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燕子坞,秦拾言侧身进了左边的一间小屋子。
“拾言,你怎么回来了?”屋内是一个打扮干净的妇人,正是缳儿的奶娘。卫大娘。
“娘,你身子好点了吗?”拾言轻问。
卫大娘笑笑道:“娘哪有什么病?都是你,一早非要让娘休息休息,你娘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就好,娘,那个三小姐还是您先带着,我去去就回!”秦拾言不由分说将滕缳儿交到了卫大娘手里,自己则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卫大娘一愣,随即冲着儿子的背影喊道:“外面下着雨呢,你打把伞!”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卫大娘摇摇头,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过也是,三小姐是难带,大概是带得没了耐心了吧?
秦拾言出了燕子坞,往回走,到了倚水轩门口。
雨有加大的趋势,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湿了。而院中的朦儿依然还跪在地上,滕大夫人卧房门口虽然有屋檐挡着,但是雨还是会飘进去,她的身子也已经湿了半边。
她怎么这么笨啊?又没人看着,就不会动一动吗?只要再跪几分进去,靠着门便可以少淋一些雨了。
看来大夫人完全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秦拾言叹口气,想了想,朝唯见园方向走去。
“拾言,你这是怎么了,这下雨天也不知道打把伞?”萧落烟打开门见到浑身湿漉漉的秦拾言,有些诧异。
“一点小雨而已。”秦拾言一脸不以为意。
“小雨才容易病!”萧落烟有些怪责地看着他,从屋内架子上扯下了汗巾递过去道,“快擦擦!”
秦拾言结果汗巾却并不急着擦,只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萧落烟抬抬手,道:“又不是什么重伤,早好了,等过些天老爷回来了,我和他说一声,还回去当值。”
“那就好!”秦拾言点点头,没了下文。
“对了,你呢?”萧落烟问,“今天下雨,又没出去摆摊子吧?”
秦拾言抬眼,道:“今天我娘身子不舒服,所以我就帮她带三小姐。”
“三小姐?”萧落烟左右看看,“她人呢?”
“累了,回去了。”秦拾言随口说道。
“累了?”萧落烟一脸不可置信,“她也有累的时候?”这位滕三小姐的精力可是比府中谁都旺盛。
秦拾言的嘴角忽然有些莫明的笑意:“她今天做了证人嘛,所以累了。”
“证人?什么证人?”萧落烟不明白。
“她今天,看到大少奶奶将大夫人的药给倒了,就跑去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盘问了半天才放她走,她自然是累了!”秦拾言似闲话家常一般。
“你说什么?”萧落烟一下站了起来,“大少奶奶把大夫人的药给倒了,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信她会做怎么愚蠢的事情,你说就算要害大夫人,也应该用个更好的招吧?没想到她那么笨!”秦拾言摇头。真笨,还笨得连下跪的位置都不会找个好一点的地方。
“不可能,她怎么会害大夫人?”萧落烟不信。在青龙山的时候,生死系于一线,她还能想着要回来救那些原本与她不相干的人,此刻,又怎么会去害她的婆婆呢?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萧落烟急急地问。
“还能怎么样?被大夫人罚跪在倚水轩里,像这种歹毒心肠的女子,本就该罚。”秦拾言口气淡淡地,不带任何感情。然后,站起身,对萧落烟一抱拳道,“知道萧兄身子安康,拾言就放心了,告辞!”
“奥!“萧落烟愣了愣,才想起来,忙叫住他,“外面雨下大了,你带把伞再走!”
“好!”秦拾言也不推辞,拿过放在墙角的伞,出门离去。
看着雨帘中越走越远的身影,萧落烟若有所思。下着雨,不打伞,这个秦拾言真的仅仅是来探望他的伤势而已吗?
来不及深思,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萧落烟也从墙角拿起一把伞,开了房门。
“落烟,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萧木苍老的声音。
“爹,我去趟琪园,探望大少爷!”萧落烟神色未变,坦然地回身看着他爹。
萧木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道:“哦,你去吧!”
“那孩儿走了!”萧落烟出门撑开伞,往秦拾言相反的方向走去。
唯见园内,萧木一脸阴霾,下雨天,阴沉的光线中,左边的刀疤显得异常狰狞!
雨下得时大时小,夏季午后,屋子里闷热异常。
倚水轩内,秋雁帮喂傅倚水喝下后来重新煎制的药,遣退了打扇的小丫头,自己亲手帮她的小姐打起扇子来。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傅倚水用手绢擦擦嘴,头都没有转一下。
秋雁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问道:“小姐,你真信大少奶奶故意把你的药给倒了?”
傅倚水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低沉:“秋雁啊,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终究还是你了解我。”
“这么说来,小姐你是……”
“初时啊,听缳儿说得有板有眼的,我倒真是有些生气。”傅倚水解释,“可过一会气消了一想,她白海棠也是扬州大户人家的女儿,虽说性子不好,可是天资也算聪颖,就算真要害我,也不至于做出把我的药倒了这种幼稚的事情来。缳儿一直不喜欢这个新嫂嫂大家都知道,她讲话喜欢添油加醋,你我也清楚,小小年纪,学得和她娘一样刁钻。”
“小姐,既然您心里透亮,怎么还让她……”秋雁看看门外,欲言又止。
“怎么还让她跪着是吗?”傅倚水眼中透着些高深莫测意味,“这个白海棠,年纪不大,名气可不小啊。今天,我如果不趁机杀杀她的威风,灭一灭她的锐气,她也许还以为自己在白家当大小姐呢!”
秋雁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屋外可下着雨呢,我刚刚去看了,大少奶奶虽然跪在屋檐下,可是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哦?”傅倚水有些惊讶,“她不会跪进来一些吗?”靠墙一些,躲在柱子后面就淋不到雨了。
秋雁摇摇头:“大少奶奶刚跪下那会没有下雨,后来才下的,她就一直没挪地方!”
“这丫头怎么那么傻?”傅倚水蹙眉,难道这白海棠真的和传说中的相差那么大?
“小姐,大少奶奶是大家闺秀出身,身子骨肯定弱,再这样子跪下去,非着凉生病了不可?”秋雁缓了缓语气,又道,“再说了,这些天,大少爷的药可都是她喂,待会大少爷喝药找不到大少奶奶,肯定得起疑。”
“这事好办,就说海棠被我叫来聊家常就成!”傅倚水不以为意,“至于这淋雨嘛……让她淋着。”她就不信淋得久了,她还真不躲!
“那小姐,您打算,让她跪到什么时候?”秋雁有些担忧。
傅倚水刚要回答,门忽然被拍响了。
“谁?”秋雁问。
“是奴婢婵娟,大夫人!”屋外是恭敬的回答。
“进来吧。”傅倚水冲秋雁点点头。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婵娟跑到床榻旁恭立着,道:“大夫人,大少爷来了,刚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