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桩老夫少妻的情事
前几天,敏三更半夜打来电话,说她在重庆周边的一个偏僻角落开了一个理发店,日子过得紧,勉强能糊口。我问:“你还在和李哥耍朋友吗?”
“在耍呀,不然我吃谁的?”敏说得直白。
说了几句,敏就挂断了电话。两年了,她还记得我家的电话号码。
1
认识敏很偶然。两年前,梅把她的远房亲戚介绍给敏,想促成一段姻缘,硬拉着我作陪。敏是乡下女人,在重庆开了个美容店,店子是租的。我带有一种观察生活的意思,认识了敏。敏衣着风光,全然不像农村人,在她身上看不出城乡二元结构。看过介绍的男朋友后,敏说要回美容店去了。梅留她烫火锅。三人围坐在火锅旁,火锅盆冒着热气。作为配角,我的语言特别多,反正不是和我相亲,没什么忸怩的。梅问敏对远房亲戚的印象如何?敏举着箸,把脸转一边去,故作欣赏窗外的风景,意思是:那男人一身的奶油味。
我圆场说:“找男人关键是找过日子的”。
敏放下筷子,抬起头:“我觉得你还不错!”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敏这么说话,不禁偷偷瞟了瞟梅。梅才不在意这些,她觉得敏属于都市边缘人,动动嘴可以,活动心眼那不行。
敏回去后,来了电话婉拒了这门亲事。谈恋爱这种事情,毕竟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梅有些遗憾,说敏才26岁,还年轻。
2
一天,梅说带我去敏的美容店玩。我大感兴趣地和梅同行。梅的美容店靠近正街100米远的地方,店后面是小区,前面是别墅区。敏的美容店店面不大。也许是星期天的缘故,生意特别的好,敏几乎没停下手中的剪子。
敏给一位老人剪完后,老人问:“多少钱?”
敏说:“8元”。老人掏出一张10元,递过来。
敏以乡下妹子似的口气发嗲:“张伯伯,两元钱我就不补你了哈,算你请我喝矿泉水”。老人应允着,慢悠悠地走进别墅区。
敏对店内的三个小姐妹说:“你们带哥和梅去老码头火锅店去吃饭吧,我一会儿来。”
那晚,敏点了不少菜,毛肚、鸭肠、金针菇,七碟八碗的,说是要回报梅的款待。回家路上,梅说:“别看敏出手大方,其实她没什么钱,穷老板富丘二”。
关于敏的身世,梅略知一、二。敏是重庆附近农村的,二十挂零就结婚了,生了个儿子,有疝气。男人经常揍她。一次,男人抓住她的头发,死劲往墙壁上撞,一张脸都变形了。至今这张脸,还隐约看得出受伤的痕迹。她伤心之极,怀揣着家里的2万元钱跑到重庆市区。那个理发的张伯伯资助了她1万元,盘下了这个美容店,慢慢在都市站住了脚跟。后来,敏回家后,与男人离了婚,自己单过。儿子的病成了她的心病,整天牵肠挂肚的。
3
后来梅离开这座城市。她在敏的美容店的后面小区里有一套商品房,出租给了别人。她人不在,就请我替她收房租。这样一来,我每月收完房租,都要去敏的店内坐坐。敏也颇热情。美容店生意渐渐清淡了,敏坐在店门边唉声叹气的。有时,干脆把生意交给几个小姐妹,出去打麻将。人家见老板娘不在,更不愿来理发了,门可罗雀。其实,敏的心思,不在生意上,她想找一个男人,一个可以供她吃饭的男人。我给她进行自尊、自信、自爱、自立教育,没用,耳边风吹过似的。
我说:“那你找张伯伯吧,人家资助过你。正教授级,有别墅,且又是鳏夫”。
敏说:“他呀?可以当我爷爷了。他老想揩油。知识分子没啥了不起的”。
我便不再说了。不然,她一会儿又要说我特男人,有君子之风。其实,我不是猛男。
“找李哥行不?”敏介绍说,李哥是一家企业的车间主任,厂子垮了,现在在外替民营企业搞管理,还拿技术津贴。比她大15岁。
4
