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莫溪闲直等到中午,也没有见到叶宬佑来,看来他还在忙着,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裳书漓要送她走的事。
裳书漓安排了两个人想要偷偷地送她走。为了掩人耳目,裳书漓甚至特意给她准备了一身男装。
莫溪闲换好衣服,一心想着待会儿要怎么从这两个人身边逃走呢。连裳书漓的拥抱都没反应过来,那些告别之言更是只字未听进去。
裳书漓上前一个深深地拥抱,他怕万一没有机会再见,那么此时应该要好好地道别一场。可又见莫溪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她是心情烦闷不愿理他,也不再多言。生生咽下了那一句,等我回来。
松开双手,故作轻松地道一句:“闲儿要好生照顾自己,切勿让别人再把你拐了去。”
莫溪闲回过神,镇定地道一句:“好。你一定要小心。”
莫溪闲现在并不认为裳书漓会有事。事实上,从她开始打算帮他的时候,从得知叶宬佑也跑来帮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渐渐拾起了一些信心,至少他们还是有希望的。若是这地雷阵成功了,一定能让北炎见识到西夷的厉害,按照北炎皇帝的谨慎性格,或许就不会再轻易开战了。至少,裳书漓也有了与北炎抗衡的利器。至于裳流风,他应该也不敢再随意造次。
送莫溪闲的那二人,一男一女,扮成了一对老夫妻,莫溪闲则女扮男装,变成了他们的儿子。三人皆是布衣,一副躲避战争背井离乡的难民样子。这样的身份能轻易地躲避掉许多麻烦。莫溪闲真是佩服裳书漓的心思缜密。
一路上,那二人并不说话。莫溪闲忍不住想向这二人套套话。
“我们这是去哪?”莫溪闲问道。
“当然是去逃难了。”那男子毫无感情的语气让人心凉。
“……我是说,我们的目的地在哪?”莫溪闲心里开始不安地打起鼓来。
“南隅。”那男子依旧毫无感情的声线,好似机器一般。
“南隅?”莫溪闲难以置信地叫道,裳书漓要送她去南隅?“南隅不是已经……”
那女子不满地看了莫溪闲一眼,似乎在责怪她大惊小怪,低声道:“南隅现在的君主已经对北炎俯首称臣,现在他们只求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国情上要比北炎和西夷安全。很多西夷和北炎的百姓为了避难,也都去了南隅。南隅的君主并不控制难民的流入,可以放心进去。”
莫溪闲听了后,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她没想到裳书漓会把自己送去南隅。现在再提到南隅,心里竟然还会有一丝恐惧。时隔半年之久,那些被颜羲和挟持压制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至少她此时还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国家的。
只是现在自己要如何从这二人身边逃走呢,看他们走路的身姿和步伐,定是有些功夫的,不然裳书漓也不会放心把她交给他们罢。没有半点功夫的她又要如何从这两个高手身边逃走呢?
他们现在正沿着巍山的山脚下,隐匿在山林间向东南方向走。若是这么一路走下去,只要再过一个越加谷,便能到南隅的境内了。
怎么逃走倒成了大问题。叶宬佑此刻怕还忙的不可开交呢,好在所有的部署计划他都知道,若她真的赶不及,他也应该能完成。
可是她要怎么办……莫溪闲此刻心里已经焦灼一片,大雾弥漫。
这山林中的路十分难走,落脚之处皆是枯木碎石。那二人一前一后把莫溪闲夹在中间,生怕她跑似的。就这么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那二人也不说停下歇会。
莫溪闲实在忍不住,颓然道:“能不能歇会儿?二位都不累么……”
那两人这才停了下来,莫溪闲忽然心里万分悲凉,裳书漓莫不是交代这二人她是个囚犯?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冷漠态度。
才坐了没一会儿,那女子就起身催促道:“该走了。”
“啊?”莫溪闲毫无防备地吃了一惊,他们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还未起身,就听那男子突然警觉道:“有人。”
那女子也不说话,侧耳倾听了一会,对那男子点点头。
那男子又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莫溪闲往山上走。
莫溪闲被拉了个踉跄,不解道:“诶……我们……”
不待莫溪闲说完,那女子就低声厉喝道:“别说话!”
二人垂直往山上走去,女子一边走,一边拿小刀在树上刻着什么,走了许久,也不见那男子跟上来。又缓步走了一会儿,那女子才停下。莫溪闲知道她应该是开始担心那男子了。
遂试探地劝说道:“他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你不去看看吗?”
那女子柳眉一皱,露出几分忧思,向着山下望去。
觉得有戏,莫溪闲又弱弱地道:“我在这等着,你先去看看罢。万一他遇到……兴许他是没找到你沿途做的记号吧?”
“不可能。他知道我们约定的暗号。”女子果断地否决了莫溪闲之后,脸上的忧思更深了。
“我们总不能从这山上绕过去罢?还是沿着山脚走比较安全些。我在此处等你。若是无事了,你再回来接我。”她说的是实话,这山中爬虫猛兽肯定不少,想要从这里穿过去实在不易。
那女子又深深地看了莫溪闲一眼,似乎心中已经动摇了。
莫溪闲肯定地点点头,像是安慰她,又像是担保自己,“快去快回。”
那女子转身离去,莫溪闲还不忘朝她的背影大喊一句,“别忘了回来找我。”
女子的身影刚消失,莫溪闲抓起裙角就朝着西北万宁谷的方向跑去。怕那二人回来追上自己,又偏了些角度才敢往山下跑。足足跑了半个时辰,确定那二人没有追过来,她才敢放慢脚步。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山林中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刚才跑了一身汗,衣服已有些湿了,这会儿被寒气浸染,凉透了心脾。若是没有了太阳,这山路就更加难走了。虽然已经精疲力尽,可还是强撑着加快脚步。
然而无论她怎么赶,冬季的日照时间本就不长,太阳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月光暗淡,好似穿不透着繁茂的林木,山林间一片昏黑,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按说来时,他们也不过走了两个时辰的路,自己走了这么久,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为何还是看不见山林边缘。难道,迷路了?
心里暗暗祈祷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她没有往山上走,应该不会走反的。只要走到山林尽头,前面应该就是万宁谷的大路。
就这么壮着胆,摸着黑又走了许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多久,脚下早已麻木无知觉。山间的温度下降很快,现在应该已经零下了罢,只觉冰冷彻骨,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以前与关木琛、红莲、沐泽四人奔赴闵州前线去找叶宬佑时的场景,与此时如出一辙,也是寒风刺骨,也是山路难行,不同的是六越山脉积雪很深,而巍山西面没有雨雪,那时他们是四人一道,而今却只有她自己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