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菲定定地看着张世海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冷汗一股股地在背脊上游动,手里一直握着的枪此刻竟使得手指僵硬得无法动弹。
呆坐在沙发上许久,直到有人用托盘给她端来碗粥沈静菲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也是个自己以前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也就三十来岁,倒是看着极面善。
那女人见沈静菲看着自己,身子微微一颤,看的出有些许的紧张,“夫人,新给您熬的粳米粥,您喝点。”
沈静菲见那女人老实巴交的,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点点头,“放那吧!”
那女人忙把粥放在沈静菲面前的桌子上,微微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
“你,怎么称呼?”沈静菲轻声的问。
“我娘家姓李,嫁的夫家姓柳,大家都叫我柳嫂。”柳嫂拘谨的回答。
“柳嫂,麻烦你给我取几个苹果来。”沈静菲打定主意是不会吃自己做的东西,就连水也不会喝。
柳嫂看沈静菲安静地清洗着水果,静静地切好分好,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柳嫂,你怎么来这的?”
“今年地里的收成不好,俺们家里又有四个半大的孩子,每天挣开眼就盘算着怎么能让孩子填饱肚子,听邻村的人讲给城里大户人家做工可以挣的多些,我就来了,在东城门那,俺碰见一个个年轻人,他给俺三块大洋,还给我这的地址,说是在这能找着活,我就来了。可巧这真的招人,门外一个军爷问了俺家的情况,就放俺进来了。”柳嫂小声的回答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沈静菲一直听柳嫂讲完,才开口。
那柳嫂点点头。
“那你也就知道我是谁?”沈静菲继续问。
“知道。俺还知道您是好人。”
沈静菲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柳嫂,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讲,只是轻轻的摆摆手,“好了,这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张世海从督军府出来就直奔自己在城西刚刚设立的临时指挥所。他要抢在南军其他外围将领觉察出江州城有异之前,把事情给办妥了。突然发难到如今已是几日,除了找到沈静菲和她的两个孩子以外,欧阳浩仍旧没有一点踪迹。欧阳浩现在怕是也该得到消息了。京里在总统的授意下白业盛也被监管起来,算是绝了欧阳浩在京里明面上的支持,可张世海是知道的,欧阳浩在京里的实力绝非这一支,但他欧阳浩太精明,不管是在南地还是京城都让旁人摸不着丁点的破绽和头绪。
孟军和谭亮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乘着夜摸黑进了欧阳浩和沈静菲在迁入督军府之前曾在福远路住的宅子。欧阳浩和沈静菲在这里了一年多,绝少有人能有幸进入,所以旁人只当是欧阳浩当督军前的官邸,却怎么都不会疑心这看似不起眼的院落里,是内有乾坤的。小心的探查四周,果然身为外人的张世海不会对这前官邸感性趣,只是派人象征性的过来搜了一遍,没得着任何东西,便撤了,只是遣散了里面的十几个下人,在大门外贴上封条。连留个看门的都没有。
孟军让几个侍卫就地休息,带着谭亮进来欧阳浩在主楼的书房,在欧阳浩那大梨花办公桌的左下角处轻轻一按,那整面的书柜就弹开一扇暗门,俩人拾阶而下进了密室。
就在孟军等人进入福远路欧阳浩的私宅时,张世海则看着秘书刚刚呈上的密电发着火,一杯刚刚泡好的上好铁观音被他一把掼在地上,细白的瓷杯摔的四分五裂,他看着已粉身碎骨的瓷杯倒是有些许的心疼,毕竟是上好的瓷器是自己最喜欢的物件。电文的全文整篇通是对自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控制南地的褒奖,自己连看三遍都没看到对自己要求调兵进驻南地的批示。他控制江州城无非是玩了把空手套白狼的计策,可如今城里的中央军也就不到一个团。其实如果欧阳浩或是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回头一扑,那么江州肯定会重新掌握在欧阳家的手里。本以为控制住沈静菲借以引出欧阳浩,只要按住他,事情就应该顺理成章的办下来毫无滞障的。可谁知道沈静菲看似娇娇弱弱一世家大小姐,可竟不惜豁上自己和两个亲生的宝贝儿子,如此的顽强到让自己不好下手。
初初起事时张世海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当时觉得就算是欧阳浩不和自己谈,逃亡南地之外,到时只要控制了江州就等于掐住了整个的南地经济命脉,在外面的欧阳浩就算是完了,除了和中央政府交权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可他却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会子事。南地的所有一切看似环环相扣,可真的探下来却都能各成体系,看似掌握全局实际上连皮毛都没动着。到如今就连自己手里扣着的江州城里的大小官员,人心都没乱,更别提一直视欧阳家为天的南地百姓。这人心不乱,他张世海的心却乱了起来。
要知道欧阳浩看似倜傥浮华,其实却是比他父兄更是狠辣,若是让他再得了势与中央斗狠,到时还真不好说会鹿死谁手!
一连几日张世海都没有再在督军府里出现,沈静菲心里到是平静了不少,既然张世海不敢动自己,就证明欧阳浩是安全的,至少中央没有控制住他。
沈静菲在督军府里一直不肯吃他人给的任何食物,连水也不肯碰一口,只是吃水果,水也是自己烧得才肯喝。两个孩子则是自己喂奶自己照料,绝不贾人以手。只是她的奶水本就不好,现如今吃的的又差,那奶水自然更不够两个孩子吃的。
柳嫂每日将饭菜做好给沈静菲送过来,却从不见她吃一口,都是原封不动的给退回来。
“夫人,俺知道您不放心俺做的饭菜,可俺真的不会做昧良心的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孩子,你看两个小少爷饿的整晚的哭,您再这样下去,孩子会饿出病来的!”柳嫂见饭菜又没有动,终于忍不住了,“您若是不放心,俺吃给看好吗?”说着就要去端碗。
“放那吧,我会吃的!”沈静菲背对着柳嫂,淡淡的说。
这一件件,一桩桩该信谁,不该信谁,自己当真是糊涂了。可就像柳嫂说的自己若是不吃,孩子该怎么办?
“夫人,俺虽然是乡下人,可俺知道您和督军都是好人,前年打仗俺男人帮咱们队伍带过路,见过督军,回来就跟俺们说督军人可和气了,他去了四五天,顿顿都能吃上好饭食,临了督军还让人给了他三块大洋呢!俺是念您和督军的好才听那人的来这的。俺也知道您现在是遭了难了,那些在外边守着的人俺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俺知道都不是什么好人,俺不会听他们的!”那柳嫂一气说了一大通的话。见沈静菲依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停了停,“那夫人俺把饭菜放在这,碗筷俺一会来收。俺先下去了!”
门轻轻的被带上了,沈静菲半晌才扶着床边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桌子前,一碗白米饭,两三样小菜,还有一碗老母鸡汤。看着盛在碗中的鸡汤,泪忍不住的又落了下来。记起自己月子里,因总是鸡汤鱼汤的喝,不由的喝的有些腻了,一见欧阳浩端碗过来就想吐,他端着碗好说歹说的求着她喝一口,她都找借口推脱,后来索性耍赖,知道他不高兴,也一头钻进枕头底下装作没有看见。可还是被抓起来被逼着喝,说是不能给儿子断了粮。当然结果是沈静菲真的生气关了房门,欧阳浩睡了一星期的行军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