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脚有点软,像踩着云朵一样,虽然她早就明白的给自己打过预防,结果也是有如她预想的那样糟糕,但得到这样的宣判她依然觉得有点残忍,像就在她的心上扎了无数的刀子。但他还是伤了她,他也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根本没有错,身为一个男人当然应该可以决定一切,又怎么能个这样百般妥协?也许他也并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男人,他也只是以着一个男人的身份活着,也许他也会失去了方知道可贵,可是不舍去又何来的机会表现它的可贵呢?男人们总是这样,在他们还有一点青春尚存的时候他们总是不恋家的,也不知道那份平静安稳的可贵,等明白过来又通常不能挽回了。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的情景,那时她才十九岁,第一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她的大学同学,她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的脸长得到底什么模样,只剩下记忆里的一个瘦瘦高高的模糊的背影。她不知道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到底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她曾经一度希望过那是个女孩,她甚至幻想过带着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儿姐妹般亲密的一起逛街,可是永远也不会有了,一切都化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腐肉永远的停留在记忆里了。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年轻,肚子里的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毫无概念的,她依然可以明天浑浑噩噩的玩乐,只是为了前途为了以后长长的一生,她也可以轻易的毫无痛苦的把它拿掉,真的就像只是从她的身上剜下了一块肉。她甚至都无法意识得到那是一个孩子,是一个生命。
似乎那生命只是别人的遥远的,她不能分明的真切的感受得到,因为之前它在自己的身体里停留得太短暂了,短暂到她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如今,依然是这样,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留下,要么舍弃,和以前一样。选择留下,似乎是在牵强地挽留一份破碎的缠绵,留着一个她现在都不能分明的感受得到的生命,然而选择舍弃也不过是把自己变得像他,像一个男人一样冷酷决绝而已。
虽然她已经三十岁了,可是她并没有放弃寻找幸福的心,留下肚子里的东西,也只不过是让她本来就渺茫的幸福变得更加渺茫。她还没有心灵强大到可以独自承担这个孩子。什么东西都是这样,一旦物是人非,它们都会变成一种妨碍,人们的理智都会告诉他们一定要舍弃和摒除,肚子里的还没有成形的孩子更不会例外,谁也不会让它成为自己人生的绊脚石。所以,她还是选择去了医院,就像是她当初的选择一样。人们通常都会在一段爱情结束的时候收拾处理掉旧情人的东西和回忆,而她将要处理掉的将是他的孩子。她知道在他的身上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的,一个自己的孩子也不要的男人她是不会留恋的。而明天就在明天,她就要去解决掉她的孩子,她突然觉得她和他简直没有区别。她的心开始抽搐着疼,心上面好像掉下来一块巨大的肉,变成了一个洞,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她突然觉得自己分明是和它血脉相连的,而她肚子里的不成形的肉分明是长在她的心上的,虽然它还没有成形没有长手长脚,虽然它还不能在她的肚子里动来动去,虽然她到现在还不能感受到它是有生命的……手术还是如期进行了,上手术台之前,医生好劝告了一番,说怀一个孩子着实不易,拿掉实在太可惜了。她已经三十岁了,如果拿掉这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拥有一个孩子。自己已经三十岁了,什么也没有,没有家没情人,现在也将没有孩子。
她想起了她和她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的时光,想起了他把她揽在怀里所感受到的暖暖的体温,想起了当初他吸引着她的有点暧昧的奇妙的体味,想起了他孩子一般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的宁静与安详。所有的开始都是美好的,爱情真正让人恋恋不舍难以忘怀的也正是这些美好,既然曾经美好又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让曾经的美好都变得荡然无存呢?她又何必只和个怨妇一样只顾着拼命声讨着一个男人的绝情,让自己只生活在幽怨之中。
所以,她反悔了,从那张长着两个犄角的手术台子上逃了下来。医生们却都是意料中事般的沉稳,也许她们每天不知道要看到都少个女人重复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女人们总是没有办法好好为自己负责,而别人不为女人们负责也是基于她们首先不太爱惜她们自己。也许,拿掉这个孩子对她来说会是一个更好的解脱,可是她觉得那不是对自己负责爱惜自己的一个方式。身为男人要决绝一段爱情就只是决绝这份爱就行了,可是身为女人要决绝的不仅仅昔日残存的温柔,残破的爱和回忆,还有那些男人在她们子宫里残留的肉。但孩子只是孩子,他(她)是无辜的,他(她)依然应该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爱情的见证。所以,她要留下它,作为他们已逝的爱情的一点纪念。她想虽然她已经无法完完全全地拥有那个男人,至少她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孩子,让他(她)只属于她。
