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将领是个身形粗犷,威风凛凛的大汉,黝黑粗糙的脸庞诉说着军人的风餐露宿。他见了莫溪闲的腰牌后,就快步走下城楼,脚下虽快,面上却依旧从容。
他直径来到她面前,抱拳行礼,道:“末将应维升,金林三军左都尉。见过夫人。”
那言语间尽显一个军人的正义凛然和忠义耿直。
莫溪闲也站的笔直,好似感染上了军人的气质,道:“应都尉快免礼,我不过是个女子,不必以军礼相待。”
应维升起身稍稍打量了莫溪闲一眼,这个身着男装的女子,气质不凡,容貌自不用说,即使着男装也美得自有一种风度,那一双透澈清亮的眼眸,更是能穿透人心。单论这种姿色,说是王爷的夫人,他自然深信无疑。可王爷的夫人不好好呆在王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应维升又有些提防地询问道:“不知夫人只身一人前来圩贵,所为何事?”
莫溪闲知道她现在的任务艰巨,必须取得这应维升的信任,她才能留下来,接下来的事,才有戏。看这应维升的表现,像是对她有所怀疑。
遂一脸严肃,说着她早就打好的腹稿,“实不相瞒,我此次赶来前线是受慧妃娘娘所托,有重要的事要告知王爷。这里着实不便相告,慧妃娘娘吩咐过,只能告诉王爷本人,还望应都尉见谅。我们一行人,半路上遇到了贼子,大家都走散了,剩我只身一人来到圩贵。我一个女子,现在唯有向朝廷寻求帮助了。还望应都尉给慧妃娘娘报个信。”
她唯有搬出慧妃娘娘,才能暂时压制住这个都尉。他若真给慧妃娘娘发个信,想信慧妃娘娘也不会出卖她的。况且就算他真的送信去问,没个十天半月的也送不到龙吟。
应维升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事他虽有些怀疑,却也只能姑且相信,待他再给王爷发个信,就会真相大白。淡淡地笑着回应道:“夫人放心。夫人需要的话,末将这就去给王爷传信……”
莫溪闲忙打断他,道:“应都尉莫急,暂时先不急着告诉王爷,我这边也有话要告诉王爷。待我理清思路,写好信后,再劳烦应都尉帮忙一起送去。”
应维升浓眉大眼透着明镜的心思,想这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他什么事都不了解,让他给王爷写信,也说不清楚,不如让她自己写,是真是假,王爷一看便知。
遂,点头答应道:“也好。那便请夫人先行休息,再慢慢写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由末将交给王爷吧。”
莫溪闲见这情况算是暂时稳住了,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谢:“多谢应都尉。”
“夫人不必客气,应该的。”应维升说着又转身对身边的下属吩咐道:“快带夫人去楼上休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是。属下遵命。”那士兵严肃地行了个军礼,大声回应道。
莫溪闲看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军礼十分严肃有序,暗叹这应维升是个好将,强将手下无弱兵,她在这里,是不是会相对安全些?
冬雨霖霖,落地无声。高高的城楼之上,一抹白色的倩影巧立着,孤身遥望,远处长云暗天,苍山负雪,衬得这身影此刻尤为寂寥。
直站得腿脚麻木,莫溪闲这才搓了搓手,跺着脚回到屋里。
这城楼之上的房屋乃是石墙石地,在这江南腊月,水冻凝瘀的日子里,让人更觉苍凉。刚坐下不久,她又不得不起身,在屋内徘徊不止。不由轻笑,自己居然也有今日这般坐立不安的时候,若是要让关木琛知道,定是又要嘲笑自己一番。
现在她心中忐忑的并不是自己会被那些人追杀,而是担心关木琛与沐泽。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若要伤了他人性命,她是宁死也不愿的。
看了看屋外,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假若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找到叶宬佑了吧。如果是那样,她就可以放心地面对自己的生死了。
蓦地,敲门声响起,听得屋外传来侍卫的喊声:“禀夫人,都尉来问,夫人的信写好了没有?”
这都尉倒是着急,一天催了三次,看来,他是迫不及待想去叶宬佑那里辨别真伪。她不是不愿意写,只是现在她心中忐忑不安,压根就坐不下来写东西。而这都尉又催的急,越急就越坐不下来写字。
掩住心中的烦闷,回应道:“请都尉大人稍等,我正在写,待我写好,再给送过去。”
“是。属下这就去禀告。”侍卫说完转身就跑。
莫溪闲还以为他会再啰嗦几句,没想到居然这么干净利落,看来那应都尉是交代好了,不要打扰她。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坐回桌前。提起笔来,却无以落墨。今日若是自己输了,那便是必死无疑。提笔要写什么?获奖感言,还是遗书?
如此直面生死,静心思考,还真是第一次。穿越到原主这身上的两年多来,发生了许多事,认真回想一下,自己也不算是不学无术虚度光阴。总算还是为身边的人做了些事情,至少她改变了自己所处的生存环境。古人云人生自古谁无死,却原来这句话是这么安慰等死的人。
“彭殇徒自异,生死终无别。不如学无生,无生即无灭。”
笔还未搁,便听外面传来了惊呼。
有人大喝道:“何人在此?”
接着便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和刀剑相撞的铿锵声。莫溪闲不用出去看都知道,那些要她命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有刺客......有刺客......有……”
纸上墨痕未干,屋内余温已散。她将笔搁在笔架上,起身理了理衣物,整了整发带。从容不迫地开门走了出去。
“禀报都尉,有刺客……”一个侍卫飞快地跑到应维升面前,边跑边叫道。
“果真来了。这些人……这个夫人,果然不简单。还好本将提前布下了防备。走,去瞧瞧是何方神圣。”应维升大步抬起,握着大刀就向莫溪闲所在的城楼一边奔去。
这一边,城楼上的女子,素袍飘飘,青丝束起,没有一丝凌乱。黑云压城,寒风中夹杂的雨水此时已变为冰晶。飘在人脸上,惊醒了世人。
城楼上烽火明晰,黑衣刺客与士兵们扭打在一起,转瞬,那一队的巡逻士兵都已倒在了手持银柄长剑的刺客脚下。那些刺客出手狠厉,招招毙命,军队里普通训练出来的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来。慧妃娘娘的人没有来。城楼上的女子低头苦涩地一笑。
这一局,她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