敏打来电话,约我和梅去李哥家。正好梅回来了。到了李哥家,我的心阴沉了许多,垮掉的厂子,家属区一片破败。李哥在厂子里过去也算是个人物,家境好一些,两室一厅的居室,倒也宽敞。只是李哥不像是只比敏大15岁,看上去至少大20岁。敏好像知道李哥的真实年龄,只是不去捅破这层纸。
锅里炖着鸡。在这个家属区里难得嗅到这味。李哥讲下岗的故事,听得人黯然神伤。人要是进入生存危机阶段,什么花前月下,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简直就是奇谈怪论,一派胡言。低保重要。
“去,给哥买两包烟上来”敏对李哥说,她就喜欢这种发号施令的感觉,支使男人。
李哥一溜烟下楼,把烟买上来。
吃饭的时候,敏指着屋子里的家具、电器说:“我是这屋子里的过客”。
5
敏把美容店盘出去了,住进李哥家。我对她说一个女人还是不要依靠男人吃饭,她不听。她懒,喜欢有人养她。这是我最不能同情她的;另一方面我也在想,一个都市的边缘人,她又能干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农村女子的固有意识。
一个夏夜,敏打来电话,说她开了一个小商店。卖文具、粮油之类的。我立即跑去看她。店子物品很多,靠近一所中学,矿泉水特好卖。她也住在店内。店外搭了个遮阳棚,是李哥的手艺。
我为敏能做事高兴。三人坐着聊天,敏要李哥拿钱为她儿子治病。
李哥很恼火,又不便发作,老男人英雄气短,只是说:“我养你一个人就够了。”看来这个店李哥赞助了资金的。
6
一个月后,我再去看她。她把店子出租给了别人一半。理由是减少租金。看见她在一间小屋里安一张小铁床,里面黑乎乎的。每夜她就孤零零的睡在角落边。让人怜悯。李哥出去做事去了,他承包了一个短期工程,偶尔到店里来。
“你这是浪费青春资源哟”。其实,敏长得还不错,她应该过得好一点。至少不必屈着腿,睡在小铁床上。关键一点,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她依旧不爱做事,没几个月又将店盘出去了。她说要去重庆周边地区发展。
临走那天,我和梅请她吃了一顿罗非鱼。我指着家里的电话,把号码告诉了给她。
她显得很高兴,掏出小记事本记了下来:“呵,你这么信得过我呀?不怕有人打扰你。”
“没什么信不过的,我不怕打扰。”
这几年,可能敏很少交上知心朋友。店子热闹的背后,藏着一颗孤独的心。一个电话号码,让她特别激动,觉得是对她的信任。
敏开着理发店,在重庆周边转悠。店是流动的,越开越小。
她每隔几个月就打个电话互致问候。
天冷了,我又想起敏,这个城市边缘人。老是觉得她像鲁迅笔下那个男人死了,孩子又被狼吃了的人物。虽然,她还年轻,也不信宿命。
柔情梦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故曰柔情梦,原名同桌情。
——题记
也许他和她真的有缘。
他同她,同在一所初中,一个班级,一张课桌。起先相座,是初二,她对他很不尊敬,话中都带刺,使他很气恼。他家距学校远,跑去就出一身汗,她非但不同情,反而嘲笑着:“瞧,咱的火车头来了!看,还冒热气呢!”同学们哄笑,自己似乎无地自容。进座位时,她慢慢地起身,立定。他也就侧身跻进去,她又冒出句:“小心把你急死了。”以后与她说话,也爱理不理,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调座位时,双方都很高兴。初三第一学期,他和她刚坐一天,就又各自调了开了,好似水火不相融一般,无法相聚。
但如今,他又和她坐了,似乎天意,莫非真有缘!
