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10年的交情,珍京再怎么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上了出租。她心里嘀咕着“冤家,见面试试,瞄准你的屁股,我一脚把你踢飞了。”
辣子鸡店里空空荡荡,灯只开了一半,店主夫妇坐在那里,映着一种凄凉的氛围。珍京到达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店主人仿佛看到了下班的希望,盛情欢迎着她。
“总共是十万五千韩元。”
赶在节骨眼上,这句话更让人火冒三丈。不是应该喝酒的人付酒钱吗?简直连贫困潦倒的朋友钱包里的灰尘都要掏空,珍京咬牙切齿地朝着苏坚的小腿狠狠地踹了过去。
“喂!起来呀!”
苏坚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珍京一把揪住他的鬓发,毫不客气地就往上拉扯。
“你这个傻瓜,没出息的家伙,我叫你起来!”
这一抓,总算让苏坚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脸上一副狰狞的表情,大概是醉酒后感受到了似梦非梦的疼痛。他似乎还处在昏迷状态,眼睛眨动着,目光呆滞。混乱的视线中突然闯进来一个面孔,当他意识到是珍京,顿时目瞪口呆。
“哦,是珍京。”
“傻瓜,你到底要干什么?不回家嘛?别在这丢人现眼,快起来,快!”
珍京抓起苏坚的胳膊,硬是把比自己体形大很多的他拽了起来,半拖半拉地把他带到了走廊。珍京把苏坚靠在墙上,按下电梯按钮后,把他拉进了电梯。
“喂,苏坚,快醒醒。”
就在这一瞬间,苏坚的胳膊用力地抱住了珍京。他毫不犹豫地把珍京推到墙上,粗鲁地狂吻上去。
人在遭遇突然状况时,会暂时进入麻痹状态。一时间,珍京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硬撑着。
就在苏坚没头没脑地突袭亲吻下,珍京呆住了。带着馊酒味的舌头和嘴唇硬是撬开了自己的嘴,但她却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瞪着大眼,毫无防备地接受着。
两人的嘴唇在一起重叠了两三秒,却像是经历了亿万年的之久。
“喂!你干什么啊!”
珍京火冒三丈,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苏坚。电梯门打开了。珍京感觉荒唐,气不打一处出,她果断地朝着苏坚的小腿肚又是一脚,同时,毫不迟疑地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苏坚虽身为男人,又力大无比,但现在毕竟是醉得一塌糊涂。一记狠毒的耳光虽还能忍受,但也足够火辣,他晃了晃身子,径直坐在了地上。
“疯子!竟敢!”
珍京胡乱用手背擦拭着被苏坚吻过的嘴唇,仿佛这样做就能消除刚才那荒唐又不快的亲嘴记忆。
“我居然把你这种人当做朋友,为了你跑到这儿来,我真是瞎了眼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是死是活,你随便!是逃离军营,还是瘫倒在大街上,随你的遍!恶心的家伙。”
曾经很确信……真的很确信,他是自己的朋友。
珍京气极了,她着实感到自己被苏坚欺骗了,话音中带了些哭声。
她没有回头,径直下了电梯。她扔下了坐在地上的苏坚,逃离了大厦,身体却抖成了一团。
尽管醉得一塌糊涂,但自己做了什么总是心里有数的。苏坚朝着珍京摇摇晃晃地追了出去。他抓住珍京的胳膊,大吼着,仿佛要打架似的。
“为什么是那个家伙,而不是我?”
“放手!”
珍京尖声叫道,但那只手依旧死死抓住她。
“放手呀!你!你再这样的话,死定了!”
但是,苏坚已经失去了理智,醉意加之自暴自弃,没有比现在更差劲的状态了。对于他来说,这绝望的告白既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搏。
“我说我喜欢你!我说我爱你,石珍京!我不厌其烦地爱你!都十年了啊,臭丫头!我一句话不敢说,一心只想着你。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就是行尸走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扔下我?”
“真可笑!疯子,叫你放开我的胳膊!”
