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向窗外,从醒来后只看了他一眼,手虽然依旧让他握着,可就是不再肯看他一眼。他想和她好好说话,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是一开口两人之间的裂痕会更大。
他静了一会,淡淡道,“我让人把陈秉林他们都放了,那报馆原址毁了,就另外找了房子给他们用。那里面有几个想参军的,我也命人安排好了,在宣传处任职。”说完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想从那惨白的脸上看出些许什么来。可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不说话,却让他陡然觉得无力,“不生气了好不好?”他用手梳理着她冰凉的长发,“我知道是我不对,你怎么埋怨我都可以,求你说句什么好不好?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成不成?我错了,那天是昏了头,才说那些混话的。宝贝。”
她抬头看着天花,半天无话可说,半天之后依旧不看他,只是开口却是几不可闻嘶哑的声音,“我想喝水。”
“喝水?好,你等着。”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去给她倒水,将她揽了起来,把水送到嘴边,一点点喂给她。喝完水,他又扶着她躺好。低头附在她耳边道,“宝贝,你和我说话了,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她听闻心中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一点点的吻干那眼泪,脸一下下的蹭着她的头发,“宝贝,我们和好,好不好?”
沈静菲的病终究是好了,可已是半月后的事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时局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纷乱的战乱局势骤然清明。自古事就两面,有支持的,就有反对的。在中央这潭浑水中也是如此,本就分为两派,自然是支持总统的一派,反对的一派。反对的本是私下或是暗里的,但一直是找机会蠢蠢而动,南北联军一动,京城一被围,那私下里的和那暗中的就瞅准了机会跳将出来,统统给总统发难,政务院,众议院统统乱了套,办公室里几乎没几个官员上班办公,派人去请,回答不是说突染重病,就是身体不适,闹的堂堂的中央政府整个唱起空城计。京城被南北联军围了不到一周,市面上便一天天不平静起来,先是三教九流地痞流氓的不断上街闹事,后来不知怎么的一篇题为《反对内乱,一致御敌》的文章一夜之间传遍京城,通篇皆是讲中央如何对外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卖国求荣,对内动不惜动用重兵不择手段,打压排挤抗敌武装,文章有理有节,慷慨激昂,就连秘密与日本人签订的条约皆如数登出。文章一出举国哗然,满城风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家罢市,游行示威,抗议静坐,最后就连总统的近卫京城里的卫戍部队也不断的哗变起哄,先后几个团竟全团拱手让出驻防,誓不助纣为虐,投奔南北联军而去。
瞬时间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总统竟成了众矢之的,孤家寡人一个,当真是悔不当初。可怎么都是挽不回时局来的,于是于南北联军的和谈几乎就是一边倒,南北联军提出什么,中央统统接受,和谈条约一签,总统立马提前下野。德高望重的王冲老爷子出来任临时总统,主持政局,成立临时过渡政府,并对外宣布将于半年之后在国会举行全国大选,以备建立新的中央政府。
如今欧阳浩的地位更是非比寻常,他的确是为南地拿下了一块比他父辈一生取得还要大的蛋糕,他与北地的乔正远是一南一北,整个国家几乎都在他们两个年轻人的治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沈静菲自己从报纸读来的,或是听苏亚告诉她的。难得的好天气,大病初愈后的沈静菲脸上带着一丝病容,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晒太阳。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不由的变得懒散,手里擎着得书也只不过是翻了几页,整个人就有些许的发困。到底是病了半月有余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就拿如今身上穿的这件奶白色的两件套洋装来说,穿在身上就要比生病前宽松了不少。
柳嫂端了杯薄荷菊花茶放到她的手边,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闭目假寐,又将手里的毛毯轻轻的搭在她的身上,“夫人,您要的茶。您病刚好要是累了,还是回房里去歇着吧!这外边终归是凉的,别回头您再不舒服,那先生又该担心了。”
“柳嫂,你看今天太阳多好,要象只懒猫一样窝着晒太阳,倒也是真的惬意。”沈静菲笑笑又闭上眼睛。
柳嫂在沈静菲身边呆的时间长了,这夫人的脾气秉性也就摸清了。也就知道夫人每次与先生恼过,就会生气然后就是几天时间里两个人谁也不理睬谁,先生每日里还要出门办公,所以是个什么样子柳嫂自然是不知道,可是夫人却是呆在家里和任何人都是一句话都不会说,可只要是开口说话了,那就代表夫人她不再生气了,两个人快要和好了。真是搞不懂这些时下里的时髦年轻人,一会子好的蜜里调油一般,一会子又冷的像两块冰坨子一般。看看夫人今天这个样子,估摸着两个人八成是和好了,于是试探着问,“早上先生出门时交待说,晚上要回来吃晚饭,让做几个夫人爱吃的菜。夫人,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沈静菲听了,睁开眼往远处瞟了一下,淡淡的说,“没什么想吃的。既然他回来吃饭,你交待厨房做几个先生喜欢的菜吧!”
“那还是给您熬些粥,再陪几个清淡的小菜?”
沈静菲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伸手端过手边的茶,慢慢的喝着。那柳嫂站了一会,见她没有其他的吩咐,也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杯热茶喝下去,她的额头自然是冒出细细的汗珠来,一阵微风吹过倒当真有些凉意,停了停终还是站起来回屋里去。刚进了一楼侧门,就见一侍从站在大厅手里拿着件什么东西正在与那柳嫂在说话,看那侍从的神情仿佛是在哀求柳嫂什么。她离的远,两个人的对话听不太清楚,但还是有几个词好像是督军,衣服,明日什么的。有些好奇停下脚步打量着,偏巧那两人都看到了她,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忙问,“怎么了?”
“是先生的一件礼服本是明日要穿的,下边人不小心竟给弄破了,就想着送出去找师傅补,可偏那师傅回乡下老家了,可这礼服就带过来一件,这不正发愁呢!”柳嫂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身静菲这才看清是欧阳浩的一件军礼服。
“哪里破了?”沈静菲伸手接过来翻看着。
“哝,就是这里。”柳嫂指着衣服一处给沈静菲看,原来是衣服的右袖口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刮了一下,开了一口子。沈静菲知道欧阳浩虽在家里随意,可在外边对仪容最是在意,特别是穿军装时,那是连个不该出褶子都不许有的。如今衣服竟破了又不能及时的补好,下面的人紧张不安那是自然的。看看破的并不是很严重,“算了也都别麻烦了,我补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