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转过身来坐着,看着前面坐着的三个人。
“没什么事,虽然照了CT,但是都正常,MAI结果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不过是中暑,还有点劳累而已,还把人带来这里,给别人添麻烦了。”
闵教授用一脸“你看看……”的表情看着贤国和珍京,嘟囔了几句。
初秋的下午,透过韩山第三医院的医疗室的窗口,可以看到红蜻蜓到处飞来飞去。在花瓣都凋谢了的向日葵旁边有一朵晚开的小向日葵,蝴蝶不均衡地停落在上面。
“难道是压力吗?”
医生看着拿着闵教授拿来的MAI照片嘀咕着。
“压力是万病的根源,闵教授,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不要每天都紧张地生活,要适当地放松。”
贤国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向医生问道:
“虽然拍了MRI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本人经常消化不良,常说很累,不需要再看看别的检查了吗,医生?”
“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没有坏到觉得生病了的程度。比较不理想的结果顶多是因为上了年纪,这都是很自然的。如果觉得不放心就再照一次MRI吧,就算不能照到全身的,也能帮你们从别的角度照照看。”
“都说了没事了。”
“我也是想确认到底是不是没事,妈妈,再照一次吧。医生,拜托您了。”
贤国坚决不愿理睬闵教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想法。
“反正你们两个最会给我找麻烦了,好吧,再做一次检查吧,但是,今晚你们得请我吃晚饭。”
“还有疑问吗?”
闵教授一走到MRI的拍摄室里,贤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张常务,现在在外边吗?”
“是的,现在正陪着妈妈在医院。有紧急的事情吗?”
“闵教授怎么样了?”
“做了各种检查,说是没有异常呢。”
“这真是太幸运了啊。”
“订婚那天晕倒好像是因为太累了,再加上天气热轻微中暑了。说是好好休息睡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再拍一张MRI我们就离开医院。”
“好的,你辛苦了,对了,你难道和东大门的曹会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那么问呢?”
“我现在正在看着three bell park的会员名单,没有看到赵会长夫妇。我让你直接决定最终名单来着。”
“是的。”
贤国简短地回答道。这样看来,赵会长夫妇与张会长有不浅的交情,这一点还真没能事先分辨出来。
“赵会长夫妇不能参与的理由是什么?不够格吗?”
“不是这样的。但是我指示下去要除掉他们的名字的。”
“为什么?”
“three bell park的会员只有‘最厉害中的最厉害的人’才能加入。无论钱怎么多,如果达不到我们制定的标准的话也是没有资格加入的。赵会长有一条标准没有达到。”
“他们有什么不足呢?为了加入我们俱乐部等了超过十年,他们肯定十分郁闷,上次试营‘maestro menu’活动的时候,只有他没有收到邀请函还十分郁闷了呢。赵会长还是法国国际美食协会的会员呢。”
“详细的情况等我明天回去再跟您说。在电话里说不方便。爸爸。拜托了。等明天听了我的话之后您再下决定吧。”
“说什么呢,真是。”
话筒的另一边张会长咂舌道。
“知道了。明天早上再说吧。晚饭要和闵教授一起吃吗?”
“是的,和珍京一起吃过晚饭之后打算一起将她送回家去。”
“好。做得好。对了,你妈妈打电话来了,说新的礼服到了礼服店。”
“是吗?我知道了。明天到店里试衣之后就会过去的。”
挂掉电话之后,贤国又打给了珍京。
“听说结婚礼服已经送到了。”
“哇,真的吗?”
结婚前三周,尹女士不知道求了多久王薇薇设计师,才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礼服就漂洋过海地送到了。
闵教授的检查已经全部结束了,三个人从医院里出来时,已经是暮色四起、天色渐晚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能陪着母亲去吃一顿饭,不如去个好点儿的地方吧?”
