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简直要疯了!怎么办呀?”
问题看起来非同小可,权组长的脸都变黑了。
“怎么回事,权组长?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还是冷静的贤国最先振作起精神。他一把揪住权组长的胳膊,盘问道。
“常务,这可如何是好?完全搞错了。天大的失误!天啊!怎么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儿?亚美儿说对百合极度过敏,我特意登记了这一项,可偏偏这房间就是用百合装饰的。我的天哪!她的过敏反应真的很严重,就算使用百合味的香水,也会立马发热,甚至会呼吸困难的。她只要踏入这房间,不,这一层,明天肯定没法演出!竟然发生了绝对不该有的失误。”
“天大的失误”,只这一个单词就足够刺破耳膜,珍京的脸瞬间也变了颜色。出大事儿了。
贤国看了一眼身后的贤泰。
“把花卉负责人叫过来,马上!”
贤国朝房间内迈了一步,向不知所措又脸色发青的珍京询问道。
“石珍京小姐,其他客房的情况如何?”
“对不起。百合过敏这么严重的话,恐怕其他房间也不行。三个房间的布置都侧重于香气浓烈的花,虽然数量各有不同,但全都使用了百合……”
珍京有气无力地回答。贤国的目光轮番游离在惊慌不已的权组长和因花卉组的重大失误而被吓得面部僵硬的珍京身上。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回头看着身后的洪科长说道。
“洪科长,Tiffany Girls什么时候到?”
“5分钟前来的电话,说是过了汉江大桥。”
“那么再过5分钟就能到,先进行采访,起码能拖个30分钟,还来得及。现在总统套房的情况如何?”
“准备就绪了。”
“那儿不是在进行室内庭院布置吗?”
“主要负责人陈室长请了病假,所以还没开始。”
“哼。看来,因为陈室长生病,指示没能按时传达呀,真行。”
贤国低头看了一下呆坐在沙发上的权组长。
“权组长,给Tiffany Girls换房,给她们升级为总统套房。”
“那……那样也行?”
“不行也得行呀。会长先生和专务理事那边我会说明的,先解决问题。你下去跟经纪人汇合,尽量拖长采访的时间,我们就利用这会儿工夫准备好客房。”
“我明白了。”
李科长和崔代理面如死灰,正好与急忙走出房间的权组长擦肩而过。俊熙和昌浩也脸色苍白。因为贤泰的电话,这四个人都被自己所犯下的巨大失误弄得失魂落魄。
“前前后后的情况,追究责任之类的事情,以后再说,先着手处理当下的问题。整层重新布置,花卉组要尽快撤掉所有的百合。总统套房的摆花平时都置办着呢,完善一下就行了。抓紧开始吧!30分钟!你们这些人要想继续在我的酒店里干活,就麻利点儿!”
贤国的眼神低沉,透着一股要挟人的犀利,恐怖至极,令人毛骨悚然。珍京等花卉组的人连连点头,就像机器娃娃一样。
“经理和妍雅住1号房,泰宁和亚美儿住2号,剩下的这个房间就对保镖和工作人员开放,反正都是他们预订下的,外人也住不进去,干脆送个顺水人情吧。张理事。”
“是,常务。”
“你上楼去34层指挥。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见专务理事。”
贤国直直地盯着泄了气如石佛般站着的职员们。
“其他的人也不要就这么站着,都动起来。除了花之外,这房间里准备好的东西都搬到34层去。快!都傻愣着干嘛?还有一点,万万不可乘电梯。”
没有大声的责令,也没有变化的表情,贤国也绝对没有提高嗓门。可是,从他的体内透出刀锋般刺骨的寒冰。
听到了贤国的指示,傻站着的职员们也打起了精神。他们蜂拥而上,开始搬运摆设在三个房间内的礼物和各种欢迎活动的物品。
花卉组职员负责摘除插花中的百合,她们的手艺快得惊人。珍京也像疯了似的,把所有属于百合科的花朵都摘除了。李科长和崔代理负责维护掉得稀稀落落的花篮和插花。原有的三个花篮缩到两个,原有的两个花瓶减少到一个。到底是专业人士,一切都修复如初。若不是专家,绝对看不出来。
贤国背着手视察了工作,询问李科长。
“现在我们酒店的库存花卉有多少?”
