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特意去告诉萧落烟她被罚跪的事情,可是心中又终究有个疙瘩解不开,就算是去传消息,他也没有松口放下对她的成见。所以这次,他想在暗处好好观察一下这位新来的大少奶奶。
朦儿跟着滕缳儿,秦拾言便跟着朦儿,一直到那小门边,他没有再跟进去。
仓库一般人是不准进的,他不是滕家的人,这关系到商业秘密,他没兴趣知晓。
只是不曾想,两人进去没多久,仓库上方便窜起了一条火龙,火光映红了清晨的天空。
秦拾言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急得高声喊叫,好在已经五更时分,有些下人已经起床。而仓库为了防火,建造的时候,旁边也有水源,因此不消一刻,坛坛罐罐的水便送了过来。
“赶紧救火,大少奶奶和三小姐在里面!”秦拾言大叫着,心中懊悔不已。要是当初滕缳儿一出燕子坞他就拉她回去,现在就不会出这事了。
“秦公子,火势很大啊,好像一时半会扑不灭!”有家丁边扑水边叫道。
“那大少奶奶和三小姐怎么办?”秦拾言大声问。这么大的火,两个女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冲出来。当下一狠心,抢过身边家丁手里的一桶水就往自己身上浇,然后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里。
“秦公子……”后面家丁喊成一片,却都来不及阻止。
“这是怎么回事啊?”随后出现的是匆匆赶到的萧落烟,还有衣衫不整的滕尚儒和颜紫。
家丁赶紧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忽然就着了火了,大少奶奶和三小姐在里面呢,刚刚秦公子已经冲进去了。”
“什么,大少奶奶也在里面?”萧落烟脸色都变了,一旁的颜紫已经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滕尚儒赶紧拉住她,也是一脸焦急,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赶紧救火啊。”
话音刚落,却听得家丁们喊了一声、:“萧管家!”就见萧落烟已经步了秦拾言的后尘,往身上浇了水就往那屋子里冲去。
屋子里,朦儿将滕缳儿紧紧抱在怀里,躲避着四处飘落的火苗。抬头却见一个湿漉漉地人冲了进来。
“秦公子?”朦儿惊喜交加,“你怎么来了?”
秦拾言也顾不得礼节,赶紧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罩在朦儿头上,道:“来不及细说了,赶紧出去吧!”
朦儿点点头,三人便往屋外冲。
可惜火势实在太大,三个人,一件湿衣服,根本就冲不出去。
“秦公子,你把缳儿抱着,罩上衣服,好冲出去!”朦儿匆匆将滕缳儿交到秦拾言手上。
“那你怎么办?”秦拾言一愣。
“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啊!”朦儿很自然地说道。
“丑八怪,我才不要受你的恩呢!”滕缳儿嘟着嘴,将那湿衣服扔给朦儿。
“缳儿,你赶紧走,大少爷已经没了弟弟了,不能再没了妹妹!”朦儿有些着急。
三人正僵持不下,火海中居然又冲进一个人来,大叫:“大少奶奶,拾言,三小姐……”
“是萧管家啊……”朦儿三人喜出望外,忙应道:“萧管家,我们在这里!”
秦拾言和萧落烟一人救一个,一下轻松了许多,趁火势还没有完全将屋子吞没之前,冲了出去。
外面,傅倚水由家丁背着最后一个赶到。见到刚刚冲出火海的四个人,松了口气。
颜紫接过因为吸入太多烟而昏迷的滕缳儿,又哭又笑。萧落烟抱着朦儿,刚刚巨大的恐惧感被替代成失而复得的强烈喜悦,忽然想就这样一辈子抱着她,不再松开。幸而周围的人都忙做了一团,也没人注意到他的情绪。
天光大亮,大家才将大火扑灭。却见香菱匆匆跑了过来,对傅倚水叫道:“大夫人,大少爷醒来听说大少奶奶被火困住,心急,昏过去了!”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终于在大家充满希翼的眼神中,慢慢地分离开来。
“琪儿!”
“大少爷!”
一声声的呼唤传来,让滕鞥琪的脑子慢慢清晰了起来,缓过气,吐出两个字:“海棠!”
大家让开一条道,朦儿急急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大少爷,我在这里。”
“你没事吧?”滕鞥琪的眼神有些迷离,刚刚知道消息的惶恐感,像是要失去一件举世无双的瑰宝。胸口强烈的痛,撕心裂肺一般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深入骨髓,伴他周身。他这才知道,他的小妻子,原来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有些感觉发了芽,正在茁壮成长。那种感觉,伴随这深刻的痛苦,却也带来了巨大的愉悦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怕是一生都无法割舍了。这对于他,是前所未有的。
朦儿看着滕鞥琪的眸子中那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水,盈盈荡漾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心,在这一刻狂跳起来,勉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柔声安慰道:“大少爷,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滕鞥琪不放心地上下打量。
“真的没事!”朦儿将裹着纱布的左手放到背后,“缳儿也没事,是秦公子和萧管家救了我们。”
落烟和拾言?滕鞥琪抬起头,往屋内的众人扫去,却见两个同样优秀的男子正朝这边张望。
他的妻子落难,救她的却是别的男子,而作为丈夫的自己却只能昏倒在床上。滕鞥琪忽然由衷地悲哀起来,病倒这么多年,他没怨过天,没怨过地,更没有怨过别人,而此刻,他却被一种苍凉的无力和无奈感所包裹着,那感觉还夹杂着几分自卑,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
“大少爷!”朦儿惊呼扶住呼吸忽然急促的滕鞥琪,滕尚儒推着坐在一旁轮椅上的傅倚水赶紧欺身向前。这轮椅原本是滕鞥琪身子骨好些的时候坐过的,现在却拿来给自己的母亲坐了。
滕鞥琪缓过气,有些无力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喃喃地道:“爹,娘,我累了,想休息。”
“这……”傅倚水一愣,求助的眼神看向屋内的太医孙清则。
孙清则赶紧上前为滕鞥琪把脉,缓缓地道:“大少爷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刚刚受了惊吓,折腾了这么久,可能是真有些累了。”
“那好吧,琪儿,你好好休息,待会我让小童叫你起来喝药。”傅倚水点点头,掖紧自己儿子身上的丝被,对后面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让大少爷好好休息。”
众人依言退去,秋雁忙上前替了滕尚儒扶住傅倚水的轮椅,朦儿将众人送至琪园门口,再回来,却发现滕鞥琪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酣。看着他绝美的脸庞许久,朦儿莞尔一笑,退出来关上门朝倚水轩行去。娘说,有些事情要问她。
卧房内,滕鞥琪缓缓睁开了眼。一股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未遭遇过的疲惫感席卷而来。真的,好累啊……
日正当空,倚水轩内,跪了一地的人。
“你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倚水愤怒地拍着轮椅的扶手,双眼冒火。
滕缳儿昏厥过去,醒来后依然惊魂未定,后来孙清则给她开了一副安定压惊的药服下,才缓过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