转动着方向盘的贤国提议道。
那时三个人乘坐着的车刚刚驶入了漫水桥。
正想着夜空怎么突然变亮了,巨大的七彩烟火描绘出华丽的模样,绽放在了天际。不知道会不会塞车,汉江边好像有什么庆典活动的样子。珍京发出了感叹。
“哇。是烟花耶。”
冲向天空的华丽烟火继续砰砰地绽放着,映红了汉江边上的夜空。因为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光景,不少人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探出头来仰望着天空。因为这些人的缘故,车堵得更厉害了。
“不要因为塞车就发火,干脆我们也享受这烟花好了。”
“那就这样吧。妈妈。暂时没有什么事吧?”
“我没带照相机在手边真是可惜啊。”
闵教授低声说道。总是带在身边的照相机今天偏偏放在了家里。
贤国也像别人一样把车停在了江边的路坎上,暂时观看起了绽放在半空中的五色烟花。望着好像要消失又没有消失的烟花,闵教授低声地说道。
“很美吧?虽然只是虚无的一瞬间,但是那真的很美。虽然很快就会消失,可是会留在人们的心里。”
“虽然很华丽,可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和烟花相比,我更喜欢在地上开的花。马上就消失的东西很凄凉。”
“但是那么华丽,所有的人都羡慕。明亮的火花热烈地活过,欣然消失也不坏。”
闵教授和贤国对视着。
“我,我一直说看那种烟花。很短暂,内心无比麻木,就像只用手触摸表面就回到冷漠的道别礼。”
“为什么那么想呢?”
“就那样……很明显我现在心变软了。以前一次都没有过的想法现在却搅乱了我的心。我曾经追逐的摄影职业也是那样的想法。如果不是拍摄的那一瞬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东西,也许就不能够永远地保存下去了,摄影就是这样的职业。”
“妈妈不就是因为照片才把那些东西永远地留在了心里嘛。肯定会有因为转瞬即逝所以更美丽的东西。一定的。”
“是啊,一定会的。人生不也是那样嘛。”
现在烟花像是到最后了。嘭!伴随着声响,充满力量涌出的爆竹砰的一声炸开了。到现在为止没见过的巨大的五色光晕把天空都染了,急促地随之而来的其他的烟花在夜空上雕刻了灿烂的玫瑰花。望着半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吃过饭,珍京向这对母子道别。
“很抱歉,伯母。我现在得回家了。贤国会照顾您的,在这里跟您道别了。”
“珍京啊,你违规了。一个人逃走。”
贤国故意瞪大眼睛。
“不是的。姨母来我家了。想把公寓行李收拾好。”
“张常务是开玩笑的。珍京快走吧。明天还会见的。”
“那明天见。”
贤国的车先离开了,珍京坐出租车走了。
“姨母,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
“嗯,知道了。大概收拾了一下,你回来就知道了。快回来吧。回来的时候买点蹄子,奖忠洞老奶奶家卖的。还有烧酒。”
珍京撅着嘴嘟囔道。
“半夜要什么烧酒和蹄子?就因为这样才老长肉。一个女人两瓶烧酒加上蹄子一下子都吃完,什么样的男人会喜欢?所以呀,到了五十岁还是单身。切!”
这话如果被允梅听到的话,可能就会被打死的。兀自说了这样不敬的话之后,珍京搭乘着的士向奖忠洞方向驶去。接连说着“烦死了”之后,她买了一个超大号的猪蹄再次坐的士到达了公寓后下车。拎着塑料袋走进入口之后她瞟了一眼邮箱,突然停顿了下来,邮箱上面留着纸条,写着警卫室里有自己的快递。
警卫员递过来的小箱子上面写着空运的记号。
“是毛巾吗?”
她拿着箱子走上公寓的时候,一直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小坚知道自己和贤国结婚的事情可能是通过自己的父母所知道的,但是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态度给自己寄来这个东西的呢?
“姨母,我来了。”
“快进来,买猪蹄了吗?”
比起侄女的问候,自私的姨母对猪蹄和烧酒更有兴趣,珍京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姨母一眼。
“在这里呢。尽情吃吧。”
“这个丫头,自己在高档的地方吃了好吃的过来的,把要做的事情都推给了我,自己却在和未婚夫约会了才过来,还那么理直气壮。”
“什么约会啊,我陪着伯母去了医院而已。”
“二十四个小时中一小时都没分开?所以呢?结果呢?”