“还有一点明天要用的大岩桐,庭菖蒲属和洋兰。”
李科长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好,就拿它们做份惊喜的礼物送过去。你现在下楼去补做个花篮,Tiffany Girls上楼到客房后,送餐时就把花篮一起送上去。”
“是。”
说完,贤国像阵风似的走出了客房。
“快,快把百合扔掉,垃圾也都捡起来。今天就连百合的‘百’字都不能出现。”
李科长抱着花篮,边往外走边指示道。崔代理也去了34层摆放花瓶。
珍京等人都用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花朵和叶子碎片,忙得不可开交。清洁组马上赶来了。三人拉着推车,坐上了职员专用电梯。他们到现在仍在发抖,连面孔也是清一色的发白,该是有多么的紧张。
刚到地下的商业拱廊,老远就传来了雷鸣般热烈的欢呼声,看来Tiffany Girls来到了。
“昌浩,你不去看吗?千盼万盼,总算能见到Tiffany Girls了。”
“还说呢,我太紧张了,手都硬梆梆的,连动弹手指头的劲儿都没有。”
老实巴交的昌浩无力地嘟囔了一句。俊熙仍在浑身发抖,他暗暗担心着。
“我们该不会被严重问责吧? 刚才我完全吓到了,怕到要死。该不会被炒鱿鱼吧 ?”
“咱们嘛,不过是受人使唤的小兵而已。被追究责任的该是室长或者李科长吧。”
“喝杯茶,打起精神来。”
珍京起身去了热水房。烧水的空隙,她依靠在洗手台上,直愣愣地扬着头。太错综复杂,太迷迷糊糊了。
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紧闭双眼,轻拍下眼前黄色的眩晕。一整天如被卷入狂风一般各种情况汹涌而来,却以再荒唐不过的大失误而结尾,着实令人无可奈何。而刚才贤国如刀般的眼神更是令人心头一寒。那刀锋虽不是指向她,但心脏依旧被深深刺痛。
“他太陌生了,好可怕。”
就像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他只是披着贤国的外壳。难道那深情温柔的脸庞只为她一人所有? 举手投足之间,那犀利眼神很陌生,同样陌生的还有那低沉却能压倒人的冰冷声音。
“他原来是以那种面孔工作的啊。”
不是失望,也不是不满。考虑到责任人的地位所伴随的义务,他冷酷又冷静的处事态度再当然不过。只不过……
“太遥远了,他和我,如天地之隔,从他的那个位子……”
除了一开始,贤国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在珍京身上。
“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副表情,原来都是有说有笑来着。居然以这种方式看到了他不开心的样子,真是心痛。”
珍京正打算拿着茶水离开的时候,李科长和崔代理开门进来了。她们也都筋疲力尽,歪歪斜斜地瘫倒在座椅上。
“科长,请用茶。”
“哪有功夫儿喝茶啊?昌浩,珍京,你们去验收科把花拿来,30分钟后要把三个花篮送上去。”
“怎么样?客房都整理完了吗?没事吧?”
“嗯,还凑合……哎呦,折寿十年了啊。”
“十年?我可折寿了一百年呢,崔代理。”
李允美科长气得使起了小性,一口气把珍京的茶喝了个底朝天。
“到底是谁预订了百合呢?到底订单原件在哪儿呢?啊,真烦死了。为什么偏偏室长这时候请病假……”
说着说着,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聚在屋里的所有人也都纷纷弓腰起身,仿佛死神来临似的。张贤泰理事跟在权组长身后,气势凌厉地走了进来,一脸不快,所有人感觉死定了。
“我完了。”
“我也完了。”
原本性格就有些脆弱的李科长默默无闻,连老实的崔代理也声音微微发颤。
“崔代理,我要是死了,棺材要用白花装饰。”
“别担心,我会跟科长您一起死的。”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在桌子下面,李科长和崔代理的手坚定地握在了一起。
门打开了。贤泰歪着头溜进了房间。
“都在呀。”
贤泰关了门进来,靠着墙,叉起了双手。珍京总感觉张理事的这个动作很熟悉,仔细一想,是贤国的习惯。看来,无意识之间兄弟俩连动作都会变得很像。
冰冷的眼神都能瞬间冷冻住燃烧得旺旺的火苗。贤泰紧闭双唇,怒视着花卉组的职员们,发出低沉地吼叫。
“好啊,现在再找一个好的借口吧!企图要毁掉我们酒店的家伙。喂,你们都想搞垮我们酒店吗?该不是别处送来的特务吧?怎么能有这样的失误?真的都想卷铺盖走人?就这样你们也能说自己是专家?就这样也有脸领工资?人要脸,树要皮呀!简直就是一群蟑螂。知道今天我们酒店损失有多大吗?这可怎么办?啊?”
