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对海棠,没有一丝心动吗?”滕鞥琪忽然冒出一句话来,让萧落烟忽然噤声。
“你心动了,是不是?”滕鞥琪逼问,“你对她的照顾已经超出了一个下人对主子该有的程度。”
萧落烟盯着滕鞥琪,许久,一咬牙,脸一沉,道:“不错,我确实没有把大少奶奶当一个普通的主子!”
滕鞥琪没想到萧落烟会回答得那么爽快,这次换他一愣。
“不过,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萧落烟回答得快,转变也快,“我去迎亲的时候,路过山东境内,途中遇了山匪,滕家全部迎亲的人都被掳劫上了他们的山寨中。”
“无奈之下,我假意他们抓获,晚上趁山匪熟睡之际救出了大少奶奶,而未脱险境的大少奶奶却跟我说,让我一定要救其他人。在这样的危难时刻,还能想到别人的安危,需要何等的勇气和胸怀?所以我,敬重大少奶奶的品德,对她的态度,自然就与其他主子有了差别。可是本意上来讲,我还是只把她当作主子而已!”
滕鞥琪看着萧落烟阐述的当初的事情,眼中若有所思:“你真的……对海棠除了主仆之谊外就没了别的情感吗?”
“自然没有!”萧落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语气缓了缓道,“退一步说,就算我对大少奶奶真有非分之想,我也绝不会与她在一起。”
“我与她有主仆的名分,你是我挚友,夺挚友之妻,你难道想让我被天下悠悠之口所唾弃?你这不是害我吗?”
“这……”滕鞥琪有些迟疑。
萧落烟见滕鞥琪的神情,再加了把火:“再说了,谁都看得出来,大少奶奶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他人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不会察觉,不信,你叫她进来自己问她。”
“哎,这就不必了,我不想惊扰她。”滕鞥琪连忙摆动无力的手阻止。
“放心,我知道分寸!”萧落烟拍拍他的手,走到门外对朦儿道,“大少奶奶,劳烦进来一下,大少爷有点事情要问你。”
“我?”朦儿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讶异。
萧落烟点点头,脸色极致温和。
如果不能得到,那么就让他守护着也好!
朦儿见萧落烟叫得真切,便抱起猫猫柔声道:“猫猫相公,我们进窝睡觉了哦……”说完将那公鸡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便进了屋子。那一刻,萧落烟忽然觉得,如果变成她手里的那只公鸡,似乎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进了屋内,朦儿并不急着到滕鞥琪面前,而是先将猫猫放进鸡窝,抚摸着它的毛,道:“猫猫相公,乖乖睡觉,知道吗?”见猫猫闭上了眼,她才转身,跑到滕鞥琪床前问道:“大少爷,你找我什么事啊?”
滕鞥琪苦笑着看着萧落烟道:“你看,我的待遇还不如一只公鸡呢。”
朦儿一听嘟了嘴:“大少爷你真小气,怎么能和一只公鸡计较呢?”
“我看那只可不是普通的鸡,快成精了!”滕鞥琪取笑。
“大少爷,你找我什么事啊?”朦儿歪着脑袋,有些疑惑。
“不是我要问你,是萧管家要问你!”滕鞥琪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萧管家?”朦儿转头看着萧落烟。
“呃。”萧落烟看看滕鞥琪,想了想道,“大少奶奶,我想问,如果这个世上我和大少爷只能留下一个,而留下的那个人由你来选择,你会选谁留下?”
嗯?
朦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为什么只能留下一个呢?你们谁要出远门吗?”说到这里她忽然跳了起来,拉住萧落烟着急地道,“萧管家,大少爷病还没好呢,怎么能出远门?有什么事情,你帮他办一下好不好?”
萧落烟偷偷向滕鞥琪射去一抹胜利的眼光,垂眼,睫毛下是稍纵即逝的痛楚,谁也没察觉。
滕鞥琪不死心,拉住朦儿道:“海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和落烟一样,没病没灾,你选谁?”即使病入膏肓,他依然不需要因此用别人的同情来赢得他所想要的。
“可是大少爷你明明就……”
“我是说如果!”滕鞥琪加重语气。如果这如果能变成现实,那该多好?那么他会积极地去争取,而不是坐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妻子的答案。
朦儿不知道滕鞥琪为何会忽然加重语气,但是她隐隐感觉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只得皱了眉头,思索半晌,才喃喃地道:“如果大少爷身体好,那就和萧管家一起出去啊,孙太医说,心情好的话对身体有帮助呢。”
“我和大少爷都走了,那么你呢?”萧落烟没想到回是这个答案,不由有些好奇。
朦儿支起小脑瓜仔细想了想道:“我就在家啊,在家等大少爷回来,在外面,有萧管家照顾大少爷,我很放心啊,萧管家,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呢。”
“大少爷,你听到答案了?”萧落烟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滕鞥琪。
“你们在说什么?”朦儿不解地看着正“眉来眼去”的两个大男人,听得一头雾水。
“海棠,我想喝水!”滕鞥琪忽然换了话题。
“嗯?哦……我去给你倒。”朦儿走到房内的桌子前,开始倒水。
“海棠,你去看看我的药快熬好了吧?”滕鞥琪再接再厉。
“对哦,我去看看!”朦儿端起茶壶道,“顺便帮你换壶热茶,这茶凉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需要用第二个借口了。滕鞥琪哭笑不得。
“怎么样,知道你要的答案了?”萧落烟见朦儿的身影消失,才回头,语气竟然有些调侃。
滕鞥琪原本温和的笑意却慢慢变了色,最后只叹息道:“知道了,又如何?”
“什么如何?”萧落烟没好气地道,“你看大少奶奶刚刚一句句说的话,她已经从心底把你当作了她的相公,她几乎把你当作了她的所有物,你现在,是她生活的全部!”
“那样……不好!”滕鞥琪神色愈加沉重,“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你胡说什么?”萧落烟真有些生气,“孙太医说你的病和你的心情很有关系,你看看你现在郁结在心,病才会越来越重,前些日子不是日益好转了吗?”
“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大少奶奶想想啊。她是多希望你能好起来?你忍心,让她担心,让他伤心吗?”
滕鞥琪低了头,没有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不是一个未到绝境便先放弃的人!”萧落烟见滕鞥琪不语,甩下一句话夺门而去。
再待一刻,就要穿帮。
再待一刻,他便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心痛。
再待一刻,他怕他再也演不下去下去这出戏。天衣无缝的戏,那天如果滕家不要他了,也许他也可以考虑去伶人馆,反正在人前,总是在演戏。
萧落烟长长地叹了口气,悠远而绵长。鞥琪不知道,他比他,更没有资本去喜欢上一个人,他比他,更没有未来可言。
外面天色已经暗沉,月亮升起来,光亮透过树荫洒在地上,月影粼粼闪动。一如萧落烟的心,忽明忽暗。
唯见园一片漆黑,只有园子门前挂着的指路的灯笼,让这园子看起来不会太过荒芜,却依然难掩那一室的孤单与寂寞。这是个寂寞的园子,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