“到今天为止做的所有检查,都说没什么异常。”
允梅一边点着头,一边抓着已切好的猪蹄肉下已经被剔除干净肉的骨头,开始啃咬留在上面的肉。
“姨母,就吃肉吧,为什么非得穷酸地咬骨头上的肉啊?”
“粘在骨头上的肉才最好吃啊。不过你抱着的那个箱子是什么?”
珍京这才将自己拿着的箱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小坚送来的。”
“看来他自己反省过了呢,那家伙很酷啊,竟然给背叛自己的女人和情敌送礼物。”
“姨母!谁是背信弃义的女人啊?”
珍京睁大了兔子般的眼睛顶撞着姨母,允梅笑了起来。
“明明知道男人的心思却装作不知道,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表面上维持着较好的关系,何时都能成为备胎,真正爱的却是另一个人,不知不觉之间就结婚了这就是背叛啊,这个臭丫头。”
“我真的不知道小坚的心意,好嘛?”
“真的?”
“当然啦,要是我把和我最好朋友谈恋爱的发小当成男朋友的话,那不是疯了。”
“小坚这个小伙,真是好傻啊,要谈恋爱得和单纯无知的人谈啊,那样事情才能妥善解决容易求得原谅。对着熙善那样的女孩劈腿,诶,那就没有酌情商量的余地了。”
允梅连粘在猪蹄大拇指上的指甲都精细地咬了下来,并喝了一口烧酒,像男人一样“哈”地发出一声品酒的声音,望向珍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你也等你老了看看吧,丫头,这漫长的夜晚除了猪蹄和烧酒,就再也没别的乐趣了。”
“别和烧酒相爱,得和男人相爱啊,姨母。如果那样的话,除了这烧酒和猪蹄,就还会爱上很多东西的。”
“在23岁灿烂的年龄里,年纪大的张常务着魔似的抛弃了所有说要和你结婚,现在神气昂扬的你没有权利议论我的人生,知道吗?不要站在那里斜视我,打开箱子看看,有吃的话给我一些。”
“姨母不管看到什么都只想到吃。”
“生生死死所有事情都是由吃开始的,孩子呀。”
帅气又酷炫的姨母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贤惠的女人了。珍京一边感叹一边把剪刀拿来了,打开了越过太平洋的箱子。
用空气套缠绕着的礼物上面贴着一封信。珍京打开了那封信。
“听说你不顾我的诅咒和诽谤,最终还是和那个人结婚了。
看着夜晚的天空,咬咬牙,想着要不要从那条路游过太平洋,杀了那小子,又因为觉得如此一来你会更伤心的想法,决心克制住自己。
曾经在其中胡乱地极其幼稚地折腾过,我承认这点。
活着活着就会发现也会有不随心的时候啊。即使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会觉得惊悚觉得厌恶,但也无法停止的那些东西。那些深切结实的东西是我对于你的心意,可怕的迫切的东西也是我对于你的心情。
现在把这些心情好好地收拾起来放进衣柜里,石珍京。
希望你能一直灿烂地笑着,幸福地生活。
至始至终我希望的,就只是你能灿烂地笑着。
要永远健健康康地。我也会在这儿好好地生活的。待上了年纪,再各自牵着自己的孩子相见吧。那时就真的只有你和我,会成为没有私心的朋友吧?
