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学校。
这个季节对于我们来说,又多了一丝乐趣,利用课间十几分钟就能从学校边的果园里偷几个苹果,当然自己都舍不得吃,都贡献给了同桌的田贝蓓,还在她面前吹嘘着自己早就吃腻了;一毛一根的雪糕也没少给她买,而我总是和朝鲁、史坚强去抢五分一根且还要化了的小豆冰棍;和爸妈要生活费的时候也多要上几块,骗他们说自己正在长身体发育快、饭量大;也从外班女生那里掠夺过几本小说,琼瑶、席娟儿、岑凯伦的,不管她喜欢不喜欢都一股脑的塞到她的课桌里;为了能写一手庞中华的好字,不得不练起了钢笔字,写一手正楷的情书比答完模拟卷子还兴奋呢!为了能给田贝蓓抄上一首汪国真或席慕容的诗,我宁可作业往后推迟,宿舍熄灯后不得不点蜡完成。这叫我的初恋吗?还是自作多情?自己感动着自己,却发现田贝蓓还是那样无动于衷,依然故我。在那个语言无法大胆表露,内心十分懵懂单纯的年代,课桌上的“三八线”永远是我们男女生界定的不可逾越的防线。
桌子角用小刀刻上:“天马无翅膀,豹胆硬逞强,田间花万顷,一朵也受伤。”
我也将这四句写满了所有教材书的扉页,这样的座右铭,是不是有点超前甚至有点大胆?《我是一只小小鸟》中曾这样唱道“生命的尊严和生活的压力哪一个重要?”在我眼里则是“考试的成绩和情窦初开的感情哪一个更高?”可怜的骉子分不清什么是同学情,朋友情,感情和爱情,头脑简单的就将纯粹的“自作多情、单相思”划做情感的范畴,岂不是可怜和幼稚?那也难怪,没有人教导我们,也没有开设这门课程,一边“探索”,一边“自学”,但会让现实撞的头破血流,还得自己“包扎”,不敢且不能喊疼。
学校操场的扩建和旧教学楼的整改工程,已经开工了,首先是对操场进行扩建和再建设,怕影响到学生们的正常上课,教学楼的整改时间则放在了快要来到的暑假里。这届校领导说话还是算数的,不像刚刚调走的延校长,篮球网子没了说给换上,到现在还光秃秃的呢!延校长嘛,办事当然延长时间啦!新任校长姓周,个头不高,戴一副象牙黄宽边眼镜,一年四季不变的深蓝色中山装,口袋上总插有两三支笔,听说他原来是我们县升学率最高学校二中的一位校领导,因为教学方式和做事方法与其他领导发生隔阂才被挤兑出来的,不过到了我们学校之后,的确让我们学校从校容校貌和整体教学水平上都有了质的提高,甭说别的,就这次忙里忙外为学校跑操场扩建和教学楼改造的事,全校师生对他倍加尊敬。远远见到他也都会跑过去打声招呼发自内心的叫上一声:周校长。不像遇到老郎,会绕道而行,没办法了叫上一声:郎主任,心里还有意的把这个郎换算成那个“狼”。
还有一点也为周校长在学生中积累着人气,他的一对龙凤胎也在这所学校就读,姐姐周沫儿初二三班班花,弟弟李拜天初二四班学霸,虽然是姐弟,出生时间间隔不过半小时,至于为什么一个姓周一个姓李任由同学们天马行空造句了,有的说是李拜天随了妈妈的姓,也有人说周校长儿时过继到周户人家,祖辈本姓李。众口铄金,谈论老师们的隐私也是学生必修的科目之一。
来承包此项工程的正是史坚强的爸爸史福地。
我和朝鲁也开着史坚强的玩笑,我说:“强子,你爸给校领导什么好处了呀?能揽上这笔好买卖?”史坚强小眼一瞪嚷到:“少扯淡,周校长烟也不抽,酒也不喝,连菜都没夹过我家一筷子。”
朝鲁在旁边也帮起了腔:“那不证明老郎没吃过你家的肉吧。”
“这不废话,大舅哥上妹夫家吃肉应该的,应该的”
我打趣道。
史坚强可执拗不过我们俩人,往往是脸红脖子粗之后,十根冰棍,六只棉花糖,四张洋画将我和朝鲁收买,是用的和他爸爸一样的招数。
操场上堆满了砖头、水泥、砂石、破搅拌机的嗡嗡声倒也听得有滋有味,毕竟是为了改善我们的教学环境嘛。
史福地时常也来现场转一圈,宽大的西服架在他的身上,有点像猴子穿大褂。袖口上的商标没有扯去,是在向别人显示它的品牌,腰里别着的一个烟盒大小的黑匣子反衬着他的与众不同。在我印象中,史福地是我们这个地区第一代挎上BP机的人物,每当“滴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的两眼光芒四射,慢悠悠的从腰间取下,放在眼前至少盯上几十秒,这个动作要做的夸张和卖力,惟恐全世界不知道他史福地拥有一台BP机。
我总爱史坚强开着玩笑说:这个动作比《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用百元大钞点烟的动作还要潇洒,亏得吴宇森大导演没找你爸爸演这个角色。
史坚强说自己也看不惯,可史福地毕竟是他爸爸,他十分敏感自己地主后代的身份,有一次高中的一个男同学管他叫“小地主”,让他海扁了一顿,而且在全校那根高高的旗杆下发誓:谁在叫老子地主,老子先煮了他!