他,长的高瘦,五管端正,眼中常射出,倔强、固执、厌世的目光,对生活有着不同的见解,时常苦闷,所以少语。名字中带个“智”字,可他并不“智”,反而有些傻,一些人看不出的傻。(暂呼其名为‘智儿’)
她,比他矮半头,面貌清秀,体态轻盈,眼中常透出快乐、热烈的目光,很是随和,总喜欢笑,挺乐的。名字中带个“静”字,也却并非静,反而爱动,十分喜欢闲聊。(呼其为‘静儿’)
这学期末,他同她所在的班级,被评为“先进班级体”,于是校外的视察、听课,老师的实习、教学,整天在班中进行,又临近毕业,同学们的学习气氛,便如遇油的火苗,忽地一下腾起来,使室内外充满炙人的空气。
发生巨大的变化,对智儿来说是十分高兴的,他喜欢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再努力些,会得到好的结果的;更主要的是静儿也变了,从不和前后同学闹得人声鼎沸了,上课做的笔直,对自己的态度也变了,这使前、后的同学大吃一惊。她和他坐在第三排,他么,牛高马大的,坐在第三排也是班主任——语文老师的厚爱喽!还有兴奋地是:从小的好朋友就坐在第二排,此处以他为中心,受人敬重。
他的这个朋友,比自己矮一点,十分瘦弱,咋看上去如同一个久病不愈的患者,瘦得净是骨头,如果精神不振,那好似讨饭,这并不言过其实,此人从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目光真挚、诚实、可信,喜欢管闲事。他俩,自然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而且有啥说啥,从不隐瞒,为此经常吵得面红耳赤,那架式如同打起来一般,其时过一会也就没事了。
他们也就在这紧张而又平凡的生活中忙碌着。
清晨,阳光透过绿叶,在教室里地面上编织图案,不一会儿就转换一个形状,向上望时,那窗外的梧桐树,很是威武,叶儿绿地刺眼。这早晨的美好时光,两节课老师不在,改成自习。智儿静静地坐着,心中挺不高兴,他埋怨老师请假,给课程拉下一截子,他便掏出本子来演算昨日数学题,突然一股风袭来,一个黑亮的东西扫在他眼上,很是有些刺痛,一时间眼都不能睁开了,他很有些火气了。怒目看了静儿一眼,狠狠地盯着她背后的那条黑“马尾”发,不由地在心中咒骂着:啥东西,不像话!因为静儿拧过头去就要同身后的男同学说别的,一会笑,一会打闹,虽然她有些改变,但老师不在时,还是爱动的。智儿扭头看了她几秒,随后又来做题,却见眼下一根黑发闪着亮光,在太阳照射下变成黄褐色,他小心翼翼从胸前衣领下取下它,仔细瞅了瞅,看足有二尺长的两根,散着一结馨香。智儿想了一下便一甩手,没有掉,又一转念,就夹在书里,如负重释地望了望前面,长长的叹了口气,发觉好友正在同前排人说话,无暇顾及他了。他笑了笑,回想了一下,那次和两位朋友回家,不知为什么,他提起了自己同桌用头扫他的事,话好像有些深情,两个朋友好便笑着嘻戏他“你还回味深长啊!”“还想再来一回吗?”从那次他就要下决心要对他说,可是还没有,因为自己还同她不甚说话。这次机会极佳,不能错过,一定要鼓起勇气说,待会她转过来时,再……,突然,有人喊‘老师来了’,同学们立刻做正,速度飞快,静儿也捧了书本做正。
智儿,心中一热,一鼓勇气推动他开口,却吱唔着说:“嗨,你……不要猛回首,好不?”
“啥?!”静儿一眨眼,面部肌肉一动,一双眼睛刺向他,一会儿又停在他那厚闭的嘴唇上。
他看见她没有听清,勇气顿时下了半,但还是仰起头,大声地说:“请你回头时,慢慢的!”
