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龙被打得遍体鳞伤,额角还不停往外渗血。他吃力地翻过身,仰躺在地铺上,撕下一块衣服把额头包起来。他喘息了一阵,等伤痛稍有缓解,就开始扫视这间单间牢房。整个房间约有9平方米,前门是一张带有铁栏杆的铁门,中间是一张铺着稻草的地铺,还有一个抽水马桶,离地两米高的墙上有一个安着铁栅栏的小窗户。
马世龙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万万没有料到,会掉进聂参谋长设下的色情陷阱中,他原以为勾引何丽霞是手到擒来的,没想到这个婊子早有准备,正在张网捕鱼,等他往里面钻,他才开始明白为什么前面几个军统的特工高手会接连落马,一个个都栽在聂江舟手里。原来这是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家伙,自己现在身陷绝境,成了一枚“死棋”。经验告诉他,如果不在一两天之内逃出去,就一定会被对方杀人灭口。可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绝非那么容易的事,因为这里设施完备,守卫严密,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聂参谋长办公室里,两名年轻军官走了进来,向聂参谋长敬了个礼。
聂江舟招呼道:“罗参谋、何参谋,叫你们来是要交给你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说着,他拿出一个约一尺二寸见方的铝合金箱子,放到桌面上。
聂江舟拍拍这个箱子,“这是刚从德国进口的保险箱,非常坚固,非常安全,你们看。”他边说边打开箱盖,指着里面说道,“这里是放文件的地方,把这个关上,这里有一个设置时间的旋钮,这是12小时挡,这是24小时挡,这是48小时挡。假如我定了12小时这一挡,到了12小时不打开,里面有一种自动装置,会喷出一种液体,将文件自动销毁。箱盖一合上,除非你用密码才能打开密码锁,否则,你别想打开它。如果有人想撬开它,从前面撬,它会自动爆炸,从后面撬,它会自动喷出一种有毒气雾剂,把开箱的人毒死。”
罗参谋、何参谋两人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箱子,“德国人的科技就是先进,这玩意儿造的,就像个艺术品啊。”
何参谋问道:“聂参谋长,我们把文件送到哪里?”
聂江舟严厉地说:“你们二人乘火车,明天下午2点整的车,到衡阳站下车,那里会有人接你们,你们要把文件亲自交到李国栋团长的手中,路上绝对不能出差错,不能睡觉,要用眼睛牢牢盯住箱子,记住了吗?”二人一起答道:“记住了。”
聂江舟面露微笑道:“你们1点钟从这儿出发,现在先回去休息。”“是。”二人敬了礼,转身出门而去。
聂江舟走到立式保险柜前,反复拨动密码锁,只听“咔嗒”一声,柜门弹开了,聂参谋长从里面拿出两份绝密文件,一份上写“行动方案”,另一份上写“参加者名单”,将两份文件放入保险箱中,盖上了盖子。他用手掰了掰箱体,又提起来掂了掂,重又把箱子放在桌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监狱牢房里,晚6时看守班长送来了一碗糙米饭和一盘咸菜,马世龙狼吞虎咽地把饭食一扫而空。有卫兵收走了碗筷。看守班长是个中尉,拿着一个小型收音机晃了过来。收音机里送出一阵京剧唱段,班长嘴里也跟着哼出京剧曲调,隔着铁栅栏看了看斜靠在地铺上的马世龙。
马世龙正无聊地用一根细铁棍敲着下水管道,发出阵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看守班长烦躁地嚷道:“喂喂喂,你不要敲了好不好,烦不烦呢!”马世龙不屑地一笑,“嘁,我敲我的,关你什么事?”班长一听火了,“妈的,你老实点,讨打是吧?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猖狂!”
马世龙灵机一动,换了副笑模样,“大哥,你也照顾照顾我们,你有收音机听,我们听什么?这就是我的收音机呀。”“嘁,死鬼就是事儿多,妈的。”班长骂骂咧咧走到一边,继续听他的收音机去了。
牢房里,马世龙躺在地铺上,随意敲着水管,“当当当,嗒嗒,当当当,嗒嗒……”
他觉得这样敲有些枯燥乏味,又变换了下节奏:“嗒当当当嗒,嗒当当当嗒……”
突然,水管震颤了一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当当当,嗒嗒嗒,当当当,嗒嗒嗒……”声音很有节奏,似乎是楼上或楼下某个地方也有人在敲打。
“不对,这是莫尔斯电码呀!”马世龙心里惊呼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从下水管道的另一头传来的敲击声居然是一串莫尔斯电码。他大喜过望,他想,这里关着的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说不定还有自己的同伙,或者就是前天聂参谋长让他枪毙的那个死刑犯潘文斌?他毫不迟疑,迅速敲击出一串有意义的莫尔斯电码。
马世龙敲击:“有人吗?”
水管敲击声:“我是老虎,我是老虎。”
马世龙一惊,知道联系上了,继续敲击:“我是黄河,我是黄河,你是潘文斌吗?我是来接应你的。”
水管敲击声:“黄河,黄河,我是潘文斌,我被捕了。你也被捕了吗?”
马世龙敲击:“是的,怎么办?”