“嗯,这个呢……理事。”
李科长和崔代理根本无力辩解,但求一死。其他人也都把头埋得深深的,谁都无从辩解。犯了极其致命的错误是事实,所以只能全盘接受这劈头盖脸的训斥。
虽不是直接的当事人,但珍京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是同一组的。此刻的她也感觉筋疲力尽、心乱如麻。平生第一次遭到上司的责难,她瑟瑟发抖,感觉就像火辣的生姜被放进眼里揉搓似的,眼泪不由地打转。但珍京也像其他人那样,瞪大眼睛,紧咬嘴唇,硬把眼泪呑了下去。
失误明摆在眼前,还敢掉眼泪或者哼哼唧唧地逃避问题,是最被人瞧不起和最该受责备的。况且,他们都是所谓的专家,就是因为工作而受肯定,因为工作而受责难的人。而且,这就是进入社会的职场人所面对的残酷现实。
贤泰刚要开始第二轮的训斥,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所有人的眼神都注视着贤泰的肩膀。
哎呦,这回是真的死定了,更可怕的人出现了。张理事只不过当面大声嚷嚷而已,与之不同的张常务,却是个一言不发就能把人生剥活剐的人物。现如今已被张理事批得鼻青脸肿的所有人都一同陷入了更大的绝望中,身体不寒而栗。
“算了吧,张理事。”
果不其然,表面上彬彬有礼、端庄文雅。贤国平和而又坚决地拦住了胞弟。
“可是,哥,这事……”
“我自会处理,你出去吧。”
贤国用眼神警告道。贤泰把涌到喉头的抗议咽了回去,向后让开了一步。用一句话打发掉刚要大喊“都给我走人”的贤泰之后,贤国拉了把椅子坐下。
“李科长,请坐。”
“是……啊,是,不……不用了。”
“不就是失误吗?又不是犯了死罪,不管怎样,现在都平安无事地处理完了,您就别紧张了。我只不过想跟你谈谈。”
贤国的表情十分郑重,却如刀锋般犀利。
“这谈谈二字更是叫人害怕啊,常务。”
既然接到了命令,李允美科长只好听从,她磨磨蹭蹭地坐在了贤国面前的椅子上。
“李科长。”
“是,常务。”
“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个失误,是因为转达不够准确,绝对没有恶意,可以说是‘指挥系统的混乱所导致的明显失误’吧。我只想明确这一点。”
对面,贤国的眼神透着零度冰点的阴森。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身子。
站在李科长身后的珍京也因频频袭来的冷气而身体微微发颤。她所见到的都是彬彬有礼和明快的笑脸。原来,冷静和蔼的面孔里面还藏着他如钢铁般坚韧、冷静的企业家面貌。这个男人绝不容小看。
“像进入VIP房间的花之类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再次核实一下客人的爱好和订单卡吗?”
