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贤国和珍京进入树木园的时候,山丘顶部的山阴慢慢爬上来。
“在树丛里早的也快晚得也快啊。”
贤国往下看手表的时候,载京笑着说道。
黄女士建议贤国去逛逛树木园,并在准备晚餐。受宠若惊的贤国觉得能留下吃饭已经是黄女士给的莫大恩惠,于是他说明天要上班决定晚上去找酒店或是旅馆。
“这哪能行啊。不光说这附件没有旅店,哪有让客人到外面住的道理呢?我们没有关系的,家里有很多空房间啊,二楼以前载京的房间是空着的,在这睡吧。”
“不想打扰呢。”
“张常务要是不住这里而去住旅馆才是打扰呢,安心在这里住吧,我们早晚就是一家人的,不是吗?”
要成为一家人。
听到这句话不知不觉露出微笑。
“谢谢,伯母,那就冒昧了。”
也许有人会问富有亲和力和温和的珍京为什么会有这些好的品性,跟黄女士见面以后贤国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黄女士收养过一个失去双亲的清洁小姐,珍京称呼她姐姐。
走过小山丘,从入口那边传来阵阵不快的声音,跟周围充满绿色跟寂静的树木园格格不入,像是刀子刮着耳朵一样。
“是割草机的声音。”
载京看着贤国脸上好奇的神色说道。
“割草机?”
“在打扫狭隘的林子小道呢,马达的声音虽然不悦耳,但是没有这个话树木园不能整顿啊。”
往旁边经过必须用手捂住耳朵才行,穿了保护装备的工作者戴着耳机,十分小心地慢慢地推动着机器。路边的小树、小草都不随便破坏。
“真神奇啊,第一次见这样的,跟只是割草的机器有一些不同。”
贤国在经过充满各色各样松树的小山丘时,往回看了一眼割草机。
“那是除草机,割草机是既能除草又能修树的。因为这个树木园太宽,虽然三天整理一次,但是一次用四台机器都还是不够。享受了阵阵凉风已经足够啦,那些掉了很多落叶的地方不要去了。”
“但是踩在秋叶上很有趣啊。”
“果然是首尔人,你去铺一层一米的落叶试试,看还会这样子说吗,对树林来说干树叶是危险品。”
载京指责着贤国,他站在树立管理者的立场提醒这个对树木一无所知、只知道追求浪漫的人。
“为什么?”
“要是出现山火的话很难收拾的,要是落叶铺了很厚的一层的话,即使上面喷水也不能熄灭里面的火种。”
“啊,原来是这样。”
“所以说树林要进行定期清扫啊,无节制种树对树林也是不好的。树也要定期修剪以给予生长空间,堆起来的树叶也要定期清理才行,要是起火灾的话树林就完了。”
贤国略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春天的时候在庆州那边靠普门度假村那边的路口发生了大火灾,种了三十年的树全部烧毁了,看到山被烧焦的模样很让人伤心。
“要栽培大树林是百年工程,一场大火能让树林一天消失,这是最可怕的。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学开直升机吗?不是那种非常时刻要用的,而是用来看树林里有没有烟火。”
边讲着就走过了小山头,就像是要结束这片绿色那样前面华丽地出现了一片玫瑰园。
两名园艺师背着竹篮在工作,一个一个地摸着花蕾并摘去蔫掉的花叶还有把不饱满的花蕾折断放入竹篮里。
“真可惜啊,为什么折掉那些花?”
“因为留下最好看的就行了啊。我们的园艺师是受不了蔫吧了的花的。他们追求完美。”
“那被摘去的花还有剪掉的树怎么办呢,都没有经过同意的啊?”
“什么怎么办啊?用铲子铲个洞埋了呗。”
载京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略带杀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会吧。”
“是真的呢。在这么深的林子里,谁能找到呢?”