苏坚压根没有放下,反倒是更用力了,珍京的胳膊疼得像是断掉了。他再次扑向了珍京,想要亲上去。
一朝被蛇咬,难道还有第二次?珍京早已火冒三丈,当然要证明自己的话不是空话,她没有一丝迟疑,抬起膝盖踢向了苏坚的胯下。那滋味真是要命,苏坚呻吟了一声,跪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也未能平息珍京的怒火,她又提起腿,在苏坚的后背上狠狠踩了几脚。苏坚没能站稳,他脚底一晃,骨碌骨碌地滚下了台阶。
“明明就是醉酒的疯子!好样的啊!去死吧!”
珍京尖声地大喊着,猛地转身而去。苏坚是死是活,是否流血受伤,都是他自己的事。
珍京暂时忘却了羞愧,背后传来苏坚哇哩哇啦的叫嚷声。
“我为什么千辛万苦跑去加州理工?还不是因为你在那儿,我想跟着你……什么时候都是,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臭丫头,你就一下子把我甩了?石珍京,你要遭报应的!你为什么这样?跟那家伙见面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就能谈起恋爱了?还是跟个老头!”
珍京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猛然回头,气势汹汹地朝着苏坚走去。摔得人仰马翻的苏坚,艰难地抬着头,正高声大喊着。珍京上前又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不准你骂我家贤国!”
珍京又踹了那家伙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里把和苏坚的十年友情抹得一干二净,嘴里咒骂着“去死吧!”
“走着瞧!我拿枪出来的!我一枪崩了那小子!杀了他,我也不活啦!喂,石珍京,你这个臭丫头!我说到做到,你知道的吧,全都死光光!”
身后又响起了苏坚的大声嚷嚷,是不是他的垂死挣扎,珍京漠不关心。
在沧桑的岁月中,嘉会洞的老房子依旧保存着古朴典雅的风格。今天,在这里上演着一场美妙的演奏会。
在金融界,张敏辅董事长是人尽皆知的古典音乐迷。作为高丽酒店的掌门人,他主办了这次家庭音乐会。
厢房的地板作为舞台,前厅的草地上摆放着舒适的椅子和坐垫,庭院的门槛旁便是观众席。当天令观众们欢呼雀跃的女主角,便是世界级的小提琴家艾琳娜·张。
一曲亨里克·维尼亚夫斯基的 Legende in G minor, Op.17(《传奇》)温馨无比,柔情似水。迷倒了全世界粉丝的艾琳娜·张,用她的倾情演奏为春日的夜晚增添了醉人的气息。纯金般的旋律不是轻易能够听到的,对此观众席的每位观众都报以热情的掌声。
随后上台的是张董事长资助的越南小竖琴师梅兰。她身着传统服装,拉响了轻快动人的乐符,
引来了台下一片感叹和欢呼。清澈的旋律满载着心意,幸福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贤国,他正满不情愿地和英舒一起坐在前排。
“母亲也真是的,没办法啊,无论如何也得打个招呼吧。”
因为杂志记者的报道,母亲大概已经得知两人的关系有些疏远,但还是有意安排他们坐在一起,似乎用距离来补救些什么似的。
众目睽睽之下,贤国无法摆出不舒服的表情,只好在演奏会期间硬撑着。他翘着腿,抄着手,像一尊石像一样,纹丝不动。难道英舒她们读不懂他那僵硬的表情?英舒也是面无表情,一直避免与贤国的对视。
年轻的奚琴演奏家宋吉致力于用现代技法表现传统音乐。随着他的曲终,春色正浓的小型音乐会落下帷幕。
已是夜幕阑珊,院子的一角备好了红酒和整齐的食物,聚会开始了。贤国端着酒杯,走向了艾琳娜·张。她的演奏亦如身着的红衣一样热情似火,贤国主动跟她握手,并向她的经纪人帕特里克点头示意。
“好久不见啊,慧友。”
“哥哥,过得可好?去年华沙见面后,这还是第一次。”
艾琳娜·张的韩国名字是张慧友。她是贤国的堂妹,经常来韩国度假,此次更是顺路参加了家族音乐会。
“善友呢?”
