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从现在开始识相一点吧,石珍京小姐。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我哥的心已经被你牢牢抓住了,你的为人处世都对他有极大的影响。另外……”
“您请讲。”
既然要听,就不如一次听个痛快。珍京已经得知,自己的存在并不被贤国的家人所欢迎,那么还有什么值得她害怕的呢?
一股悲伤从内心深处汹涌而出。如果承认的话,要像是全部否定和推掉了他无穷的爱,他们的美好回忆也像烟消云散一般,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珍贵时光也随之腐烂变质。珍京横下心来,摆出一副虚假的面孔,假装很冷酷,假装漠不关心,假装一切都无所谓。
曾经坚韧纯洁的两人之间,渗透进了某种不安因素。彼此依旧相互珍惜,但却有什么东西从爱情的底盘开始一点点地崩溃了。至于那是什么,珍京不知道,也不敢去正视,她胆怯地闭上了双眼。
“我哥不只是老大,还是我们家族的长孙。什么样的人会成为我家的长孙媳妇,所有人都会很好奇,也会留心注意。石珍京小姐你有意要跟我哥结婚的话,还请明白这一点。你和我哥好像年龄差得很多,既要遵守起大家庭生活的条条框框,又要在长辈们之间规规矩矩的,这对于年幼的你来说并不容易。你最好深思熟虑后再跟我哥交往。”
“您的忠告,是为了我和您的兄长好吗?”
“什么意思?”
“您使我明白了,人的成熟跟年龄无关,明事理才算真正长大成人。”
珍京决心再也不胆怯了,她无畏地迎着张贤泰理事。
“我虽然年纪还小,但我对自己的人生和感情都十分真挚,我也认为自己正在进行足够成熟的恋爱。令兄也并非轻率之人。我们还未公开表明要结婚,只是在谈恋爱。男人和女人相识相爱而已,其他人凭什么指三道四地干涉?而且,如果您觉得我不合适,怎么不去劝告他,让他不要见我就是了?您觉得我不合适,就对我旁击侧敲而不顾忌令兄的意思,我觉得您很幼稚。这不就表明,您不敢相信他的选择和眼光吗?这不就表明您不尊重他吗?所以,尽管您说替我担心,替他转达立场,但是我并不能接受您的忠告。在我听来,您是在无视自己的兄长和擅自践踏兄长的意思。”
珍京一口气吐露出内心的不满,竟说得贤泰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的眼角闪出异样的神色,打量着珍京。
珍京迎着那眼神,没有躲避的理由,她也不想一味躲避。
她不是罪人,她只不过是遇见了值得去爱的男人,并和他开始了真挚的恋爱,没有理由为了这种事而羞愧自责。而且,贤泰的话也侮辱了她所爱的男人,她决不能容忍。
贤泰耸了耸肩,是败下阵来了吧?亦或是对珍京出乎意料的顶撞产生了新一轮的警戒和敌意?不管是哪种,珍京都毫不在意。她尊重贤泰是因为他是贤国的家人,但并不意味着她能容忍贤泰的错误行径。张贤泰理事的这种越权,理应受到指责。
“石珍京小姐,没想到你这么要强。很好,请一如既往地、真心实意地跟我哥交往,希望两人之间不再有其他的不纯因素,谢谢你的茶。”
贤泰起身,点头示意告别后,开门出去了。珍京没有动弹,像是被冻在了原地。
她感觉被人不待见了,生平第一次遭受到这么大的羞辱,慌惶失措间,突感悲伤。珍京呆呆地盯着空了的茶杯,茶杯中肆虐着一股无理的质疑和轻蔑。
虽然在张贤泰理事面前故作镇定,但自己的存在却被攻击为所爱之人的累赘,珍京怎能泰然自若。虽没有明说,但听到自己不配成为他的伴侣,珍京怎能坦然以对。
珍京从未想过,自己的存在会成为贤国的麻烦。但是,她总能觉察到贤泰打量自己的冰冷眼光。他说,到现在为止,珍京好像还没有犯大错,还没有被他逮个正着儿,这分明就是对珍京不满意。
“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家人似乎不太喜欢我。”
珍京两手捧着脸颊,一动不动。
如此的敌对和无理由的敌意,亦或是那种被挤兑的感觉,都是前所未有过的。珍京茫然无力,不由地悲伤起来。本以为,纯粹的心就是爱的全部;本以为,被人爱着就满足了;本以为,只要相互喜欢就足够了。可是,恋爱太复杂了,它如同难解的方程式,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有规律可循。
“就连谈恋爱都不被人待见,这样的话该怎么跟他结婚呢?结得了婚吗?不,是这样的婚姻应该结吗?”
珍京独自一人坐着,陷入了苦想之中。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她茫然地抬起头,用满是惊讶的眼神望着门口的贤国。
“我在电梯口看到贤泰了。”
珍京觉察到了他表情中的紧张和不快,尽力不漏出任何痕迹,生生地咧开嘴笑着。
“啊,刚打过招呼,我给他沏了杯茶。因为跟你交往的事儿,他好像对我很好奇。”
珍京起身,把空茶杯装进了托盘里。贤国坐在了刚才贤泰坐过的地方,他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刺耳。
“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我们俩在谈恋爱,但你好像从没跟他介绍过,所以他来看看我的。”
“真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起漂亮又诚实的珍京了呢?”
