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事?”傅倚水蓦地瞪大眼,随即缓了缓情绪,道:“老爷快去吧,别晚了,要不又该说滕家自恃功高了。”
“夫人说的是。”滕尚儒点点头,看了一眼傅倚水,脸上有些令人不太明白的神色闪过,转身,往府门方向走去。
皇上回京,朝中事忙,滕鞥琪没有忽然犯病,所以在这个时候,傅倚水也不好去麻烦孙清则。听说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忙着为皇上检查龙体,看在扬州受的伤,中的毒是否有留下后遗症。
听说,皇上从扬州带了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回京城,有人传是要封为妃,也有人说是皇上认的义女。
总之朝廷内外的事情,纷纷攘攘,有些扑朔迷离。
一晃过了三日,流言才慢慢平复。听说皇上龙体安康,而那女子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如今已经被封为了女医官,不日,便可封为公主。一名女子,能得此两项殊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朝廷的事刚平息,滕府却出了大事。
这一日,滕家的看门人老袁头照旧打开滕府的朱漆大门,却见到门外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披风的男子,斗篷上罩着一层黑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分明刚入秋的天气,他的身边却忽然起了一阵寒风,老袁头打了一个寒战,却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声:“你是谁?来干什么?”
男子抬起头,似乎看了老袁头一眼,却不说话,抬脚便往滕府门内迈。
“哎,公子,你是谁啊,这滕府可不能随便进……”老袁头出声阻止,伸手去拉那黑衣人,那人身上却似乎有极强的保护罩罩住全身一般,老袁头的手只碰到了离他身子三寸的地方,就被硬生生弹了回去,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等他爬起来,那黑衣人已经在离他丈余远的地方。老袁头不置信地揉揉眼睛,怀疑是不是他上了岁数花了眼,那不是属于“人”所应该有的速度。
等那黑衣人在滕府回廊尽头消失,老袁头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一最快的速度跑到倚水轩,大叫:“夫人,老爷,不好了。”
此刻的滕尚儒正在倚水轩,和他的原配夫人商量着怎么样为滕鞥琪的事情去找孙清则帮忙。傅倚水腿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应该是让孙太医解绑带的时候了。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老袁头大呼小叫着跌跌撞撞跑进来。傅倚水皱了眉,冷声道:“老袁头,怎么回事?一大清早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老爷,夫人,刚刚府里来了个怪人,走路的速度快得吓人,小的怎么拦都拦不住他。”老袁头结结巴巴地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边。
“哦?”傅倚水和滕尚儒对视一眼,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小的刚刚跑过来,听有人说他往那边走了。”老袁头用手吵门外指了指那黑衣人往府内行走的方向,外面的丫鬟仆人正乱作一团。
“那边过去,不是幽琬阁吗?”滕尚儒看看傅倚水,一脸疑惑。
“难道,他找二妹去了?”傅倚水也百思不得其解,忙让人扶自己到轮椅上,和滕尚儒匆匆往幽琬阁赶。
滕尚儒和傅倚水还没有赶到,幽琬阁的门就已经被敲响了。胡嬷嬷狐疑地打开门,刚问了一句:“谁呀?”
便见到门外站着一个黑衣人,正疑惑,却听那黑衣人低低唤了她一声:“胡嬷嬷。”
“啊?”胡嬷嬷嘴张得老大,正思考着眼前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己,那人就已经一侧身闪进了幽琬阁内。
“哎,公子,那里去不得,那里是二夫人的卧房。”胡嬷嬷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可是她的速度只能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黑衣人径自走上二楼,敲了敲滕家二夫人幽琬蝶的房门,开门的是娴小雨。一见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然后迟疑地问道:“你是……”
“娴姐……”那黑衣人叫了一声,摘下了头上的斗篷,斗篷下是一张冰雕一般的脸,佩着刀刻般的五官,表情如千年冰川一般融化不开,连眼中射出的光芒都带着寒气。
娴小雨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然后脑中忽然精光一闪。
娴姐?
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关于“娴姐“的记忆只停留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从厨房偷了几个包子给在祠堂罚跪的二少爷送去,那是她最后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看着眼前男子眉宇间颇得滕尚儒真传的容貌,还有鼻尖以下,与幽琬蝶极为想象的下巴。娴小雨眉间忽一喜,几乎是跳着进了屋内,大叫道:“二夫人,二夫人,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屋内的幽琬蝶正半躺在床榻上,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坐了起来,拉住刚刚跑进来的娴小雨的手,又惊又疑地问道:“小雨,你说什么?”
“二。二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就。就在门外。”娴小雨因为激动,连话都快说不完整了。
“鞥楚!”幽琬蝶喜地大叫一声,人已经直直冲到门边。
门外,四目相对无言。
黑衣人眼内的寒光在看到幽琬蝶以后竟然变得柔和起来,幽琬蝶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地放他坚硬如冰的脸上,泪水模糊了双眼,嘴微张,不置信地念叨着:“是鞥楚吗?真的是鞥楚吗?”
不是梦中,不是幻觉,儿子真的就在自己眼前了吗?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幻影破灭,多少次她一边一边地回想当初儿子离开时的容貌,幻想着,他长大以后的样子。
眼前的男子,和她想象中儿子的样子有些不同,可是,幽琬蝶心底就是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就是你儿子,真的是!那是母子连心的感应,那种感觉,只有亲生母子才会有,才能体会!
滕鞥楚抓住眼前妇人的手,她憔悴多了。多少年来,他都是在门前放下桂花就走,他怕,一旦听到母亲的声音,他就会忍不住留下来,再不想走。母亲的怀抱,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港湾。
“娘,是我,鞥楚不孝,鞥楚回来了。”轻轻地回答,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那一声娘,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依然是冰冷到没有表情的脸,连语言都没有温度,可就是那一声“娘”,终于让幽琬蝶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多少年了,她连哭都不敢,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哭个痛快。
紧紧地抱住儿子,幽琬蝶才发现,原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已经比她都高了。重逢的喜悦,让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许久,幽琬蝶都没有松开,滕鞥楚也一动不动,随她抱着,仿佛时间顷刻停止。
“大夫人……”在一边悄悄落泪的娴小雨蓦地发现了滕尚儒和被人抬上楼的傅倚水的存在。
幽琬蝶恍若未闻,娴小雨只得上前拉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二夫人,老爷和大夫人来了。”
“不要,不管是谁,都不能赶走我的鞥楚……”幽琬蝶喃喃地说道,“我不放手,我一放手,鞥楚就会走,就会离开娘,我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不放手,就算是梦,我也要一直做下去,我不放手,我不放手……”说着,更大力地抱住滕鞥楚,死死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