载京的话太有说服力,贤国一时半会儿语塞。
“这样子啊。”
“是的。要是想摘花或是剪树枝的话要特别小心了,想破坏我们树木园的人是要狠狠受惩罚的。”
帅气的脸略带微笑地说着狠毒的话让人害怕,贤国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束在载京腰间的工具腰带,下腹总是力气很足的样子。
载京扑哧一声笑了。
“张常务应该也是这样吧,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酒店要是被坏蛋毁了你会撒手不管么?会放过他么?”
“不会,我也绝对不会原谅。”
“说了是一样的吧,想想吧,这可是花了二十余年建立起来的花园呢。要是树木都生病了,被虫子咬了,被风吹断了,我们的精神就要被摧毁了。要是哪天花园被小偷捣毁了,你会就这样子算了吗?”
“不能!我要把他埋了。”
等一下,这不是我的话吗?
贤国瞬间闭嘴了。
载京咯咯笑起来。
背里出汗了,竟然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把他埋了”这么恐怖的话。再怎么是特战师出身,这里也是载京的地盘啊,即使手上现在拿着铲子也没有赢的信心。载京弯着腿,显示出的肌肉不是开玩笑的。一直在走弯弯曲曲的山路,反而是两腿没有问题的贤国落在后面。口气很冷。
没有清楚感受过四季的贤国现在心里仿佛四季都经历了一遍,透明的夏天在逼近。
“真的很漂亮啊。以后还要来看。树木园最漂亮的季节是?”
“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风景和感觉,很难说。这个问题对树林没有礼貌。”
载京隐隐责备道。
“自然是这样的。春天就该像春天一样绚丽多姿,夏天就该像夏天一样凉爽,秋天就该像秋天一样华丽,冬天就该像冬天一样萧条、肃杀。自然是分季节的。它时时刻刻都是最美丽的。”
听了载京的话,贤国心里更加清楚珍京说“时时刻刻每个瞬间都很重要”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我们来测试一下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妹夫吧。举例说一下你所知道的树名。”
“树名?”
蓝色的是叶子,红色、黄色的是花,高高伸展的是树枝。知道这些就行了,树名可怎么记啊?这个复杂、让人头痛的世界,除了这个还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贤国露出了漠不关心的表情。载京话中带刺地说了一句:
“想成为树木园家的女婿,不是应该知道树名的吗?”
“啊,不好意思。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先示弱吧,贤国做好接受接受惩罚的准备,赶紧道了歉。他陷入了沉思。总得有兴趣才能知道树名啊。他一边努力地回想树名,一边想着一回到首尔就得买一本植物图谱。
“首先,有松树?银杏树,枫树,栎树,板栗树,山茶树,柿子树,梧桐树,桑树,悬铃木,洋槐树等等??????。”
“太普通了。不过也超过十个了,就原谅你一次吧。”
载京扑哧一笑。他指着近处的一棵树:
“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这树的名字是?”
“什么呀?这连小学生都知道啊,这不是玉兰树吗?”
他笑容满面,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对,是玉兰树,我们树木园的骄傲。这一片种植的都是玉兰树,所以这个庭院的名字叫“玉兰花之梦”。这里有地球上所有的玉兰树。”
“地球上所有的玉兰树?了不起啊。”
载京扑哧一声笑了,望向“玉兰花之梦”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豪与深情。
“是由我们石氏三代收集的树种,玉兰是爷爷特别喜爱的树木,虽然我最喜欢松树。”
载京摸了摸玉兰树的树枝。
“记住,树林是玉兰的世界。一节树枝指一年,所以数节数就可以知道这颗树的年龄。”
“但是玉兰花不是春天开吗?现在是夏天,它还开着花呢,真的很神奇。”
贤国仰望树梢,周围其它树上全部都只有绿叶,载京正在抚摸着树上盛开着的白花。
“谁规定了世间万物一定要相同吗?这是一个叫做‘Little Gem’的美国产树种,潇洒地在秋天开花,从7,8月开始开到初冬12月为止,这树在韩国只有我们树木园有。
听着载京的话,贤国突然想起了妈妈闵教授,她说过春天要来这里拍玉兰和芍药。
“你有没有……”
载京回过头去。
“你有没有和姨妈还有我妈一起来过这里一次?她说过想拍这里的玉兰花。”
“她在这边待了两天,拍了很多照片回去,那时候和我妈处得很熟。”
“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比起花来,拍树拍得更多。”
载京走下山坡小路,指着下面的小莲花池里的锥形树。两个人慢慢地走近,载京嘴里迸出一个难以听懂、很难的拉丁语学名。
“nyssa sylvatica.”