“对不起,我无言以对。”
李科长服服帖帖地承认。
就像贤国所指责的,她本应该更细心地确认才对。 Tiffany Girls的访韩和在高丽饭店的住宿都是焦点,只要有丁点儿的诚意和关心就能掌握她们的花朵喜好和忌讳。单纯地辩解为陈室长的病假所造成的人手不足和指示系统不力,这理由实在幼稚拙劣。
“酒店的名声就是生命。一次的失误就会立刻拉低我们酒店的整体形象。”
“是,我铭记在心。”
“千万不可以在小事上犯错。顾客的要求就是信条,在任何情况下都令顾客满意是我们酒店行业的义务,这也适用于在花店工作的各位,我绝不容忍有任何破坏酒店名声的失误。对我们的所有职员,我都是这么要求的。我为何斥巨资雇佣各位?是专家的话,就给我像专家一样做事。”
声音虽低,却充斥着凛凛刀锋,刀刀刺穿人心。
“据我所知,这之前花店也曾有过种种失误。我再相信大家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不再信任大家了,这样的失误再出现一次的话,就请各位当天离开我们酒店。我的警告也是最后一次。”
贤国从椅子上起身,低沉而明了地指示。
“请尽快完成指示任务,必须隆重地欢迎Tiffany Girls的访韩,拜托了。”
“是,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贤国开门出去了,权组长紧随其后。刹那间,珍京与贤泰的目光有了些许交集。他似乎还想再说一句,气呼呼地再次盯住了大家。但是,贤国在门外等着他。贤国已经责备过了,他不好再次开始。他一脸不满,夺门而出,这对兄弟把整个酒店变成了冷飕飕的冰洞之后,一同坐上了电梯。
贤泰跟进了贤国的房间,走近倚坐在桌边的贤国,他双手“啪”的一声按在桌上,叫嚷起来:
“我觉得,这不对,常务。”
“什么意思?”
贤国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对面的贤泰,一副毫不明白他的抗议的表情。明明知道却抵赖,假装什么都不明白似的,他的表情显得呆傻又令人厌恶。贤泰非常恼火,毫不犹豫地顶撞上去。
“是因为那个女孩子,你才会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兄弟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尖锐地交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那么我的作风是什么?”
反倒是贤国激将了一句,意思就是,他完全不能认可和接受贤泰所抗议的问题。贤泰更加失望了,在他看来,正是因为珍京,贤国才会出面,才会宽容地处理了事情。他所知道的贤国,并不是一个因儿女情长而公私不分的人。
“今天涉及此事的人理应都受到问责,不是吗?”
“问责是必须的,那是我的工作。即便你不大声呵斥,我也会去做。别担心,我忘不了,也不会姑息纵容。”
“那帮人今天闹腾得也太过火了吧?”
“闹腾?张贤泰,你!”
贤国双眼冒火,他站起来,低沉地冒出一句话。
“我们俩也该好好儿谈谈,你去坐下。”
“哥。”
贤国一拳砸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冷冷命令道。
“我让你去坐下,张贤泰理事。”
贤国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冷,严厉得不容反抗。在他的示意下,贤泰不情愿地走向沙发。贤国随后也在对面坐下。
“就从你的不满开始说起吧。首先,张理事对我发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语气恭敬郑重,清清楚楚,这表明贤国真的生气了。面对哥哥陌生的脸庞,贤泰虽有些胆怯,但仍暗自打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露出了心中的不满。这个问题,即便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去挑破的。
“如此致命的失误就这么过去了,这可不像张贤国常务您。在我看来,今天您好像违背了原则。”
“违背原则?我吗?”
“是的。连这么大的失误都草草了事的话,您打算以后如何应对其他组的失误呢?再说了,我刚才明明在指责他们,您却插进来想平息了事,这让我非常不爽。这不是越权吗?我不得不怀疑,您是因为对那房间里某人的个人感情,才姑息纵容了他们的失误。”
“我想指出的是,张贤泰理事你的不满是个误会。首先,明确地把话讲下,我可从未想过要轻易放过犯了错的花卉组。到底谁说‘就这么算了’呢?但是,张理事,你还不明白吗?真正应该受指责的人并不在现场。”
贤国似乎有些郁闷,他抬高了声音,来提醒傻傻的胞弟赶快搞明白状况。
“陈室长又不在,要埋怨谁,要问责谁呢?李科长?崔代理?还是正在出差的曹科长?还是那房间里的所有人?你到底指的是谁?”
“为什么漏掉了一个人?”
贤泰不肯服输,继续对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