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喝杯茶缓一缓。”将茶杯放到欧阳浩的手边,顺势在欧阳浩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真是让冯院长见笑了!”欧阳浩将扶着额头的手放下,随意的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
“哪里!四公子每日里政务如此的忙,身体乏倦那是自然的。愚兄想,不管再怎么忙,这身体终归是自己个的,再怎样都要在意的!”
“冯叔说的及是,可是如今这事一件接一件,每天一睁眼这事就摆在你面前,想偷会子懒都是不能够的!”欧阳浩讪讪一笑。
“四公子,不知对北边的事怎么看?”冯一章手端着茶杯,却是一口都没有喝。
欧阳浩乍一听冯一章的问话,心里是一惊,眉头不由一挑,心想自己秘密派人北上的事难不成被这老狐狸给识破了?可再看冯一章的神情,又不像。一时间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冯叔,问的是何事?”用了句反问,把球踢了回去。
“只是想问四公子对北边乔家怎么看。”下边的人说这乔家的老二和这欧阳浩是一同留学海外的同窗,在国外俩个人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完全是不顾忌自己老一辈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就算后来回了国,各自在自家历练着,碍着各自老爷子明面上收敛,可那私底下的联系也没少了。等到各自老子先后驾鹤归西,这两个人的更是肆无忌惮起来。两个人都是无法无天的年轻人,自然是亲热的不成。这乔家与欧阳浩组成南北联军,助欧阳浩顺利的夺了这天下,却是什么都没要就匆匆回兵北上。开始还让人有些个摸不清脉路,等到消息传来才恍然大悟竟是日本人称北军出关,乔家兵力匮乏之际暗中支持几支山寨土匪在北地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起来。近一个月来,这政府里对是否出兵北上支持乔家争论不休。冯一章今天也是想借机从欧阳浩这里探个虚实出来。
南边的欧阳家和北边的乔家,本来都是前朝里所谓的乱臣贼子。只不过是乔家那祖上是出过三品大员的世家,欧阳家却是上追几辈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想当初乔家祖上在朝中的高官也是做的顺风顺水的,为人也是刚正不阿,堂堂正正一忠臣良将。可古往今来忠臣往往是最不能善终的,等到了后来奸臣当道时,就遭了朝中世敌的暗算诬陷,说是乔家祖上要拥兵造反,最终是祸及全家近二百几口,成年男子全被绑缚菜市口,未成年的男子和家中所有女子则充了官奴。终是有衷心的家臣良将在紧要的关头护着家里的幼主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十几年,暗中联络策划,最后竟是揭竿而起真真的反了,打出了乔家大旗自立为王起来。这乔家在北边苦心经营几代人,终有了现在这个兵强马壮的局面,几乎世人皆知东北虎乔家。
若说乔家还是沾了祖上的阴德,那欧阳家则是实打实的靠自己。想当初,欧阳家是有点薄田地读过几天书的破落举人。碰巧那年所在之地逢了百年不遇的大灾,田里的庄稼是颗粒无收,家家都有人活活饿死,偏那衙门里却是粮库爆满却不见开仓放出一拉粮食来赈灾,反而是****逼迫各家上缴当年的税赋。这欧阳家的祖上也是行善好得之人,拉着几百号人去与官家理论,却也是遭了衙门里的打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砸了府衙,开了官仓来赈济灾民,于是所谓官逼民反,怕就是如此吧。
但说起来这欧阳家与乔家一开始还真好的像一家子,大革命革了先朝皇帝的命,前朝灭了,新政府建立了,乔家和欧阳家是纷纷投靠了革命当了护****,若是真真的较起真来,欧阳浩的一个姑姑竟还做过乔家媳妇的。只是后来主事的先总统突然病逝,天底下的事一下子都乱了章程,谁都要做那管事的人,可天下就那一把椅子,想坐的人偏又那么多,于是本还团结统一的国家就开始四分五裂,战火不断起来。两家的战火也是从那时起就燃了起来,十几年是断断续续的打,可谁也没灭了谁,是谁也没战胜谁,终是成了各自占着一块大地盘的主。
乔家不像欧阳家,孩子那般多。乔家当家人乔宇文一生只娶了一正房,膝下只一女二儿,三个孩子。与欧阳浩是同窗的就是这二儿里的一个,在家中排行老二,因上面是个姐姐,故而世人习惯称为乔大少的乔正元。当初欧阳浩与乔正元在德国军校里一见便互相的欣赏,一见如故,两个人也不顾两家血战经年,是多年的宿敌,没几天便混成了异姓兄弟,在那军校里生生好了几年。后来回国后,各自终究也都是顾忌着自己个的老子,那联系才少了下来,可私下里电报书信也断不可少的。
乔正元和欧阳浩同样是年轻人,在世人眼睛里同样的离经叛道,不知天高地厚,同样的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出来的性子,特别是分别上位后手握重兵,再没有人在他们头顶上压着了,更是没了顾忌。中央一逼两个人就联了手,生生的将在众人面前将这天给换了。这明面上看他们祖上几代人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忠孝仁义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最最关心的怕只是自己的既得利益。可这表象下面的真意却不是常人所能参透的。
冯一章是在这政治的泥潭里滚爬摸打了十几年的老人,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物和是非,却还是对眼前这个端着茶杯面对自己微笑的年轻人号不清脉,难不成当真是老了,这天下终归是他们这年轻一辈的?
“冯叔,您怎么看?”
“四公子怕是早就有了主意,今天这屋里绝没有第三个人,咱们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其实,冯叔这里不也有了章程,不然这军部和政务院同时提了几乎内容相同的一份议案?”欧阳浩放了杯子一笑。当真是老狐狸,处处给自己留后路。
这冯一章是多年习惯,平素甚是谨慎谦逊,此时却有些不能按捺,“四公子,觉得此番我们的胜算有几成?”
欧阳浩在那椅子上正了正身形,方才缓缓的开口,“冯叔,若是我说有十成的把握,怕您老就该笑话我夸口了,可我这里怎么都是有八九成的胜算。您若是再问为什么,那我也不妨告诉您,凭的就是这大好的河山怎么都不容那弹丸小国来染指。凭的就是乔正元和我都是堂堂正正的炎黄子孙,我们是断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情!牧之虽不才,可也知如今天下几分,其实都是一个国家,唯有放下各自私立,一直对外才是我国家之出路,不然国之不存,一切皆成空。我不管旁人如何,我欧阳浩是定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如今正元是不在,若是他在,怕是会和我说的一样。”
“好,有骨气!国家有你辈,真真是天大的幸事。四公子放心,从此后我冯某人定会在四公子身畔孝犬马之劳的。”
“冯叔,您说的严重了。牧之年轻,初进京城,立足不稳,怕这政府里上上下下,各方各面还得靠您多多斡旋和提点和帮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