“叫nyssa什么? ”
“叫nyssa sylvatica。我们国家把它叫做‘紫树’,这是雌的,那是雄的。”
贤国马上转过头去,大莲花池旁边隔着一条路的地方,又有一个小莲花池。
岸边又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树。
“这是接吻之树,别名“仙女之吻”。
“接吻之树?”
“看吧,树枝下垂,叶子很浓密吧?夏天树叶变得茂盛的话,人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男女就算接吻谁也不知道呢,所以据说古时候男女躲在这棵树的树荫下偷偷恋爱。
载京一边暗笑,一边停止了说明。腿一瘸一拐的,但又首先走动起来了。见贤国没有跟着他走的意思,他便回头一看,贤国正皱着眉头,在认真地看紫树。
“中计了呢。”
载京独自一人发笑,贤国如果不把珍京拉来这里接吻,他敢堵上他的脑袋。
“等着瞧吧。”
他要拍一张现场照,给任何时候都黏在一起的这两只蟑螂开个玩笑。
“爬到那边的山坡,能看到我们树木园的大部分风景。打算明天坐着高尔夫车把所有地方环顾一圈。”
最后两人爬上了最高的山坡,这里可以俯视树木园的大部分景色。
两座山峰相连的树木园,规模很大,完全在贤国的意料之外。
走进山路的时候,觉得是个偏远的山村,意外的是反而周边邻近高速公路。大门附近,两层楼房,员工们住的宿舍,看起来很小,后门那边有一个像绿色镜子的莲花池,很大,都可以把它叫做湖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远处的大海。
“不过,那是什么?怎么是空的?”
看到树木园那边,最接近高速公路的方向,能看清楚全部远景的绝妙的位置上,有一片闲置的空地,侍弄得很好。
“决定明后年开放树木园,计划建一个供家庭游客歇脚的漂亮住宅。
“但是?”
“准备好的建设费用没了。”
载京忧郁地说,总是很愉快的他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了。
“因为被小偷一下子偷走了。”
“什么意思?”
“哥哥的遗孀找了另一个男人,和那个混蛋结婚了,之后就叫嚣着把哥哥的遗产拿出来,还能怎么办啊?又不能把地分了卖掉,所以攒下的钱一下子就没了。”
类似的话似乎从珍京那里听到过。贤国想起了在朋友聚会上偶然间瞥到的那个女子空洞无神的面容。
“那样不妥吧,不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吗?”
“我也想要这样做,但是妈妈不同意。她说那个人也很辛苦,所以要我尽快把她要的钱给她。现在想想确实没错,和厉害的人纠缠不休也没什么好处。”
“那份地还要继续这样放着吗?”
“现在要慢慢开工才行了,但是没有现金。怎么说都是卖掉才更划得来,不过我真的很纠结,那是祖宗留下的田地,想就这样保留着。而且卖掉的话也会觉得对不起生长在那边地上的树,现在真的很苦恼。”
“可以考虑去银行贷款嘛。”
“欠债不是我的风格啊,把自己所有的钱慢慢攒着就可以了吧。贷款的钱总是要还的,何必要那么勉强呢?”
载京一副说不出话的表情,反问道。这么看来,企业家和园艺匠的行事风格还真是截然不同。
贤国久久地凝视着空地,像是奇迹一般,他在自己希望的地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田地。这几个月来折腾他的难题有了解决的希望,他脑海里绝妙的想法渐渐地明晰起来。
“载京,如果,我是说如果,”
贤国直视着载京。
“如果我把这块地建成高楼的话,你会怎样呢?”
