可见度大大降低,基本上百米开外就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此刻,我们差不多到了营地外围五百米处,没有激烈的枪战声,也没有人类濒死的惨叫,静悄悄地就如一个死的世界!
太反常了!
我陡然打了一个哆嗦,心中升起不祥的念头,难道是敌人已经攻陷了我们的营地,桃花人和队员们全部遭到杀害?
不会,我坚决地摇摇头,我领教过敌人的实力,也清楚自己人的实力,我们若是凭借地利对付只有一半人手的敌人,完全可以支撑半天以上,哪容易这么快就覆灭了?除非,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营地,没有敌人也没有自己人,虽然散落着一些子弹,但是没有尸体和血迹,地面一片凌乱,随地散落着物品。显然我们的人撤退得相当匆忙,他们去哪里了呢?
身为一个老兵,我已经习惯了观察战场遗迹来推测敌我双方的实力,眼下战况不明,我越发仔细地搜索营地里的每一粒沙子,然后把我观察后的推断告诉三民和萝卜丝:“敌人大概有六七人,主要以自动步枪为火力支持,没有动用火箭炮和手雷,确切地说是没有机会使用。我方在刚一发觉敌人偷袭的时候就撤退了。指挥撤退的人智谋不足,果断有余!在我们几个公认的头头里面,雷颂贤不通军务,道格拉斯毫无威信,只有林白水性情刚烈,极有可能是她!
“恐怕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吧!” 萝卜丝语出惊人。我回过头问道:“你难道有什么发现?”
“那具被我们击杀的大蝎虎尸体呢?我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而且……”他指着地上,“这是什么?”
我顺着萝卜丝的手指方向瞟了一眼,顿时愣住,在黄色的砂石上印着一排杂乱的脚印,有若牛蹄,两片分开,我倒吸一口冷气,抬起头盯着萝卜丝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萝卜丝面色阴沉,低声说:“我怕在环形山那里杀死敌人的怪物,追踪到了这里!”
这句话犹如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难怪我一直有不祥的预感,我们的人马怕是凶多吉少了。沉寂半晌,我一咬牙抬起步枪喝道:“老子可不管,只要能够救出我的队员们,别说是怪物,就是见到神仙也轰杀成渣!”
当下三人准备好武器,提高警惕追踪上去。
那杂乱的脚印渐渐向黑气带延伸,禁地的灰色世界本来就静寂得如同地狱一般,黑气带越发诡异,悬浮着的无数黑色的微小颗粒,在轻风的吹拂下绕着中间的巨阜旋转,如土星光环一样。假使有人从上往下看,景象定然更加离奇。
黑气带中的可见度已经下降到了两米左右,我们三个人只得相互靠近,不时发出暗号防止迷路失散。不多时,来到黑气的发源地。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风穴,大风携带着黑气从里面涌出,因为风速强劲,发出“轰轰”的巨响,就像山魔吐出阵阵黑气,随时准备吞噬进入它们领地的一切。
脚印在风穴前消失,周围没有任何痕迹,难道我们的人都走到里面去了?来不及细想我们也走了进去,越往前走风力越大。初始的轻风转化为狂风,卷起无数沙石和黑气。我往后一望,才发觉来路居然无影无踪,两边都是几乎垂直的巨崖,无法攀爬。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进别无他路。风越来越大,一二级台风也不过如此。我们犹如大海里的几只孤舟,轻飘飘如叶子一般,突然身子骨最轻的三民浮了起来,犹如气球一样往后飞走。我大骇,纵身一跃,捉住三民的脚跟,拖了下来,把她按在地上。
萝卜丝伏在地上,解开背后的背包,掏出一段绳子缚在自己腰间,然后递给我,我心领神会,也穿过皮带,又递给三民,三人连成一串,在沙漠狂风中勉力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身子一轻,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蹿去,然后摔倒在地。萝卜丝走在最先,成了我的肉垫,我又成了三民的肉垫,叠在一起“啊呀呀”大叫。张开眼观察,我们竟然出了风眼。
我们爬了起来,往四周观察,两侧悬崖绝壁,四周云雾弥漫,阴气森森。光线虽然不如外面明亮,但也勉强能够看清,不需要照明工具。目光由远及近,风口向内延伸处躺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我们顿时警惕起来,手中的步枪一一握紧。
“我上去看看,你们看着,万一有危险,救不了我就立即将我射杀,省得我多受苦!”
我冷冷地说,眼前景象诡异,我越来越没有信心,索性托付了后事。三民和萝卜丝点点头,三民稍微犹豫一下,想张嘴说什么,却又吞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