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吵杂声渐渐的平静,院落里恢复往日里的安静,沈静菲就那么失神呆立在屋子中央,过了不知多久从那开着的窗口吹进一阵风,她身上一冷,才让她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刚才失手摔杯时那水竟溅到衣服上,本就是一薄织锦旗袍,如今见了水一遇风自然让人冷。可沈静菲身上的冷,却不单是因为这,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
那个声音,刚才那个声音怎么会,怎么会?沈静菲猛的摇了摇头,可那个声音却像是梦魇一般怎么都不能从自己的耳边驱赶,从自己被关在这里的那刻起,沈静菲一直在思索。思索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那么仔细周到,一切都是按照自己平日里的习惯爱好来的,不说其他就连自己早上最喜欢就着南城刘家酱菜铺里的酱八宝喝一碗薏米粥这样的事,都会有人安排,不难看出这些人是下了功夫的。可是这些事单靠下功夫,却又是不能够的。不是没想过自己身边有坐探奸细,可又不愿去相信,毕竟经历种种后,欧阳浩对每个跟在身边的人都是极慎重的,就怕身边的人坏事。所以近身的人都是仔细挑选,跟在身边多年知根知底的老人。
这世上最为可怕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沈静菲从来把跟在身边的众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可到头来却又一次被身边的人给出卖。到底那个是真,那个又是假?那个才是自己可以相信的人。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如此,那在欧阳浩身边的又有多少是可信任的?沈静菲的心狂跳起来,想想现在纷乱的局势,世道凶险,內敌狼子野心,外敌虎视眈眈,欧阳浩此时必是捉襟见肘,自己被他的对手困于此,成了要挟欧阳浩的一枚棋子,那他毕竟会疲于应付。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这沈静菲虽说是个女人,可几年来的磨练使她早于当年那个一脸稚气的时髦洋小姐大不相同,初初的慌乱无助过后,竟慢慢静下心来。自己虽然被囚在这里成了他人牵制欧阳浩的一枚棋子,可是事有两面,难道自己相对的又不能牵制他们。细想想那天,那个姓田的拿的那份文件,里面通篇都是与日本人有关系的。日本早就是虎视眈眈的想侵略占领我大好河山,自己是最知道欧阳浩的,他是绝不会做卖国贼的。这些个人怕也是知道,所以才想出用自己来逼迫欧阳浩。
紧紧握的双手,不长的指甲也能刺的手掌生疼,是啊,自己是用来制衡欧阳浩,挟制他的棋子。沈静菲冷冷的一笑,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弱女子竟成了能制衡统兵天下的督军少帅的人,是从他娶了她,还是从他交了心给她?怕是当年江南烟雨早就覆了天下。沈静菲自认从来都是于是无争的,当年留学海外,西方的思想早就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不同于当下社会中一般的小姐太太,她不会为了一人的得失而违心去做任何事。
时隔多年沈静菲依旧记得,当年初到英伦,在那莱茵河畔自己舅舅告诉自己的一席话。
“静菲,你看到这漫天的繁星没有?”一身合体西式洋服的舅舅,真真是一位绅士,的确是有别于平时长袍马褂的那位长者。
“好漂亮,舅舅这里和在国内看到的星星一样漂亮。”沈静菲满脸的欢喜,这是她来到异国他乡的第一个晚上,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自小优越的家境,再加之年纪尚小,使得她心里总是开心甜美,那笑容几乎是时刻都挂在脸庞。
“菲儿,你知道吗?天圆地方,星象易人。你可以不做稍纵即逝的流星,也可以不做耀眼夺目的明星,可是舅舅希望你能做一颗既不会发出巨大芒刺又能让人看到光明的恒星。”
当年舅舅的话沈静菲不能理会,现在想来却是句句深意。步步走来,当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及是打定了主意,用手拢了拢耳边的散发,走到门边。沈静菲知道那门没锁,门外就有人守着,于是拉开门,对着门外简单的说了句,“去找你们主子来,就说我有话说。”
门外守着的也是猴精一般的人物,知道上面一直在等里面这位的话,如今听里面发了话,自然是强忙着去给上面回话,着报喜的活是可遇不可求的,自从屋里的这位进了这个院子,自己却是一刻都没出去过,外边的花花世界怕是都遗忘了,如今有这报喜的活,若是上面一高兴保不齐还能让自己个出去逛一次。于是是连跑带跳的去通报。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该到的人就都到了,就听门外一阵小小的骚乱,门口的人更是毕恭毕敬的一声,“主人。”
“听下面人说,夫人要见田某。”依旧是低哑的声音,一副病态,只不过那里能让人从中听出一丝丝难抵的兴奋。
“是,我想见田先生。”沈静菲暗地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稳稳神,缓缓的说。
“夫人既然也见田某,自然是想好了。那田某就在这听夫人的。”用手撩起长衫的下摆,坐在沈静菲的对面,屋里的光线不好,有些许的昏暗,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沈静菲的神情却是看的清楚,那是一种自然安详的,泰然处之的神色,让人看了就算是在混乱不堪的心境不由得也能平复的。
“田先生,不是正在等着我沈静菲的回话吗?”沈静菲让自己的眼睛稍稍的适应了这瞬间的光亮后,才缓缓的开口。
本来在来见沈静菲的路上,心里是想了几种的说辞,可如今一听沈静菲的开头却是不知该如何去接她沈静菲的话,短暂的停顿后,佯咳了几下,“夫人自然是有了主意才唤田某来的,如此就先请夫人示下吧!”
“田先生的意思,静菲自然是知道了。说真的是人都想活,人这一辈子说长亦长,说短亦短,充其量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而已。静菲也是俗人一个,怎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我还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幼子,若是细说下来,静菲怕是最不想死的。”手里的丝帕紧紧的差绕在手腕处,本就苍白的双手此刻更是煞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这个夫人尽管放心,只要夫人帮在下这个小忙,让欧阳总长在文件上签字用印,夫人立马就能回去,觉不会伤夫人您分豪。夫人以前是什么生活,这以后自然还是什么生活,绝对不会有丁点的改变。”听了沈静菲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毕竟是女人,如此这般就能随了自己的心愿,当真是容易,这下日本人那边也是好交代了,不然这几天那密电是一天几遍的催促,就连住在家里的那个日本小娘们都天天凶巴巴的催。“若是夫人不放心家里的小公子,我这就让人接电话过来,您可以给府里挂个电话。田某也是为人父母的,知道这当爹娘的最是记挂自己的孩子,夫人这几天怕是早就想孩子了吧!不妨事,咱先挂电话,等到夫人您让总长签了文件,您立马就能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