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话题转至她手中的那本书上,“原来你在看柯岩的《他乡明月》。”由于前不久刚从同学那儿借了这本书,所以对内容很不陌生。“怎么样,是不是也想和书里的紫薇与朵拉那样,嫁个美国人,然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琳垂下头,回答,“我更想好好看看医院外面的世界,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个月了。”
我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触及了若琳的伤处,只能表示歉意。“你如果喜欢看书的话,下次我从家里带几本来,我们家里有不少书籍。”我的语气略带夸张。若琳似乎有些高兴,“我比较喜欢女作家的作品,想完整地看一套《萧红全集》,萧红的文章美丽又凄凉,她的一生也是短暂而不幸的。”“没问题,等你看完手里的书,我一定给你带来。”我向她保证。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第一次谈话。
周末,我骑着自行车,在38℃的高温下跑了好几家书店,终于如愿买到一套《萧红全集》。我小心地捧着书走出书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若琳弱不禁风的身影,恨不得马上奔到病床前把书交给她,博得她的嫣然一笑。
若琳翻着书页,脸上果然洋溢出喜悦之情,一边向我连声说着谢谢。我如释重负,男子汉的自尊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
和若琳渐渐熟悉起来了,她缺乏血色的脸和细细的胳膊总能激起我的保护欲和怜惜之心,让我有一种把她当成孩子抱一下的愿望。她就象一个无邪的小天使为我吹来最清新的海风,驱走世俗的尘嚣。
没事的时候,我以她是我实习论文的典型病例为由,尽量到她的这间病房报到,惹得她的室友一见到我就掩嘴窃笑。若琳的脸也红了,但眼光中充满了勇气和希望。
我确信我是偷偷爱上她了,爱上她深邃的大眼睛,爱上她如云的秀发,爱上她羞涩的盈盈浅笑,爱上她的沉静之美,爱上她小鸟依人的柔弱。
我多么渴望她的身体能够好起来,跟我一起飞翔,去迎接每日冉冉升起的太阳,去实现她继续学业的梦想。但主任医师告诉我,若琳的身体没有恢复的可能。
在希望与失望中,我结束了三个月的实习期,重新回到学校。以后的每个星期,我会给她寄去一封信,表达对她的关心和问候。周末,我总是带上一本她期盼已久的书去看望她,给她讲讲学校里发生的故事,跟她讨论书中阐述的思想。若琳总是痴痴地望着我,用盈盈眼波告诉我,她等了我整整一个星期了。
大学毕业我并未分配在若琳所住的那家医院,但我的工作单位离它并不是很远。我接触了许多病人,早已没有了当初为若琳听诊时的那种害羞,我总是以一个医生的天职尽力为他们诊治,把一些生命垂危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若琳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但有时会为我绽放出两朵红晕。一次我踏进她的病房,发觉她把我寄出的信捧在心口,轻哼邓丽君的那首“甜蜜蜜”。她不是一个肯轻易表达感情的女孩,我知道她在满心怀喜地等着我,心里涌起阵阵感动。
除了若琳的家人和我,她的高中好友雁也时常来看她,雁是活泼开朗的,总带给病房一连串阳光灿烂的笑声。望着这两个年纪相仿经历迥异的女孩,我总是感叹人世间的不平,让我的小公主只能在病床上跨过她的花季。
漫步在医院的花园中,我第一次轻轻地吻了若琳的脸颊,若琳羞得满脸通红,告诉我她的头好晕。我心里始终藏匿着的恐惧慢慢升了上来,生怕若琳有朝一日长睡不起,让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的柔情。
一日下班回家时父亲面色沉重,他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纸,上面有我的笔迹。我一把抢过信,那是我前一天晚上写给若琳的,还未来得及封口寄出。父亲问我和若琳到底是怎么回事,隐私被窥探后的怒气驱使我理直气壮地向父亲坦白了所有的一切。
父亲发了更大的火,他不允许我去爱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的女孩。“这不是她的错!”我吼道。
第二天去医院看若琳时我总是魂不守舍,帮她削苹果也割破了手指。敏感的若琳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用嘴吮吸着我的伤口,然后像认错的小孩子那样,默默不语。
晚上母亲也来试图说服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她要的是一个身体健康,能给她带来一个活泼孙子的媳妇。而我很清楚地知道主任医师说过若琳不适合结婚,更不适合生育。
我整日陷入苦恼中,为这朦朦胧胧,不被别人认可的初恋而烦恼,为父母的叹息声和紧锁的眉头而烦恼,不敢对视若琳期盼的眼睛。工作中,也时常出现小差错,面对着医生质疑的目光,我更是心乱如麻。我承认我很胆怯,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人,更何况这份爱让我承担了太多的忧虑和担心。
最终我还是抵不住压力,狠下心肠对若琳说了抱歉。若琳如梦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了,她用很冷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不必说抱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你再也不用来了。”我虚伪的眼泪渐渐涌了上来,我知道自己这个刽子手毁了女孩唯一的希望。
从此我再也没有找过若琳,也没有勇气写信或打电话跟她表示最简单的问候。我刻意地去遗忘这个带给我初次心跳的小精灵,因为只要一想起她,内疚之情就会让我痛上很长时间。
三年后在父母的精心安排下我认识了我后来的妻子——一个健康坚强的女人。到了该成婚的年龄我们决定携手共度一生。
