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久红是头牌,自然脾气大,与梅香楼里的众人都处不好,派了几个小丫头都伺候不了她,最后竟是自己伺候的满了她的意。处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久红是个面寒心热的好人,私下里空闲也教自己唱戏,她说在这烟花柳巷里,终是难保自己的清白,若是有一技之长,终有用上的时候。就这样自己短短续续的跟着久红学了一年的戏,也可能是上天眷顾自己,竟被一戏班子的版主看中,替自己像梅香楼的妈妈赎了身,就这样进了戏班,拜了师傅学戏。等到四五年自己也能登台唱戏,虽不是名角,却也是有不少富家的公子少爷来捧自己个的场。在戏班里有一个年长自己几岁又交好的师姐,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乘着自己个年轻,留意着有合适的人乘早的嫁了,这戏子终是上不了台面的,等到年老色衰只能嫁人做小,不如乘着还花红叶茂嫁了做大。理虽是不假,却是难能逞心如意了,于是就这样一天天的拖下去,看着自己身边的姐妹各个出嫁,也不免的心急,却又实在不甘心。怎么都想不到这天大的好运气就这么从天而降。
那是个初春的日子,自己正在后台伴妆,班主急匆匆的挑门进来,说是有大人物来看戏,本来也没往心里去,无非就是当地的几个富商大户的,见的多也就见怪不怪了。可等自己上了台才发现,那戏院子里竟是乌压压坐了一院子的当兵的,难免的有些慌神,硬着头皮将一出《穆桂英挂帅》唱完,下了台才知道今天来听戏的竟是军中的高官。后来也没在意,谁承想几天后竟有一当兵的,带着人来戏班里,说是奉了上峰的命令来请自己去唱堂会。班主自然是喜不胜收,嘱咐了百遍。想在给一群当舞刀弄枪的人唱戏,心理不免紧张,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听戏的就一个人。那人也不多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过了十几分钟才示意自己开唱。稍稍稳稳神,刚唱了几句,那人竟起身走了,弄得自己是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后来还是那接自己来的少校,用车把自己送回戏班,还留了好大一笔钱。就这样没过两天,那少校又来了,这次竟让自己收拾行李,说是接自己到梅苑。班里的姐妹听了,都羡慕的不行,说是自己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竟被欧阳总长看上,说是天大的福气。
好像在梦里一般,自己就过上了让人羡慕的日子,虽是没名分,可好歹下边人面子上对自己也是恭敬的,那人对自己也是很好,只是除了那几条不能犯的忌讳,还有被时不时的叫成“菲儿”。记得自己刚来不久,有一次他明显是在外边喝醉了,回来抱着自己不停的叫“菲儿”,他身上的皮带隔着自己生疼,于是自己壮着胆推他,可他却是抱的更紧,情急之下,自己大声说自己不叫菲儿,叫徐凤。听了这句话,他竟像是被人钉住一般,一动不动的,而后起身除出了门,好几天都没再到自己房里。日子长了,特别是从身边的春平嘴里也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些,自己样子他那去世多年的夫人,所以才被选上。本来心里也没觉得怎样,只是后来慢慢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反感自己的长相,自己就是自己,是徐凤不是什么沈静菲,自己要做自己,不要做什么人的替身。
他才三十几岁,清俊英气,眉宇间总有一种凌然之气,绝不是常人能有的气质,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薄荷烟草的气味,有时也淡淡的混着硝烟气,又大权在握,自己不觉得竟将他当成自己的良人。可他却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替身。终于知道为什么二楼东头那个房子不能进,就算是天再冷,就是用飞机从昆明运,这屋子里也要天天能看到百合花。一楼桌上总是不分季节的有一盘剥好的糖炒栗子。有一次自己正好经过随手拿了一颗,竟被那管家的柳妈当着一屋子的下人好生一顿数落,气不过于是晚上他过来,仗着他喜欢,自己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谁知他竟冷下脸来,“那是静菲的,你就不该动!”都半夜了,竟起身去了书房,后来竟是一个多月没见人。还是春平提醒着自己是有犯了他的忌讳。
想想,平日里他对自己也是极好,自己跟了他不久,他就派人去自己老家把自己爹娘给接来,买了处宅子给他们住,还在军里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弟安排了一份差事,自己手里的钱用来接济家里,他也从不说什么,只是吩咐管家定时的给自己月利。家里人对他怕的紧,爹爹只见过他一次却是话都不敢说一句。他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温和的告诉爹娘安心生活,他的女儿我会照顾他们,竟让两位老人感激的不行。反正是做小,做这样大人物的小更强起做小门小户人家的大,这句话后来竟成爹爹常挂在嘴上的话,反正他现在是做起老太爷,整日里好日子像是过年一般。娘是女人,心思要比爹爹的细,不止一次私下告诉自己既然是跟了他,趁着都年轻,赶紧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既能立住脚,自己以后也有依靠,不但这样还让大弟偷偷给自己带过几次中药,说是能让女人怀孕的。自己谁也没告诉,只是在夜里没人的时候偷偷丢掉了。不是不想要孩子,他的孩子自己当然想要,可是从自己第一天跟了他,每次事后他都会盯着自己吃一种白色的西药片,他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倒出一片,淡淡的说,“吃了它,对身体好。”自己不知是什么药,可又不敢问,只能听话的吃了。趁他去洗澡,偷偷从他睡衣口袋里拿出来,竟全是洋字码,看不懂。又后来偷取了一片,等到出门,找了家小诊所拿给那的医生看。
那医生接过药片,仔细看了半天,“夫人,您不想要孩子吗?”看自己一头雾水的神情,又解释道,“这是避孕用的,吃这个药可以让女子不怀孕的。”
听了这话耳边像是炸了雷,竟不知是怎么回来的,躲在屋里昏睡了几日,下边人只知道自己得了风寒。他那段时间忙的紧,许久没到这边来,竟也是不知道的。以前还只是心里暗暗对他一直把自己安置在梅苑,而不是他的正统的府里有那么一丝不快,这次却是实在在的明白自己对于他是什么,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替身。他的夫人,那个死了六七年的沈静菲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会也不允许其他女人再有他的孩子。想想有人说过他的手段,他的心机,当真是毒辣。躺了几天,心里也想明白了,等到他再拿药给自己,竟接过来没用水就吞了下去。他是小心的,他不会一整瓶药都给她,他怕她不吃或是干脆将要换掉,只能是看着她将要吃了,才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