“什么?”
“这个建筑平时基本属于树木园,只在需要的时候作为我们高句丽酒店的迎宾馆使用,如果你允许我这么做的话,我愿意投资建筑费用。”
载京看着贤国,好像这才想起他的身份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原来如此,你就是想买下附近的田地,把这里打造成度假村的酒店主人吧?刚送走了让我卖地的蛇蝎心肠的崔社长,你又来纠缠我了是吧?”
“崔社长也来找过你吗?”
这是个新情报,但是贤国一次都没有从现在已成为对手的崔社长那边听到过和这家田地有关的消息,载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当然啦,这里一半的田地都是我们的。”
“真的吗?”
“珍京没有说吗?除了这里以外,从海岸到小岛的地皮也都是我们家的。可以说在这附近,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踩在我家的土地上。如果这里要修一条马路的话,还得先来找我。”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崔社长一次都没有和我提起载京田地的事情。”
“我不愿意卖,怎么买?我家已持有这片土地一百多年,从来没有卖过。谁能买得到根本不打算卖的地皮呢?”
“没有想过要卖给我吗?我们这可是共赢,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知不觉间贤国猛地走近载京,用恳求的口吻说道。
“不行,我不同意把我的地皮当做度假村使用。”
“为什么?”
“这样做不是无视周边环境就这样胡乱开发嘛,这样不就是把全天然的风景变成了人为开发的景点了吗?”
“最近概念不一样了,是环境友好型的开发,还有这只是对载京你一个人说而已,我呢,想要完全改变目前大家对度假村的定义。”
“怎么改变?”
“不仅是我们的度假村,这个区域有名的地方全部都开发起来,这样来我们度假村的人就可以观赏到这片区域所有的风景。在这里赚了钱后资金不会流向首尔,我会开发新的项目,让这边的居民还有商家一起参与,共同受益。”
贤国的提议好像很有创意,载京双手交叉在胸前。
“好好考虑吧,和我们携手合作也是挺好的。这样周边的一切都被纳入到我们度假村来。来到度假村的人会享受到多样不同的体验,这个项目不仅我一个人受益,我有信心,这个项目会使所有的人都会得到好处的。”
载京上下打量着贤国,脸上带着笑容,像贤国一样冷静地在心里盘算着。这一刻,他不再是彩色恐龙树木园的园艺匠,而是友工公司年轻的理事。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把我们公主抢走就算了,还要让我卖地。仔细想想,你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盗贼啊。”
载京转过身,望向那高速道路模糊的海岸线连接的地皮,像是在自言自语。
“结婚的话,也该给我们珍京添点嫁妆吧?”
谁说要嫁妆了?又不是中世纪,什么嫁妆?没说彩礼而是载京先说嫁妆,这反而让贤国不知如何是好,载京‘扑哧’一声笑了。
“不是说需要用作度假村的地吗?远远看见的那边小岛前面的山怎么样?前面的田地到海岸附近,差不多有10万坪。离公路很近,风景也好。离我们的树木园也很近。”
贤国睁大眼睛看着载京手指着的地方。
太远了,都看不过来。但是就一眼看过去,用作度假村也是绰绰有余的。不用再投资钱重新开发,自然景观就已经很完美了。只要再稍微修整一下就可以,基础费用应该能减少一半。与大海相连,可以建造他梦想中的停泊场,还可以停放搭载海外观光客的游览船。也可以用作沿着海岸的乘马道,或者是国际会议中心选址,都很不错。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要把地转让给我吗?真的?”
“不需要?”
“需要!真的谢谢你,载京君,不,大舅子!”
“吃是吃,但是不是要全部把它切开并把里面的肉挖出来才可以吃吗?不是不吃,是剥着吃太麻烦了才不吃的。”
载京听了简直被气死,这么美味的螃蟹,竟然有人因为剥着麻烦就不吃了,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么,一直以来,吃螃蟹的时候都是别人给弄好的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贤国看向载京,傻傻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