水管敲击声:“我明天就要上路了,同志,再见。”
马世龙沉默了好久,痛苦地低下头,忍不住两行热泪溢出眼眶,但他又敲击起来。
马世龙敲击:“坚持住,我会设法营救你。”
水管敲击声:“没有用,放弃。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马世龙敲击:“怎么逃,根本不可能。”
水管敲击声:“事在人为。监狱外面只有一道铁丝网,越过它,外面是一片水塘,再外面就是公路。”
马世龙敲击:“明白,我在想办法。”
水管敲击声:“你逃出去后,到广济路关公庙,香炉里埋有一份行动方案,祝你成功。”
马世龙敲击:“知道了,我会殊死一搏,再见了,同志。紧紧地握你的手。”
马世龙走到栅栏前,往外看了看,只见看守班长还在听收音机。他转身来到一个角落,抬起脚,这是一双林闻涛送他的军靴,他使劲拧动鞋底,一声轻响,鞋底转动了,露出一个小抽屉,格子里面放着几个小瓶子。马世龙掏出两个小瓶,倒出里面的药剂在碗里,再加了些水进去,用一根小棍把药粉合成糊状。他到了窗下,把碗里的溶剂倒在铁栅栏的根部,不一会儿,药剂开始翻出泡沫,发出“滋滋滋”的轻响。马世龙面露惊喜之色,但他没放松警惕,悄悄来到前门铁栏杆前,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那个班长还在角落里听他的收音机呢。他急返身回到窗前,用手搬动窗上的铁栅栏,只见一根铁条从底部断开了,他用手搬动另一根铁条,也断开了,他使劲用手将两根铁条向上搬起,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他抓住铁条,纵身一跃,将头探出窗外。
窗外已是夜色茫茫,四野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马世龙使劲向外探身,慢慢爬了出去。一根铁刺把手臂划了个口子,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发现这里是二楼,墙上有一根下水管道直通楼下,他挣出身体攀住管道,顺着管道慢慢往下爬着。不一会儿,他的脚接触到了地面。他轻轻吐出一口大气,趴在地上,向四面观察一下,见没有动静,他迅速向前面爬去。
好在地面上都是蒿草,前面就是铁丝网,大概距离还有100来米。马世龙鬼鬼祟祟爬过一大片空地,离大楼越来越远,不一会儿,他来到一片竹林,一道高约2米的铁丝网出现在眼前。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突然,从大楼方向传来一阵狗吠声,几道手电光射过来,几个军官牵着狼狗从远处向他的方向追来。有人在高喊:“他逃跑了,快追,快追!”
手电筒的光柱四下乱扫,马世龙灵机一动,将一根粗大的竹子弯向地面,试了试弹性,压在一块石头下面,他又把另一根竹子也弯下来。当两根竹子弯度差不多的时候,他纵身一跃。爬在竹子上面,他飞起一脚,蹬掉了那块压着的石头,两根竹子弹了起来,把马世龙带着一起弹向空中。当竹子弹直的时候,马世龙松开了双手,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被抛入了铁丝网外面的池塘里,“哗”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狼狗已经来到铁丝网前,几道手电光凌厉地射了过来。
铁丝网前有人惊呼:“他在那儿,在那儿,快开枪,快开枪啊,不然他就跑了!”
“砰!砰砰!砰砰砰!”子弹带着尖啸的嘶鸣钻入他身旁的水中,刚从水中爬上来的马世龙急忙挣扎几下,踉踉跄跄往前跑,刚跑几步又一下倒在水中,“砰!砰砰!砰砰砰!”子弹追着他的脚和身体,在水面击起阵阵水花。
马世龙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往前扑,不顾身上的伤痛,奋力游上了池塘的对岸。刚爬上岸,远远有一辆卡车开来,他站在路中向汽车招手,车停了,马世龙对司机道:“师傅,行行好,带我一程。”
司机迟疑地望着他,“你去哪儿?你这是怎么啦,浑身是血的?”马世龙抹了把满脸的血水,气喘吁吁道:“是……是仇人……追杀我……”司机吐掉嘴里的烟头:“嗯,上来吧。”
马世龙爬上驾驶座,汽车很快开动了,一转眼就钻入了夜幕之中。
城市的夜死一般寂静,仁爱药铺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马世龙从一条小巷子中钻出来,悄悄来到药铺前门,“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用暗号敲响了房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郑艳芳站在门前,她一见是马世龙,一下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二人紧紧拥抱,郑艳芳悲喜交集,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王站长也跟了出来,惊喜道:“马世龙?快快快,快进屋。”马世龙进了屋,郑艳芳端来一盆热水,拿毛巾替他擦着额上的伤口。
“谢天谢地,这下好了。”王站长激动地说,“马世龙啊,听说你被18军抓了,这两天可把我们急坏了,郑艳芳眼睛都哭肿了,重庆那边也以为彻底没戏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逃出来。这下好了,你们两口子可算团圆了。”
马世龙宽慰地笑笑道:“这次好悬,差一点儿就交代了。算命的说我命硬,这话一点儿不假啊。”郑艳芳制止他,“哎,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王站长刚要起身,马世龙拦住他道:“王站长,别忙,还有个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呢。”王站长露出警惕的神色,“嗯,什么事儿,你说吧。”
马世龙道:“广济路有个关公庙,在关公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