珍京打起精神,开了个玩笑,她想让贤国高兴起来。
她可不想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贤国面前装可怜。
“你怎么来了?”
“啊,我来商业拱廊转转,不给我一杯茶吗?”
“坐吧,我去给你沏一杯。”
珍京端着托盘往休息室走,贤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珍京因为害怕不想说,他也就无法盘问。他能猜想出轻率的贤泰说了些什么,他担心珍京会因此而受了伤或感到羞辱,他更担心的是,珍京会因此而撇下他或者疏远他。
贤国心头一紧,气得直磨牙。
“贤泰这小子,无理取闹!”
贤国恨不得立刻找来贤泰,向他挥一拳头解解恨,或者盘问他到底唠叨了什么,可他不能。如果他那样做的话,珍京就变成了向自己打小报告的小人。况且,贤泰一开始就毫无理由地对珍京持有偏见,贤国可不能将这种偏见变成事实。再怎么说,两人结婚的话珍京和贤泰就成了家人,不能相互怀有敌意或误会。
心中的不安像阴影般笼罩而来,爱人照旧笑嘻嘻地递过茶杯,但贤国的内心有种无法诉说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他再次领会到,自己陷入了多么无可救药的爱情之中,自己在爱中是多么无法自拔。
贤泰之所以做出这般举动,大概是误以为珍京在纠缠贤国吧。但实际上,着急结婚的人是贤国,而不是珍京。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被爱的人,也是贤国。透过珍京澄澈的眼睛,贤国感受到了心有灵犀的真爱。即便如此,他也惴惴不安,大概是出于自卑吧。对于死板的他来说,人生中除了珍京再无其他女人,也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但对于仍旧年少的珍京来说,她的人生之路还长得很,还会有无数次的相逢,而贤国不过是这无数次中的一个罢了。
贤国的脑海里思绪翻腾,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珍京细细收入眼底,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你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吧?”
贤国抬起头,正巧迎上了珍京的眼神。那双眼睛温暖无比却能穿透人心,在那样惹人怜惜的眼神下,已成年的他,却犹如贪婪饼干盒子而任性纠缠的赖皮小鬼,想要掩盖犯的错却被发现似的,堂皇失措,贤国不觉地大声否认。
“啊,哪有,怎么了?”
“你看我的表情有些酸酸的,所以我担心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一个小时前,我还跟你吃了可口的午餐,现在又坐在一起喝茶,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怎么了?我看起来很伤心吗?该不是你有什么伤心的念头吧?”
“我能有什么值得伤心的?现在我的人生再顺畅不过了。”
珍京低声说道,那切切的声音仿佛要说服对方相信一般。然而,贤国内心所笼罩的阴影和莫名的伤感反倒更深更浓了。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爱人,同样伸出去的还有他殷切的心。
“珍京啊。”
珍京没有回答,看了看贤国,最后把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手上。不必说,珍京也能理解他在期待什么。所以珍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贤国紧紧抓住那确确实实的存在感和暖和的温度,用力攒得更紧了。
不放手,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你要放弃我或先离我而去。
我深爱的人啊,眼中噙满了悲伤。贤国恼火于贤泰将珍京置身慌乱之中,作为补偿,他打算送给珍京一件既特别又漂亮的礼物。
这时,珍京突然抽出了被贤国握住的手,用眼示意他赶快站起来,贤国惊讶不解。珍京屏着着呼吸,小声嘀咕着。
“崔代理要来了!”
贤国也慌张起来,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在崔思尼代理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他背过身去,顿时变成了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对珍京客气地告别。
“石珍京小姐,谢谢你的茶。”
“请慢走,常务先生。”
有股怪怪的气味,崔代理眯着小眼睛,打量着慌忙收拾茶杯的珍京。珍京故作从容,继续打理着玫瑰花篮。崔代理悄悄瞅了珍京一眼,干咳出两声。
“石珍京小姐,你们俩这也太明显了,明眼儿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哦?我不太明白?”
“谈恋爱可是好事儿,姑娘和小伙儿见面的事儿,谁又能指手画脚呢?但是,在公司里谈恋爱,一不小心就传得沸沸扬扬。如果还瞒得住,就瞒到底吧。明白了吗?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首先呢,张常务可不是普通男人啊。”
亦如她的直爽性格,崔代理说起话来也不带拐弯。
“谈成了也挨人议论,谈崩了也挨人说。不管结果如何,矛头都会指向你,所以我才要你万事小心。”
对于崔代理徒然干涉了自己的私生活,珍京本可以提起抗议。但一看到她真心为自己担心的眼神,珍京就无话可说了。虽没有犯罪,但到头来自己又成了罪人,珍京无力地嘟嚷着。
“绝对不会给公司添麻烦的。”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作为女人,作为你的前辈,想给你提个醒儿。”
崔思尼代理深吸了一口气。
“你跟张常务谈得好,以后成了老板娘是好事,但是要过的坎儿可不少啊,咱们董事长家是不一般的名门大家。但是,石珍京小姐你家的情况就有点那个了吧。”
珍京无话可说,只剩下听的份儿了。
“你的年纪太小,勉强只是个实习生,就凭着漂亮的脸蛋和乖巧的性格是不够的。如果不是巨富之家的闺女,他家不会喜欢你做未来媳妇的。”
珍京默默地低着头,揣摩着崔代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