也许,他也会想起她,在某个酒醉的午夜,想起她妻子一般温柔地为他冲调的蜂蜜水,想起她亲手烹调的美味菜肴散发的家常的饭香,想起她在疲惫之时让他安宁的依靠着的身体的柔软。一切也许都是那么不可替代,一切最终都变成了无言之后的惆怅与叹息。
他最后还是来看了她一眼,只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待。他在见她之前,以为她一定会憔悴不堪,一定会拖着一个干瘪瘦弱的身子,可是没有,都没有。他看到了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底碎花孕妇裙的漂亮女人,她抚摸着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迎着阳光那样灿烂的走过来,她的脸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一幅安静祥和的美丽画卷。
他头一次意识到,她没有他,她的生活之中没有他,她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他所带给她的反而更多的是痛苦,他不敢走近她,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她,他是有愧的,内心里怀着深深地愧疚。他也是头一次意识到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一个孩子一定是一份沉甸甸的无法回报的怀着浓情厚意的爱。
荷花飘香
距我们村北一里多路,有一片大的荷塘,足有十几里地。七岁时,我除了和伙伴们到五金厂捡废铁外,哪里便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荷塘也成了我们童年的乐园。
记得那个夏季的中午,我睡醒时,发现母亲并不在家,于是便蹲在门口哇哇大哭,哭声惊动了二婶。二婶说母亲去荷塘里洗衣服了,便领我去寻找。
母亲果真在那里,还有许多的妇人们也在这里,敲打着衣服,清脆的声音老远便能听到。母亲不允许我靠近水面,只让我坐在那边等,等就等吧,我正好可以欣赏荷塘,还可以捏许多的泥人。
我听哥哥们读过关于荷花的诗句,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末花叶自香,菊花香更别。雨过吹细风,独自池上月。哥哥在家里编织鱼网时便常常地朗诵背读,我听不懂,这时见到了便真有些领悟其含义了。
荷塘的碧绿青翠,几十株粉红色的花朵里还可以寻见几十株结白的花朵,或是含包待放,或是婷婷玉立,高高地挺立于叶子之上,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那样的端庄和飘逸,显得如此圣洁,如此高尚。
一阵清风掠过,荷叶便像翩翩起舞地少女般婀娜地摇曳着。风停了,便又静静地停立在那里,又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知道它们的根底便是长长藕,那是荷花生命的根源。
圆大的荷叶上偶乐有青蛙在跳跃,呱呱地叫几声便钻入水中不见了,鸟儿也从浓密的叶子下钻出划向天空,只有荷尖上的蜻蜓在不停地忙碌着飞来飞去。
从此我便被这荷花所陶醉和痴迷,我总能找出许多的理由去荷塘里,我说自己长大了,能够独立行动了,母亲无柰,只好由我自己去任意活动。
和好朋友阿豆是在荷塘里认识的。那天我们俩个打了起来。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一块洗衣服的石头,阿豆后到却要先洗,我已经放了衣服,阿豆给我扔在了一边,于是我们便动手,没想到阿豆是个野丫头,咬住我的腿恨恨的咬了一口,差点儿出血,我呢,揪住了她的耳朵不肯放手,后来被大人们拉开了,结果石头让阿豆先用了。
这件事件哪有这么容易算完呢,没几天,我们又在离荷塘不远的地方相遇了,我们都背了衣服去洗,我挡住了阿豆的去路,让她给我赔礼道赚,阿豆嘴硬不肯,我这次可不肯饶过她了,上前一把抓住了阿豆的手不肯放,我是发了狠心想把她的手指拧断,阿豆疼的大喊救命,幸亏她的哥哥在后面赶到才免了一场大祸。
不一会,阿豆的娘穿了肥大的衣服走路慢慢的,拉着阿豆找到了我家指责我不讲理。我掀开了被阿豆咬过的腿,青紫色的一大片,肉都快要掉下来了,我要阿豆赔我的腿。阿豆的娘和我的娘都笑起来,你瞧这俩个冤家都快成公鸡了。母亲拿棍子在我身上一阵乱打,记住要学会谦让,学会诚实和慈爱,阿豆向我道了赚,我呢,给了阿豆一大块菜饼,我们俩个成了好朋友。
阿豆的哥哥十岁,他会跳到池塘里采摘莲子,给我们一些儿,香香的即好吃,却很少得到。我们会摘一大片的荷叶顶在头顶。
阿豆很勤快,每次都要帮我刷鞋子,她刷的极细致很干净,洗完衣服我们会捉一些小蝌蚪放在瓶子里,有时还会抓到好几条泥鳅,在手心里一滑又跑了,我们开心地笑着,开心地歌唱着,无忧无虑的生长着。
冬天到了,荷花不见了,但它的根在泥土里深藏着,春天来临,清水又盈满了池塘,水面上又浮出了几千个圆圆的绿叶,逐渐的扩散蔓延,当荷叶盛满池塘时,我们又瞧见了久违的荷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荷花带给了我们童年无限的纯真。
如今荷塘早已消失,几十年过去了,伴随着改革开放,这里早已是重要的商业基地,早已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只有荷花塘的名子依旧保留着,仿佛依旧散发出荷花的清香,而我明白,荷花并没有消失,它只是以另一种更加绚丽多姿的身影在默默的绽放。
它将会生长的更加繁茂和茁壮,更加飘逸和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