今天,我还发明了“与肥皂组成套装的手巾”的别名。友坚。”
过去的岁月,肥皂和手巾组成套装的那个岁月里,一起分享了的很多的东西,都一一渗透进了那封信的字里行间。
发了高烧之后觉察到了一丝凉意,好像现在才慢慢恢复了精神。追赶着自己的影子以为就能超过时间的脚步,仿佛抓住了永远都不会被超越的新纪录一般,将恋情当做食粮奔跑而来的小坚的十几岁时光,以及20岁初期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爱恋,珍京却一直都不知道一直都背对着他,真算得上是残忍的人吧。
信里透出了小坚的想法,年纪太小,或者彼此并没有在对的时间相遇,所以觉得没有缘分应该放弃这样的感情的想法。他究竟是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来写下这封信的?这封信刺痛了珍京的心,虽然拒绝或者接受他的心意都属于珍京的自由选择,但是无论何时都向着珍京靠近的小坚的心一直在那里未曾离开。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总有一天它会带走青春期的伤痛,单纯的爱恋的痕迹也会渐渐消散。
真是件奇怪的事啊,又不是什么特别的话,又不是特别悲伤的故事竟让人感动万分,自己似乎流下了眼泪,珍京像是珍藏起自己的内心那般叠好了信。
“现在这个家伙,应该少做一点令人讨厌的事才是。”
圆桌上摆放得很好看的礼物,是那扁扁的书模样般的寝室用灯。
想看看那个可能怕被损坏而用气帽包了又包的礼物,背后却传来了允梅的询问。
“坚儿那小子,买了什么?”
“他买了一个别名叫“与肥皂组成套装的手巾。”
“去了外国后懂事了啊,那小子。”
“那小子也会懂事吗。珍京现在已经完全是成年人了,但是苏坚也要快点成人才行啊。”
“但是那个礼物,是坚儿给的,你不要跟张常务说啊。”
珍京转身了。说了意料之外的话的允梅只能望着珍京的背影。那是坚儿确实懂事的物证呢,向贤国自豪地说说也不行?珍京嗤之以鼻。
“干嘛这样啊?石珍京,一点儿都不专业。根据我的猜想,他要不就是当场把那个灯砸碎,要不就是三天之后把它悄悄地扔进垃圾桶里。肯定是这两个中的一个。按照张常务的性格,肯定是后者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小心眼吗?总会无缘无故地起疑心嫉妒。所以你不要老是拿前男友的事来刺激你的未婚夫啦!你把那个喜欢过你的人送来的礼物,放在哪里不好,偏偏放在卧室里,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事啊?”
“真的是那样?”
“你连这种都不懂还怎么嫁人啊?哈?天哪,真是太令人担心了。反应迟钝,邋邋遢遢,又蠢又笨,照这样下去不用三天你就会被赶出来啦。”
“姨母你怎么每天就会损我啊!真是气死我了!”
珍京白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电话机,拨下了位于嘉会洞的家里的号码。
“婆婆,我是珍京啊。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的好儿媳妇,听说你还送贤国的生母去医院了,真是辛苦了啊。”
“那是我应该做的。让婆婆您帮我们选家具,才是麻烦您了。很辛苦吧,真是很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因为可以和亲家母在一起拉家常我很开心呢,感觉就像去参加了女高同学聚会一样。”
尹女士的声音就像遇到了一件很开心的事一样,充满了活力。
“非常感谢您能这么想。那明天下午在试衣间见面吧。”
“好的,我知道了。你公公也吵着说要一起去呢,说是很好奇我们珍京穿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真的很好奇呢,真想快点儿看看。那么明天见咯。请您好好休息吧。”
不知不觉间,允梅一个人已经快要把那硕大的猪蹄给消灭干净了。她抬头瞟了一眼放下电话机的珍京,说道。
“每天都这么打电话过去啊?”
“对啊,要给婆婆请安。虽然不会打很久,但是几乎每天都要打一次的。我会向她请教我好奇的东西,还会跟她一起讨论。婆婆也很喜欢这样每天通电话呢。”
“也是,比起像熊一样愚钝的媳妇,大家更喜欢像狐狸一样机灵的媳妇吧。但是总有一天狐狸的尾巴会露出来,被人们抓住的。珍京啊,不要整天太得瑟的摇头摆尾,也不要整天吹嘘邀功,你要学会沉默,好好地打理家庭,知道吗?在公婆发现之前,赶紧改掉你那邋遢的坏毛病!”
“姨母!讨厌你!赶紧离开这个家啦!
“你这家伙!我一整天都在帮你打扫公寓,帮你收拾行李,你竟然这样对我,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允梅把吃剩的骨头扔到珍京身上。
第二天早上,珍京去上班了。刚想坐在椅子上,贤国就来到了花店。
“公寓里的行李会搬到别墅去,金司机下午会过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