婚礼的那天,突然传来若琳的死讯,当她的好友雁用冰冷的目光狠狠刺向我,并扔给我若琳的遗物——一堆我过去写给她的信时,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终于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我没有任何勇气再次直面可能随时降临的死亡。
爱情,原来你的名字叫做凄美
你渐渐走近,白衬衫,松垮的牛仔裤。
衣角随意的露在外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
亚麻色的头发,唯美的侧脸,178的身高。
每当我想抓住你,告诉你,我有多么的想你,你却走了。
我追逐你,我想叫住你,可是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眼泪无奈的流下来,那是属于自己的绝望。
我多么想抓住你,告诉你,亲爱的,我爱你,不要离开。
心颤了一下,醒了,原来一切都只是梦。
如此倔强的我,对任何离开,都已麻木的我。
即使在梦里,都只能这样。
算了,我还在想什么,点上一根烟。
烟雾缭绕,往事渐渐浮现,呵,原来我还记着。
吸的是烟,吐出的却是寂寞。
我又失眠了,又要独自面对漫长的黑夜。
不甘寂寞,泡上一杯特浓咖啡,打开笔记本。
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突然很想有个怀抱可以静静的让自己依靠。
一个人,习惯了,做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在乎别人,这样多好。
会不会有一个男人,让我爱到可以为他穿从来都未曾穿过的裙子,让我戒掉我迷恋的烟草,让我过上小女人的生活。
也许这是奢求,曾经给我承诺给我未来的那个人,被我狠狠的推开。
我怕自己的一无是处,狼狈不堪,让自己再次被抛弃。
所以我选择在被抛弃之前就离开。
离开那天,天空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前所未有的灰。
我带着所有的行李,逃离了曾经的一切。
由于急迫,下楼的时候,撞到墙角,可是一点都不痛,麻木的站起来。
他给的承诺,我没有带走,我带走的只是那些让我骄傲的过去。
我还是做不到,爱,但却无力改变,如今只能慢慢纪念。
我无法容忍如此不堪的我出现,所以离开,这样对我们都好。
突然,烟灰掉落在手上,微微的有点烫。
原来我想他想到出神,原来那麽久,我还是会在乎。
我离开的第三天,他终于打了电话。
“安,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竟觉得陌生。
“我走了,不要来找我,不要等我,我不会回来了,希,没有我你要好好的。”
我掐断了电话,摁了关机,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结束,我们的生活不再有交集。
这一切,我做的那样彻底,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夜总是那样漫长,总是给我太多回忆的借口。
假如时光倒流,现在的我们还在一起吧,呵,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
一个人坐到窗台上,打开灯,看着窗外的灯火,静静的点上一根烟。
从窗上看到自己寂寞的影子,这是打发黑夜,我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眼前突然浮现出曾经无数个夜里,希抱着我,我安然入睡的样子。
那是我吗?她有婴儿般的容颜,她脸上有知足,幸福的表情。
脸上突然一阵冰凉,原来我哭了。
我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努力想起以前所有幸福的画面。
这样是不是可以忘得比较彻底?
手上的疤扭曲的排列着,伤,是为了证明爱的存在。
记得那时他神情冷漠的对我说,你不爱我,她比你更需要我。
记得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打开抽屉,拿出水果刀,一刀刀的划着。
记得神情紧张的他,马上夺掉我手上的刀,对我说,你疯了么?
记得我呆呆的说,你不是说我不爱你吗?我只是证明,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无论何时何地。
记得我们沉默不语,黑暗里,他只是静静的抱着我,“傻瓜,痛么?”他看着我的手说,
“为了你,我不痛。”我笑了。
他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拿了纱布,替我包扎,“以后不可以了,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我爱你,而不是这样,知道吗?”
我抱着他,竟感觉自己是那样无力,我只能抱的更紧,我怕松开手,他就不在了。
那一晚,我们都没有在说话。
那些伤已经结疤,但是对你爱,却无法搁浅。
离开你的日子,烟代替着你,它麻痹着我,让我暂时忘却你不在的事实。
无数次买醉,无数次泪流满面,究竟我要让自己多么不堪才会罢休。
回忆束缚了我前进的脚步,我怎么丢都丢不开。
我的伤痛我会自己负责,我把它们全都带走了,不再牵绊你,不再是你的累赘了。
不会在无数个夜晚叫你哄着我睡觉了。
不会再让你背着我上楼了。
不会再任性的让你陪着我淋雨。
不会再让你陪着我通宵看鬼片了。
不会再在路上偷偷的走在你身后,看着你的背影,告诉自己你是我的了。
不会在任性的叫你叫我亲爱的,在马路上喊你爱我。
曾经他的一举一动,我全看在眼里,为了他我演绎着最美好的自己。
那个晚上,他坚定的看着我,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了,真的不爱了。
那一刹那,我诧异自己的麻木,下一秒,我打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下着雨,脸被打湿了,脸上刺刺的痛,我分不清它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一次见到他,他完美的侧脸,美的无懈可击。
我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可笑而又可悲。
我一个人静静的缩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角落里,我静静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