基建的现场管理完全交给了“狗头军师”苟且安。四十多岁,未老先衰,头发上抹的头油精能让苍蝇在上面摔个大跟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折射出了他的品位,打开一看,扇面上是他的狂草自题:“扇子有风,拿在手中,有人来借,等到立冬。”
苟且安来了之后,史坚强、朝鲁和我的饮食生活倒时常得到改善,隔三差五的他就会带史坚强出去吃饭,增进感情,当然也少不了朝鲁和我,这可是借了史坚强爸爸的光。
柳树上的知了“知道、知道”的叫个不停,凉风也无力拂动细腰的柳条,夏令时的时间让我们感觉到一天过的为什么这么漫长,好不容易才熬到星期五。
虽然是礼拜休息,我和史坚强都没有回家,原因是不想忍受二十多公里头顶酷暑骑车的痛苦,同室友就剩下朝鲁、史坚强我们三个人了。
郎宝子走的时候,我再三叮嘱他说:“宝贼,回村的时候,再给我妈要十五块钱,就说我补课呢,不回去了。”
郎宝子不情愿的回答:
“又给你办事,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哇,给你两拳头。”
史坚强更看不惯他这个扭扭捏捏爱占小便宜的小表弟。
郎宝子不说话了。
我这时也来了精神唱道: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回来时再带个大西瓜。”
叫你宝贼再讨价还价,一首爱的代价免费送给了你,而且还加了价,为你的自作聪明和自讨没趣付出代价吧!
我们三人望着怏怏骑车走的郎宝子和那个似乎已到了嘴边的大西瓜而得意的笑。该,敢给“三人帮”叫板,西瓜就是代价。
如何打发无聊的时间呢?田贝蓓是从来不住宿的,就是她住宿,我也没有那个胆量去找她,女生宿舍更是男生们不可侵犯的神圣禁地,老郎倒是近水楼台,利用职务之便,打着检查宿舍卫生的幌子,出出进进于女生宿舍,男女生宿舍的评分标准是一样的,为什么她们总是十分,可我们宿舍总是抱鸭蛋呢?
有次史福地来我们宿舍看望史坚强,临走时“希尔顿”香烟忘了拿走,恰逢老郎来查宿舍,他说凭着他敏锐的鼻子和鹰一样的眼睛,在教导处里就闻到烟味了。给我们宿舍卫生弄个“零烟”只剩下的三根“希尔顿”也他被装走了,走出我们宿舍不远,就看他掏出了一根“希尔顿”,叼在嘴上,而且很满足的用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点着了。
这件事情我和朝鲁总是弄不明白,老郎和史福地是亲戚,为什么不当面给他索要烟抽呢?是因为他教导处主任的身份?放不下面子还是?从上次朝鲁和强子打架,老郎不帮着亲外甥说话等等一系列事情,感觉这两家关系怪怪的,当然,这不是我所关心的,有这闲心还是学好自己的数理化。
想去踢足球,无奈天气太热,又是星期天休息凑不够人手。别看朝鲁来的时间不长,凭借在草原上疾驰过骏马的过硬身材素质和朝夕苦练已是我们班的主力前锋了,他也崇拜贝利和北京国安的高峰,的确也进过几个球,你要是问他:
“朝鲁,哪个球进的最漂亮?”
他也会假作深沉学着贝利的口吻说:“下一个。”
史坚强的主力后卫和我的主力门将位置就从来没有动摇过。史坚强的技术水平一般,但冲劲和力气十足,大脚一抡,球便直奔对方半场,仗着人高体壮,身材魁梧,禁区里头球解围和大脚破坏可是块好料,球场上人送绰号:史劲踢。全校高中和初中二十多个班级中我们班足球队也能踢进前三甲,每次比赛,全班女生就会带上暖瓶和大把缸子前来慰问加油,鲁花的组织能力确实不差。有一次比赛中,我为了观察田贝蓓有没有注意我,还差点让对方吊了个空门。
无所事事的三人溜溜达达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