善友是慧友的姐姐,也是贤国的堂妹。堂叔一家都在场,唯独勤快的大女儿不在场,所以贤国询问了一下。
“姐姐说,今天也要加班。”
慧友回头看了下正和嘉会洞尹女士站在一起的英舒,又回头打量了一下贤国,意味深长地笑了,她的视线里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没有的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贤国坚决地甩出一句。
“真的吗?不过老人们的意见好像不太一样。别太计较了,结婚吧,哥哥。伯父特别担心你呢。”
“时候到了就结婚,你这丫头。我有一个请求,明年我们主楼的装修就结束了,作为纪念,会举行Gala Show。你能来捧场吗?”
慧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下经纪人帕特里克,他立刻拿起手中的Ipad查询着。
“什么时候?”
“预计在明年三月。”
“嗯,三月有日本演奏会,距离上没有问题。可能有些辛苦,大概能抽出两三天的时间。完事之后要赶回去录音,不过。。。”
“我可不免费演出的,你知道的吧,哥哥?”
慧友笑嘻嘻地用英语说道。”
“那当然了。邀请伟大的艾琳娜·张免费演出,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最高规格的待遇,一言为定。”
贤国向张董事长和尹女士道别后,正要坐车的时候手机响了,号码显示是“小公主”,翻开手机盖,听到了珍京小心翼翼的声音。
“这么晚了,真对不起。演奏会结束了没?”
“嗯,我刚出来。在家吗?你要是在‘月亮’,我就去接你,咱们碰个面吧。”
“那,那个,我,现在跟苏坚在一起呢。”
“什么,这个时候?”
本以为她会说“晚安”的,始料未及的话使得贤国怒不可遏,他的声音顿时变得粗鲁起来,珍京急忙解释道。
“这家伙醉得不成样,我哥去了农村,又不能带他去我家睡觉。本想带他去汽车旅馆的,可他现在神志不清,完全倒在了路面,我扛不动他,这可怎么办?”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说吧。”
珍京说在首尔站前边,贤国以历史性的速度在周末午夜的城市中心奔驰,15分钟之内到达了珍京说的地点。
苏坚这家伙跟珍京说的一样,半边身子依靠在路灯柱子上,另半边瘫倒在地上。珍京正坐在对面的花坛沿上,用脚尖啪啪踢打着地面。贤国打开应急灯,把车停在了路边。
看到贤国下车,珍京立马起身,她一副抱歉的表情,双手合抱在胸前。
“真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先上车吧,这附近很危险,有大批的流浪汉和地痞。过了午夜,呆在这里可不行,可以叫112呀。”
“啊,我没想到,太慌张了,两眼一黑,只想到了你。”
“幸亏你打了电话,这里真的很危险。这家伙怎能把这么漂亮的朋友叫到犯罪多发区,还不管不问地先倒下了?”
贤国寒心地打量着蜷缩在脚下的苏坚,越想心里越窝火,看来得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打起精神来。贤国揪着他的脖领,拖着他到了车旁,然后塞进了后座。
贤国先调转了车头,打算送珍京回家。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珍京简单地说了一下接到电话后的事情。
“这家伙真是没救了,他家在哪儿?乡下?”
“他弟弟住在首尔的公寓,但我不知道位置。这家伙没有手机,没法跟别人联系,这可怎么办?带他去汽车旅馆吗?”
贤国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苏坚,他蜷缩在后座上,如同一捆行李。
“带这家伙去旅馆也没用,我把你送回家,带他去我家。”
“那样也可以吗?对不起,真的,每天净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他不是我们小公主的‘朋友’嘛,我得尊重他才是。”
贤国故意强调了“朋友”一词,后视镜中的苏坚,现在总算有点回过神来了,他悄悄坐直了身体,微微睁开了眼睛。这会儿的功夫,车到了珍京所在的公寓入口。
“明天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早上我去你那儿吧?我妈从乡下寄来了一些冻好的汤和粥,我给你端过去。”
“好吧,电话联系,进去吧。”
珍京解开安全带,贤国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顾忌到后座那个叫做“朋友”的家伙,珍京少许有些惊慌,她的脸微微泛红,可她并不拒绝这个吻。饥渴难耐的两个嘴唇热情地贴在了一起,却又无比遗憾地分开了。
贤国看着珍京走进了公寓里面,然后调转了方向。20分钟后,贤国的车停在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他下了车,打开后门。
“喂,苏坚,我知道你醒了,别装糊涂了,快起来。”
苏坚厌烦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快。他像个耍起牛脾气的小孩,强撑在那儿,不肯下车。都这副模样了还逞强,是死是活,他都不要别人干涉。出于他稚气未脱的自尊心,他不肯向情敌请求帮助。
“还真是凡事都不让人省心,你这家伙。”
贤国没有迟疑,像刚才一样抓住苏坚的领子,把他拖下了车。苏坚粗鲁地反抗着,但是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再加之贤国的力气很大,到底还是被拉出了车厢,他大声叫嚷着。
“啊,该死!你干嘛?”
