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终于熬到天亮。露则来敲门，莫溪闲已经起身，正站在窗口等着呢。
见莫溪闲脸色不好，眼底露着疲惫之色，露则有些担忧：“姑娘是没睡好吗？”
莫溪闲摇了摇头，淡然道：“无事，都收拾好了吗？”
露则点点头，道：“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莫溪闲独自到屏风后的衣架上去拿了外衫来，露则忙上前帮她穿戴。
莫溪闲一边理着衣角的锦带，一边对身边的露则道：“你要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露则认真地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穿好衣裳，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身影，挺直了脊背，语气里透着不可逾越的坚定，“恩。那我们这就去和四皇子殿下告辞罢。”
出乎莫溪闲所料的是，裳流风居然没有再设法拦住她们，莫溪闲顾不得高兴，一路急急地催促着赶车的人，快些出城。
出了城，温度果然开始下降了。靠近巍山脚下时，已经穿不得单衣了。露则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拿出来。几人各自裹上。
露则一脸崇拜之情仰慕着莫溪闲，“好在姑娘明智，让奴婢提前准备了披风，不然怕是还未找到王上，就要被冻死了。姑娘是如何知道，这边的温度会降的？”
白色的狐裘里，一张清丽雅致又气质温婉的秀颜，依旧未施粉黛，依旧那般巧夺人心。眉目低垂，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声如深潭里浸泡的玉珏，清润柔软，“因为我曾来过这里……”
那时，谁又能想到，会有今日再入这边关之境，夹在两国之间。
西夷的军队驻扎在离长善城五十里外的山野间，不到巍山，却也差不离了。离巍山的那条通往北炎的峡谷入口处并不甚远。他们也是为了能够快速出击进攻才选择驻扎在此的罢。
终于能够看到前方的营地了，车内的人，这才送了一口气，松软了肩膀，依靠在车厢内。这裳流风，居然会这么老实。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裳虹衣是胡说的？裳流风真的是一片忠心？想不通，想不通……
主帅的营帐内。此时正冷战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终于，一人实在忍不了，抬手揉着眉宇间的烦躁，一面深沉地劝说着，“书漓，你真不该如此……你可知五哥如今已经布了十几万大军等在闵州的峡谷出口处。你这般硬拼，必定会输得一派涂地，你又是何必……”
裳书漓冷笑了一声，抬眼看着面前坐着的人，还是那般俊逸不羁的面庞，如今却没有了往日的风流神色，眼底流转的是深深地愁绪，“呵……六王爷来此，是要给我送情报，还是来窃取情报的？”
叶宬佑放下眉角的手，坐正了身子，转头盯着裳书漓，正色道：“书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羽妃娘娘也已经仙逝了，你这样执着，若是她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裳书漓灿若粉樱地一笑，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忧伤，略带一丝嘲讽地道：“你已经忘了她了？”
面前的男子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怔，瞬间眉头深锁，墨黑的眸子发着光，散着深渊的冷寂，她，他知道裳书漓口中的她是指谁。缓缓张口道：“你是何意？难道……你见到她了？”
裳书漓笑得更加绚烂，暖如旭阳的笑容却渐渐冰冷，“我见到她了，我不光见到她，我还亲眼看着她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身中你北炎的箭矢，你应该庆幸没有见到她死去的样子，不然，你怕不会再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了，说不定，你早去杀了你那三哥。”
叶宬佑的脑子瞬刻懵起来，慢慢地站起身来，向前踉跄了两步，好似醉酒之人，身形摇晃，低沉着声道：“你说什么？！她……死了……”
裳书漓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哈哈一笑，“莫不是，你还抱有幻想？那我便告诉你罢，她死了。死在了你北炎的箭下，死在了北炎的城门外，死在了纷乱的战场之上，死在了我的面前。她倒在血泊里的身子那么轻，好似那些血都足以让她浮起来……她穿着白色的裙衫，你知道有多美吗？可是我叫她，她却没有再理我一句。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叶宬佑只觉身上发凉，从指尖到心口都是凉的。他从不敢想象这个画面，即使听到那些人都在说她的死讯，他也还是不信，他不敢想象她死去的画面，而今，又有一个人说，亲眼鉴证了她的死讯，闲儿，你真的……如他们所说……不，不会的。我不信，你不会死的，因为我的心都不曾痛过，你若死了，我一定会难过到死去，我怎会独活至今呢？我还是不信。
裳书漓看着叶宬佑脸上的神情辗转变了几番，最后又恢复了一脸笃定的神色，坚定的口吻道：“她不会死的。她一定还活着。我不过还没有找到她罢了。”
裳书漓忽地十分生气，冷哼一声，“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你早都知道她已经死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你不愿意相信她是死在你北炎的箭下，死在你三哥的手里……”
叶宬佑有些冲动地打断了裳书漓的话，“你胡说……三哥他不会这么做的……”
裳书漓鄙夷的看了一眼叶宬佑，对他现在的态度十分不满，“哼，是不是胡说，你大可回去问问你三哥，当时当日，他是不是下令放箭，杀了她！若是他敢承认的话。”
二人此时已是争执地剑拔弩张，叶宬佑也不愿在与他继续争执下去，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书漓，我劝你不要在执着下去。这场战争，你赢不了的。”
说完，拂袖离去。
叶宬佑前脚走，紧接着裳书漓就把云将军和章副将叫了进来，继续讨论军事部署，北炎，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几人正激烈的讨论之时，帐外有侍卫通报。
“启禀王上，四皇子派人送了两个姑娘来……”
裳书漓一阵烦闷，这裳流风是在搞什么鬼，现在是多重要的时候，他还做这么不着调的事。
云将军见王上脸色不好，心想，四皇子这下马屁没拍好啊，也可能是他们在这里，王上不方便应允，便自作主张，对帐外喊了句，“先送去空闲营帐歇着去罢。晚些时候再说。”
“是。遵命。”帐外的人得了回复，急忙跑去营外，把那两个神色严肃的姑娘迎进来。这可是四皇子送给王上的人，怠慢不得。
叶宬佑飞身出了营地，离开之时，正巧见一辆马车正急急地向营地方向驶去。不禁奇怪，这军营之中，要么徒步，要么骑兵，怎会有坐马车来营地之人？莫非，这来人，是不会骑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