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请孙太医!”傅倚水一跺脚,冲到床边,拉开朦儿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滕鞥琪的胸前,轻抚,又大叫道:“药呢?药呢?”
“在,在……”服侍惯了滕鞥琪的小童最知道该怎么做,从屋内小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个陶瓷的药瓶,打开,放在滕鞥琪的鼻子底下,让他轻轻地嗅着。
滕鞥琪的呼气终于开始慢慢缓和了下来,可是人却已经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孙太医呢?来了没有啊?”傅倚水着急起来。
“小姐,别着急,已经叫人去请了,马上就会来的。”回话的是秋雁。
傅倚水稍微宽了心,看到一旁的朦儿,一瞪眼骂道:“白海棠,要是鞥琪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娘……”朦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傅倚水,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她生气了。算了,以前那些主子们生气,她也经常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生气,可是最后,挨打挨骂的总是她,所以,这一次,她也不必知道了。
昏迷中的滕鞥琪脸色稍微好了一些,颧骨边尽然泛起了一丝红晕,面若桃花,煞是好看,让个朦儿看迷了心神,早忘了傅倚水的训诉。
“大夫人,大夫人,孙太医来了。”门外有家丁来传话。
“快请他进来。”傅倚水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大……大夫人……”迎面气喘吁吁进屋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着傅倚水就想行礼。
“孙太医别多礼了,快看看鞥琪的病。”傅倚水赶紧让开道,让那老头走到床边。
那老头走到床边,搭住滕鞥琪的手腕,眯着眼睛,号起脉来。然后取出银针,在滕鞥琪的额头,手上各施了几针,“孙太医,鞥琪的病,到底怎么样?”傅倚水见孙御医施针赶紧询问。
“还是一样,注意调理就行了,情绪不宜起伏过大,心态要舒畅平和,多注意休息。”孙太医摸了摸额下的胡子,然后拔出针,说道,“我刚刚施了针,大公子过一会就会醒了,大夫人放心。”
“那就好。”傅倚水点点头,拉住孙太医,对秋雁吩咐道,“秋雁,带孙太医去前厅奉茶。”
滕大少爷滕鞥琪成亲的第二天晚上,宓朝首富滕家的前厅内,御医孙清则坐在下首,上首坐的是滕家大夫人傅倚水,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秋雁。
看孙清则轻呷了一口刚端上来的茶,然后沉默着,一眼不发。
“孙太医,犬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你今天可不可以跟我说实话?”傅倚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孙清则依然沉默,半晌,才叹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傅倚水施了一礼,道:“大夫人,请恕清则才疏学浅,治不好大公子的病。”
傅倚水闻听“霍”地站了起来,看着孙清则,喃喃地道:“先生乃御医中医术最高明之人,连你也治不好……”
“恕清则无能。”孙清则依然一脸的愧疚。
“那么……”傅倚水看着前方的眼神有些迷茫,“还有多久?”
孙清则老实回答:“若是能保持心情舒畅,再配以老夫开的一些药方调理,又无大喜大悲之事发生,该是还能过了来年立秋,如果不能……”孙清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傅倚水的脸色,没有再往下说。
“如果不能又如何?”傅倚水抬眼。
“如果不能,大公子怕是挺不过今年的冬天了。”孙清则轻轻地摇头。
傅倚水呆呆地看着孙清则,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被一旁的秋雁扶住,坐回了椅子上。
“秋雁,送送孙太医吧。”傅倚水的眼神直愣愣的,没有丝毫鲜活的气息。
“是,小姐。”秋雁应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傅倚水道:“小姐,你没事吗?”
“无妨。”傅倚水摇摇头,又看着秋雁道,“去帐房支点银两给孙太医吧。”
“大夫人,不用了,清则给大公子看病是皇上的旨意,怎敢再收大夫人的恩惠。”孙清则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傅倚水见孙清则的态度不像是假,便罢了罢手,让秋雁相送。
前厅内只剩下了滕家大夫人一个人,痴痴地坐在太师椅上。难道,真得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天何故要如此待她?
想她傅倚水,平时茹斋念佛,善事没少做,庙里的香油没少添。家中的大小事物也打点地井井有条,办事自问也算公正,从没有偏颇过谁,怎么就落得了如此下场?
坐了不知道多久,秋雁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小姐,孙太医走了。”秋雁在傅倚水耳边轻轻地说道。
傅倚水茫然地回神,点了点头,缓缓冒出一个字:“哦……”
“小姐,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秋雁有些担忧地看着精神不佳的主子。
“秋雁啊,我明天想去西郊国安寺斋戒七日,家里的事你打点着点吧。”傅倚水忽然拍拍秋雁的手,站起身往外走去。
如果靠医术治不好,那就只能靠神佛了……
自前厅外的回廊穿行过,傅倚水停在了琪园门口。琪园内滕鞥琪卧房的灯还亮着,刚刚她是看着鞥琪醒来才离开的,这会大概正是喝药的时候吧?
果然,屋内传出朦儿的声音:“来,喝药了。”
“小姐,要进去看看吗?”秋雁在身边低声问。
“秋雁。”傅倚水微启朱唇,“这个白海棠,你怎么看?”
“这……”秋雁有些为难,思索一阵道,“这个大少奶奶似乎和传说中的白家小姐有些不同,不过,她来之后,大少爷似乎挺高兴的。”
“高兴?哼!”傅倚水冷哼一声,“怕是高兴过头了吧?”
“这。”秋雁被傅倚水一堵,说不出话来。
“我上庙这几日,你帮我好好看着她。”傅倚水低声吩咐。
“是,小姐。”秋雁微微躬身,再问道,“小姐,你真的,不进去看看吗?”
“不用了。”傅倚水摇摇头,见到了又如何?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儿子,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那残酷的现实吗?
空中飘下几滴雨,不一刻那雨滴便成了黄豆大小,地面上很快就湿了一片。天边有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隆隆。
雨下了整整一夜,时大时小,尤其到了凌晨时分,暴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地笼罩了这个世界。
“小姐,不如改日再去吧?”倚水轩内,秋雁望着一夜未眠的傅倚水,有些担忧地说道。
傅倚水摇摇头。坚定地道:“老天爷在考验的我诚意,无论如何,今天我都一定要去。”
“小姐……”秋雁还想再劝,却被傅倚水挡了回去。
见自家主子主意已定,秋雁也无法再劝,只得打起一把绸伞,跟在她身后。
大雨时大时小地下了两天两夜,虽然是入夏时节,可这在原本干旱的北方城市,仍然是及其少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