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儿却惊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明日,明日,明日她会见到谁呢?真的是那个黑衣人吗?
中秋那晚的事情,不告诉大少爷,真的好吗?
她不是怕下拔舌地狱,她要是走了,大少爷会没人照顾,到时候,她也许就见不到大少爷病好了,她舍不得。
翻个身,朦儿趴睡在床榻上,看看前面床上滕鞥琪绝美的睡姿,冥想起来。
听说滕府二少爷有十二年没回府了呢,怎么忽然回来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吧?是什么事情呢?自己脑子笨,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要是小怜,可能就会想到也说不定,下次一定要找小怜好好问问。
要是明天见到的,不是那天晚上那个黑衣人怎么办?
不对,不对,要是明天见到的是那天晚上的那个黑衣人,她该怎么办?
朦儿开始祈祷天不要那么快亮,将被子蒙住头,希望一直呆在黑暗中。可一会,又伸出头来,希望天快些亮,可以让她早些知道答案。
一夜矛盾着,反复着,到天蒙蒙亮才小眯了一会,便听到香菱在叫自己起床了。
听说二少爷回府,小怜也赶了过来,为她梳妆。说是第一次见面,不能丢了白家人的面子。
朦儿不知道小怜干吗搞得那么隆重,心中依然忐忑不安。最后一咬牙,想了想,打算豁出去了,抬头挺胸推着滕鞥琪的轮椅就出发了。
可惜,滕鞥琪坐在轮椅上,没有看到他的小妻子此刻的表情,像是慷慨赴死的将士。
朦儿推着滕鞥琪,走得有些慢,等小俩口带着小怜到滕府大厅的时候,各房的人都已经在了。
见朦儿推着滕鞥琪进来,滕鞥楚便定定地看住她。
她真是丫头吗?怎么一身妇人的打扮,而且从衣着看,也不像个下人,但是推轮椅这活,该是下人干的吧?难道她嫁人了?这个推断,让他心中万分不爽起来。再看看朦儿身边的小怜,到是长得灵巧清秀,打扮的也很精细,就是看她的打扮却还像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听说大哥新娶的这个少奶奶在娘家的时候,风评就极是不好,不过倒听说是个美人儿。看那个推轮椅的,和“美人儿”这三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反倒是她后面那个女子,虽说不上是绝色,但是也算是中上之姿了。流言嘛,总归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应该也不会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么,大哥身旁那个女子是她新娶的少奶奶?听说白家嫁女本就嫁得不情不愿,这白家大小姐素有刁蛮的名号,嫁入滕府,不愿变换装束也不奇怪,只是,滕家大夫人不管吗?
正思索着,首座上傅倚水已经发了话:“鞥楚啊,你回来了,我这里礼就免了,昨儿个老爷和您娘你也见了,还没给你三娘见过礼吧?昨儿个你们有些误会,今日跟她见个礼就当一笔勾销了吧。”
滕鞥楚闻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傅倚水行了一礼,道:“大娘,我此生,只对‘人’行礼。”言下之意,就是指颜紫不是人。
颜紫不依地看着滕尚儒,一手捂着裹着白布的脖子,叫道:“老爷,你看那,鞥楚他……”
“混账东西,怎么能对你三娘无礼?”滕尚儒大发雷霆。
滕鞥楚却是一点都不为所动,冷冷地道:“滕老爷,不知三娘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物件!”
“老爷,他说我是东西,她竟然把我比作东西!”颜紫边哭边叫。
“难道你不是东西吗?”滕鞥楚睨颜紫一眼,话中没有温度。
“我当然不是东西,我当然不是……”颜紫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给骂了,当下气得一跺脚,身边的丫头小厮们都低头憋着笑,连傅倚水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三妹,鞥楚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给你赔罪!”幽琬蝶见事不对,忙拉住儿子,向颜紫赔罪。
“他是他,你是你,不用你来替他赔罪!”颜紫只气得口不择言,她身旁的缳儿指着幽琬蝶立马加上一句道:“你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向我娘赔罪?”此话一出,幽琬蝶脸色一变,引得傅倚水赶紧在滕鞥楚发作之前咳嗽了一声,道:“阿紫,你受了伤,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吧。还有,缳儿的禁足令还未解,你怎么又带她出来瞎胡闹了?”
“大姐,可是你说的,说要让全府的人都来见见鞥楚,所以就带缳儿出来了。”颜紫有些委屈地说道。
“阿紫,你也累了,带缳儿回去吧,香雪,扶着点!”颜紫和缳儿的话,连刚刚暴怒的滕尚儒都觉得有些太过分了,赶紧找个台阶让她们走人。
见为自己撑腰的老爷都转了风向,颜紫也不是傻子,赶紧带着缳儿,顺着台阶,捂着脖子就离开了。众人没有看到,坐在最门外的萧木,脸和幽琬蝶同时白了,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像是要捏碎它。
少了个兴风作浪的人,大厅内便安静了许多,滕尚儒也在傅倚水的劝慰下没有因为滕鞥楚的称呼而再发怒。
“鞥楚,那是你大哥,这些年他身子不大好。”傅倚水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伤感,却立刻缓了语气,指了指滕鞥琪身边道:“那是你大嫂,刚进门一个多月。”然后又对朦儿道:“海棠啊,这是你小叔,你二娘的孩子,多年没回来了。”
此刻朦儿和小怜正站在一块,滕鞥楚认定了小怜是滕鞥琪的妻子,因此,朝他行完礼后,便朝朦儿和小怜的方向抱拳行礼道:“大嫂!”
朦儿只当向她行礼,忙欠了欠身,道:“小叔多礼了。”
见还礼的是朦儿,滕鞥楚眉一皱,面色一寒,盯着朦儿看了有半晌。
其实朦儿初进大厅时便盯着他看了半晌,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让她开始确定心中的怀疑。而其后滕鞥楚对颜紫的一声声讽刺的声音,更是让她心中一跳,百分百确定了他的身份。
但是,现在,她这个“小叔”的脸色阴沉可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得罪他吧?而且还帮了他好多忙,该帮的,不该帮的都帮上了,她尽力了。就算是不感激,也不该用这种好像她欠了他一样的目光盯着她看。
对于滕鞥楚忽然转变的神态,朦儿百思不得其解。
“鞥楚,那是萧家父子,萧先生是本府的帐房,落烟是本府的管家。”傅倚水只能看到滕鞥楚的背影,自然不清楚他脸上的变化,只是依着次序介绍别人给他认识。
滕鞥楚恍然回神,神色缓了缓,不似刚刚的寒冷,转过身,抱拳道:“萧先生,萧管家。”
“二少爷!”萧木和萧落烟赶紧起身行礼。滕鞥楚的眼光在萧落烟的脸上停留片刻,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再言语。萧落烟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不过只是一瞬间,没有太往心里去。
主要的人都介绍完毕,接着便是一些下人,各房各院的都分批来见过礼,便各自散去。
滕鞥琪特意让朦儿帮他停了一下,等众人都离去了,偷偷拉住滕鞥楚道:“鞥楚,大哥待会去看你去。”说完看着他一笑,带着大哥式的宠溺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