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来禀报说客人到了,两人相携着向外走去,迎面走过来两个穿军装的男子,一位是沈静菲极熟悉的孟军,旁边的那个男人的军服与南军军装略有不同,颜色也不同与欧阳浩身上藏青色的军装,是军绿色的。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温文尔雅。沈静菲知道这就是主客姜英杰了,只是初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是北方人,怎么比俊朗的欧阳家的几个男子更像江南人士,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牧之,你好福气,娶了位如此漂亮点的夫人。”姜英杰笑言。
“静菲,这位是中央来的姜专员。”
“姜专员好。”地道的京城口音,冲他微微点头致意。
“四少夫人不必客气,抛开我与牧之的关系,单讲我们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您表哥白聪颂,我们可是多年的牌友。”姜英杰说。
听到白聪颂的名字,夫妻两人都微微的一愣,这倒从没听说过。
虽说是为姜英杰接风的家宴,但毕竟是中央来的要员,督军府的厨子也是极买力的准备的。席间沈静菲打量着在座的人,心里莫名的叹息。虽说是早年的同窗,可没有常人之间的热情和欢喜,而在杯筹交互间表现出猜忌和算计来。谁都知道如今中央和南地是针尖麦芒的死对头,明面上并不好太过生疏,可暗地里都恨不得互相下死手。
她不愿参加这样的场合,就是不愿虚伪的面对众人,常常感叹为何人于人间不能更透明单纯些,非要搞的如此暗潮涌动的交易往来。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欧阳浩的身上,开始发呆两眼开始渐渐没了焦距。
聊性正浓的欧阳浩回头,看到自己夫人这副尊容,不由得笑了一笑,竟是清了清嗓子,“孟军陪英杰先聊着,我先送夫人回去休息。”
然后不顾众人白眼相送,扶着沈静菲离席而去。
“牧之这位夫人倒是真的有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英杰说道,眼里浮现了淡淡笑意。
“世家才女,不但人长的甜美,胆识才能倒也比的过常人。老督军病逝就是她合着郭子江好好的唱了出空城计,才稳住了局面。不然总统就不会巴巴的大老远在把您给派来。”抿了口杯中的酒,孟军淡淡的说。
“就算他不派我来,我自己也要来看看。你们将整个南地弄得如此大的动静,还不兴外人来窥探一二?”
“英杰,你真的是久经官场,场面上的话你小子现在是会说的滴水不漏了。怎么就这么想分一杯羹。你家老爷子也舍得让你来顶这个雷!”
“我来没别的意思,只是例行巡察。若说还有什么特殊的意思,那就是统军筹建,这是中央老早就提出来的,在德远都快运行结束了,可在你们南地就一直推行不成,总统也是派我来想和牧之谈谈,看看症结出在哪里。”慢慢的抿了一口酒,上好的竹叶青,盛在白瓷杯里,手一动就荡出一片青绿来。
手里握着整改的方案,可怎么才能抛出去,虽说是两脚刚沾到他欧阳浩的地盘,可对于欧阳浩的态度,自己是极明确的,他是不会轻易让他人染指自己的地盘的。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总统的意思,自己怎么都得执行不是。
自古军人用命,商人爱钱,军队和商界的消息来的最快。欧阳浩自从国外回来就有了自立门户的心思,手底下的几个军被他打造得水泼不进,在中央政府那里也自有一套情报的来源。现在更有沈静菲的舅舅坐镇京城,虽不是什么要命的职位,可仗着是多年的坐地户,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姜英杰要来南地的事就连京里也只是几个政要才能知晓的事,可他这里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赶紧进行严密的准备。
虽说是中央还是一个中央,政府也还是那一个政府,可谁都知道各地的督军手里握着的才是实在的硬货,也都生生的摆脱不了一家一姓的军阀作风。中央政府说是统管全国的财政和税收,但是收税的都是底下的督军,自己的地盘上,盐、米、铁只要是能统管的统统管起来,赋税争收多少全凭自己一张嘴,有的还在自己地盘上自行发行货币用以流通,根本就没把中央真正当回事。税收交给你中央多少,那就全看我自己了。我高兴了就每年给你上缴个十之一二,当然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真真收成几何,你中央是根本摸不到边的。因此中央所谓统军规建真正的用意是借机将这些督军手中搜刮地方的权利给统一化了,而非真的要将他们手中的军队全都变成中央军。
欧阳浩是真真知道中央统军规建的用意。南地这明面上正规的事情好办,大不了让财政厅的几个人用用心,就能糊弄过去。倒是下面那些名目繁杂,作用各异的收入,尤其是他暗自开矿建厂,修路建港,这些个让人眼花缭乱自己巧立的名目,是当真不能让姜小五知道的,不然自己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因此欧阳浩把沈静菲送进卧室返回桌上,一杯酒喝完,就开口“英杰,你难得来南地一次,就好好的逛逛,也好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意。”
“那是,我人都来了,怎么都要叨扰一会欧阳督军不是!”
都是极聪明的人,暗地里较劲就成,面子上还都是笑盈盈的表情。
晚上的酒三个人喝的都有些高了。送走了姜英杰,欧阳浩回到北楼,沈静菲正靠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杂志,见他略带醉意的进门,放书笑着说“怎么这也能喝成这样?”
欧阳浩也本只是依在门边上,听她这样一说,自是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懒洋洋的笑着冲她招招手,示意让沈静菲过来。
沈静菲知道欧阳浩酒品一向都好,可看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像是喝的有些过了,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刚到眼前就被欧阳浩一把拥进怀中,左右脸颊各吻一下,“你小看你的夫君了!”
虽说现在各地的督军中老一辈的在位的没几个了,基本都让位给自己的子辈,这些初初上位的新贵们,各个都是喝过洋墨水,满脑子得都是富国强民的思想,可归根结底人家眼里的也只是自己治下那一亩三分地。若说他们的父辈还从内心里有什么忠君、仁义,那到他们这就只有洋枪、洋炮最是实惠的。中央在他们心里是可有可无,毕竟钱不花你中央的一分一厘,不用你给自己补充一兵一卒,反而是你中央依附着我们下边活。知道早有削藩的意思,可回回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都动不着根本。偏这次是拿各地的督军中势头最强的南地开刀,因此姜英杰的到来还是带来不大不小的一场震动,各地都盯着南地看一场角逐到底谁会是赢家。
那姜英杰是顶着巡视专员的头衔来南地的,不管真正的目的何在,表面功课还是要做的,因此每日里带着他的人在南地各大城市里到处巡察。欧阳浩也不怕他,方正自己现在是将该补漏的补漏,该粉饰的粉饰,量他姜小五也看不出个四五六来。也就随他姜公子高兴,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