“是我头发打着你的头了。”她望着他的嘴唇,等着回答。
“嗯!”声音很小,是从喉中发出的。
“嗯,我也知道。”她的目光转移到书本上,不再看他。教室也就恢复了安宁,从此之后,她的头发再没有打着他的头部了。
他觉得她知书达理,便也改变了以前那冷淡的态度,只要一有时间,就和她说起话来,寂寞便无影踪了,而真正敢乱说却说那个冬天晚上的政治课了。
那天,上晚自习,室内很活跃,同学们都在各做各的,老师也只管自己讲,他听着很没有意思,看窗外,漆黑一片,风儿送来飒飒地声音,室内四盏柔和的照着,静儿窗着桔黄黑色狐皮大衣,神态安祥地听着噪声,智儿便望了望她,就和静儿谝起来了。他也就乱讲一通,说小学的语文老师,如何喜欢自己,那是因为作文写的好。静儿也说起小学的事,她讲自己数学很好,所以现在老师还记着她。两个一会说笑,时间便流逝了,智儿觉得没有什么收获,却获得一片语后的温存。
从此,他也开始活跃起来了。
两个星期后,他们调到中间的那组,这是班主任的命令,为的是不使同学们养成斜眼的习惯,这儿就热闹起来了,智儿被夹在两女生中间,而右边是静儿的好友玲儿,玲儿前面有位女同学,长得很漂亮,这是大家公认的。于是乎,智儿就被包围了,这来借个笔,那要书,前问个题,后叫背英语,左要解方程,右要察字典,而他也不推辞,谁来帮谁,总是乐呵呵的,将以往的寂莫与忧愁抛到了九霄云外。但静儿却不怎么高兴,也很少问他,尤其是他同玲儿和前女同学说话或解题时,静儿的脸阴沉沉地,问她话也不回答,智儿直到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了。然静儿唯一高兴的便是和他换位置了,这样,她能和自己的玲儿一起谈天说地,那玲儿个儿很低,一张娃儿脸,一团孩子气,和静儿站在一起就如同领了个小孩儿,这是智儿朋友话。瞧,静儿有空了,这是第四堂课,老师不在,她就想同玲儿聊天了,她便叫智儿,智儿正在算一道题。
“同桌,嗨,同桌……”,她叫着,歪着头,秀发垂在脑后,眨着眼睛,不一会索性闭住了,就象品味一个没有吃过的蜜桔一样,脸儿红扑扑的,好看的眼睛闭着,那声音,细腻、柔润、甘甜、温和,就象一股山泉,清颤颤,凉爽爽地流过他那火烧般的心里,一下子感到身轻体健,似欲成仙的快活感。他不由地看呆了半分钟,理智战胜私欲,很快清醒过来,极力装出那种不厌烦的语调,却温和的说:“你快说些,咋?”
“哎哟,你看多么温柔的!!啧啧……”,好友同桌闻声扭过头来,轻声地赞叹道,还似乎品味地点了点头。
静儿睁开眼睛,看着他那有些勉强的脸,又看了好友同桌赞赏的面部,却对着他笑将起来,智儿莫明其妙的看着,只见静儿眼睛成了月牙状,露出白白地牙齿,酒窝一动一动的,即儿爬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咯咯的笑声里传出,“咯咯……,我,还不知道你,——咯咯……把头——拧——过来了咧——咯咯……”那声音,如同画眉,又似黄莺委婉动听,又象音乐,能使陶醉,着迷了。
等她笑够了,便直起身子,满脸带笑的扬着拳儿去打好友的同桌,并说:“谁叫你胡说!看你还敢胡说不,嗯……”好友同桌,笑着躲闪着,一会儿也就做罢了。
她便对正在发愣的智儿,继续笑着说:“同桌,跟我把座位一换,你坐我这,嗨,行不,你咋咧!”
智儿摇了摇头,便站起来,让她进去,自己也就往下一坐,孰不知那座外,热烘烘地,一缕缕暖流便传便他的全身,刚才劲儿还没退,如今又抱薪救火,使周身再一热,不由地扭动一下身子,随手取了静儿的语文书翻了翻,一阵字墨香和着一些清香,扑入鼻中,别有一股未曾有的舒适感。他不由地想了想刚才的事,觉着有些蹊跷,自然又萌出刚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与之和起来不有点那个……
那事发生在前两天下午,化学老师让同学们四人为一组讨论问题,第三排就与第四排讨论。室内很噪杂,同学们兴趣很高,不时地发笑。老师在其间踱来踱去。他们四个便相互提问题来回答,当静儿后面女同学提问时,智儿将问题都回答对了,使女生无可挑剔,于是静儿便兴奋地说:“你没看俺同桌多灵的,嗯?!”
女生的同桌,一位男生,却好像故意地发问,抑起眉毛,瞪大眼睛,怪声怪气地问:“你同桌,你的同桌,得是你的?嗯?!”
智儿,此时有些荒乱,又不知如何回答,却又想静儿一定骂那男同学或者生气了,扭过去爬着哭了,但回答使他震惊。
静儿把两腿伸直,左腿搭在右腿上,本看着书,听到发问,却笑得弯了腰,又直起来,仍笑着说:“嗯,就是的,咋?”
“那咋不领回去呢?!”那男生,装着怪模样,故意挑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