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鞥琪笑着摆手道:“不是后来去了哪里,是建这个园子的时候,鞥楚就已经不在府中了。”
“啊,那为什么还建这园子?”朦儿不解。
“你别急,慢慢听我说。”滕鞥琪握住自己小妻子的手,娓娓道来,“鞥楚十岁那年,做错了事,爹恼怒,说了他几句。鞥楚性子倔又不肯认错,结果爹就打了他一顿,后来他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其实这么多年,爹还是很后悔的,也觉得对不起二娘,所以就修了这园子,不过他的心思,从来都没对别人提过。”
“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吗?”朦儿有些担心地问。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出去,要怎么生活啊?
滕鞥琪摇摇头,吐出四个字:“音信全无!”
“后来,二娘因为思念自己的儿子过甚,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所以有时我就会去看看他。”滕鞥琪接着解释,“至于娴小雨,她的故事简单,那个孩子叫娴天赐,今年十三了,是她在十五岁那年生的,孩子的父亲,没有人知道。”
“当初,是要拿她浸猪笼的,不过二娘拼死保下了她,所以她对二娘特别忠心。”
“是这样啊……”朦儿嘟嘟嘴,这滕家宅子里,怎么那么多事情啊?
“这些事情,我告诉你,是怕你去问了别人,因为这事爹说过不让别人提起,所以你听过了,就忘记吧。”滕鞥琪拍拍朦儿的手,道,“回屋去吧。”
夏季的夜,有些轻盈。月亮升上来了,天上的群星热闹而繁忙,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空气有些透明,新鲜,隐约间,能看清路上很多东西了。
远处,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夹带着夏季特有的蛙鸣虫叫,睡在屋内塌上的朦儿被惊醒,起身,看了看床上的滕鞥琪。
今晚,滕鞥琪盗汗的时间特别晚,都四更天了,才有了动静。
因为洞房那日小童差点来迟,后来大夫人傅倚水就在滕鞥琪的卧房前面用屏风隔了一间小间,让小童守着,这样,朦儿一叫,他便能听到,第一时间赶来。
小童伺候了滕鞥琪好几年,有些经验,听朦儿一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从厨房打了热水过来,帮滕鞥琪擦拭身子。
见他擦完,朦儿便端起脸盆往外走。
“大少奶奶,您放着,待会我端过去就是了。”小童忙叫住朦儿。
朦儿却不以为意,只道:“没事的,你帮大少爷换衣服就是了。”她和滕鞥琪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朦儿再笨,也知道男女有别,所以她通常帮忙换的都是外衣,衬裤礼衫都是小童帮换的。
今日帮滕鞥琪换好衣衫都已经过了四更了,小童是下人五更便要起来干活,朦儿怕他来不及既换衣服又端水,所以自己上前帮了忙。
夏季天亮得早,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周围的云雾却比夜里白了几分。
刚路过燕子坞,便见有个小小的身影闪了出来,朦儿定睛一看,竟是滕缳儿。
才四更天,她要去哪里?
而且,她不是被娘禁足了吗?
朦儿满心疑惑,将手中的盆放在地上,偷偷地跟在了后面。
七拐八拐,滕缳儿在一处小门前停了下来,私下看看无人,便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朦儿紧随其后,不敢太近,见滕缳儿进去了,才跑到那门下看了起来。
这不是带滕鞥琪游府的时候,那扇通往滕家仓库的门吗?听说钥匙只有滕家老爷滕尚儒和管家萧落烟才有,滕缳儿是怎么拿到的?
满脑子疑问的朦儿想了想,决定跟到底,她一个小孩子家,要是出了事,可就麻烦了。想想藤鞥楚的故事,朦儿牙一咬,推开那门,也走了进去。
小门外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不大的院落,远没有一墙之隔的滕府豪华,右边不远处有一扇锁着的门,应该是可以通往外面,可是滕缳儿却不在那里。
朦儿看看左边,是木结构的房子,如果滕缳儿没有出去,那么就是进了这房子里了。趁着微亮的天光,朦儿摸索到了门边。门没关,一推就开。隔着纸窗,外面那微弱的亮光透不进来,屋内很黑。
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屋内开始有些亮堂了起来。
“丑八怪,你干嘛跟着我?”滕缳儿拿着火折子质问朦儿。她本想早些出来的,却不想竟然睡过了头,朦儿的跟踪技巧又实在是不够高明,因此在她推那扇小门的时候,就被发觉了。
朦儿吓一跳,定下神来道:“缳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娘不是不许你出燕子坞吗?”
“你管得着吗?丑八怪!”滕缳儿高傲地抬起头,“你现在就可以去娘那里告状,你去呀,去呀!”
“不是,缳儿,你想出府是不是?天还没亮呢,现在外面很危险的。”朦儿试图劝说。
“哼,就是要天没亮才好出府!”滕缳儿一点也没被吓到,“大娘要让我半年不出去玩,我就偏要出去,我出去玩半年,等我回来,禁足的期限就过了!”
“缳儿,这个禁足半年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怎么算的?”
“这……”朦儿一愣,这个,她还真不会回答,平日里,她就笨嘴笨舌的,现在要怎么跟滕缳儿解释这个困难的问题呢?
滕缳儿见朦儿语塞,很是得意,拿着火折子在她面前晃悠,道:“看吧,你回答不出来了吧?别拦着我,我现在要出去,你要是敢去告诉大娘,将来你一定没有好日子过!”说完,趾高气昂地就往门外走去。
朦儿急了,一把抱住她,道:“缳儿,不行啊,外面很危险的,你一个小女孩,还不被人拐卖了呀?”
朦儿力气大,这一抱,居然就将滕缳儿抱离了地面,滕缳儿手脚悬空,不由使劲乱蹬,大骂道:“死丑八怪,快放我下来,丑八怪,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缳儿,大少爷丢了一个弟弟已经很伤心了,绝不能再丢一个妹妹啊……”朦儿死不放手,语气很坚定。
“死丑八怪,你抢了我大哥还不放过我吗?”滕缳儿大叫一声,“我烧死你个丑八怪!”便将手中的火折子往朦儿脸上扔去,朦儿吓一跳,赶紧让开,那火折子已经掉了下去。
屋内的绣品为了防水都是用油纸抱着的,那火折子一扔在上面,油纸便迅速燃烧了起来,火苗顺着屋子里的绣品蔓延,过不多久连屋内的窗棱子上面也燃上了火苗,火势越来越大。
朦儿和滕缳儿都呆了,停了半晌才想要逃出去,可是门口已经被火舌封住,根本就出不去。
“来人那,着火了!”朦儿大叫,希望有人能听到。快五更了,下人们应该起床了吧?
其实滕缳儿出燕子坞的时候就惊动了秦拾言,他一直帮母亲留意着这位滕家千金的动向。原本,他是想在她出燕子坞的时候就将她抓回来的,可是,在天****亮微亮时的影影绰绰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似乎正朝这边张望。
是她,大少奶奶?她也看到滕缳儿了吗?
秦拾言忽然不想行动了,倒想看看这位滕家大少奶奶下一步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