“很抱歉,你得跟我在一起。虽然我很想扔下你独自上楼,可从我家公主那儿接管了你,我就得负责到底。”
贤国拖着苏坚上了电梯,一进家就抓着他穿过房间,把他塞进了客厅的浴室,不由分说地打开了淋浴器的凉水。
“呃,凉啊!”
苏坚猛地跳了起来,大闹着。可是贤国不管,他将凉水死死地对准苏坚的脑袋,直到这家伙清醒过来。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十几分钟,不管苏坚是否愿意,他的眼神总算开始正常了。他瑟瑟发抖,对着按住自己脖子的贤国鬼哭狼嚎。
“呃呃,妈的,还有这种事儿?干脆杀了我算了!大叔,你对我用刑是吧?”
“喝到烂醉还胡搅蛮缠,本该受到更大的惩罚。醒一醒,老实点,臭小子。
贤国松开了按在苏坚脖子上的手。
“十分钟之内,给我打起精神滚出来,否则你还得受刑。”
“啊,该死!”
贤国并不在乎身后的抗议,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他走进卧室,脱掉已经湿透的西装,把它塞进洗衣筐里,还为苏坚找来了换洗的新内衣。他把可以当睡衣穿的短裤和旧T恤放在浴室门口,转身之时,他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
“人活在世上,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到。我居然为小小爱人的男性朋友准备了内衣。”
贤国打开了电水壶的开关,身后响起了哐当哐当的声音,大概是苏坚走了浴室。
“你清醒了的话,就来这儿。我给你泡了蜂蜜,喝完倒头就睡,这样第二天才能起得动。”
贤国没有回头,冷静地嘱咐着。苏坚咯吱咯吱地走到厨房,坐在了饭桌前。他似乎还未完全醒酒,脚步声很凌乱。
“苏坚,你跟珍京再怎么亲密无间,也不能那样顶撞和添麻烦吧。作为朋友,也太不讲理了吧。”
“别谈什么‘朋友’。啊,谁是‘朋友’?我们都接吻了。”
“还‘我们’?”
贤国反击了一句。苏坚得意洋洋地仰着头,剜了他一眼。偷亲了别人的女朋友,居然还这么光明正大,贤国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好好说话,是你干的好事吧。”
他大概没想到,贤国居然做出这种反应。贤国冷静的反击使他哑口无言,他的嘴角蠕动了一下,却无可反驳,灯光下的脸也灼热发烫了起来。
“哎呀,天哪!”
贤国从冰箱里拿出蜂蜜罐,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居然照顾着不懂事的情敌。
“喂,大叔。”
“嗯,说。”
“你拥有的足够多了,不是吗?”
身后传来苏坚的声音,他似乎在恳求。
“我打听过,听说你是大公司的继承人?听说,你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所以呢?”
“所以说,少了珍京一个人,也不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很大影响吧?拜托你,放了她吧,行吗?让给我。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很可怜。都十年了啊!我只瞅着她,拼命地努力……珍京说来首尔上外国语高中,我就废寝忘食地学习,追了过来。她没告诉我就一下子飞去了美国,我当时真的疯掉了。我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恶啃英语,后来还进了KATUSA(驻韩美军附编韩军)。为了追随她,我又去了洛杉矶。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她身边,可是突然出现了你。你横刀夺爱,这可不行,会遭天打雷劈的。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我只有她一个人,嗯?”
苏坚正盯着贤国的后背,向他祈求着。贤国转身时,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你还年轻。”
贤国的脸色也变得像苏坚一样严肃,他劝告着。
“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你还可以找许多其他的女人。但对于我来说,只有石珍京一个女人。”
贤国把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递到苏坚手边,并在他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