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许久不曾记起过的遥远回忆,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刻意回避?
京城南面,霜寒药铺。
秦拾言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红木匣子,看了一眼,塞进袖子里,走了进去。
“哎,你找谁啊?”小伙计拦住他。
“我找你们少东家!”和霜非晚认识这么久,这霜寒药铺却是第一次来,没人认得他。
“你知道我们少东家是谁吗?那可是皇上的干女儿,妙圣公主,是钦封的医女,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小伙计见秦拾言说话没头没尾,火气立刻窜了上来。
“小四,让他进来!”身后,霜非晚不知道何时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秦拾言愣了愣,让伙计放行。
“找我什么事?”房内,霜非晚淡淡地问,一边还抄着她刚刚没抄完的药方,气定神闲。
“滕府出事了,你知道吗?”秦拾言问。
“知道!”霜非晚点头,将毛笔在砚台上添了些墨汁,头也不抬,继续奋笔疾书。
“你不着急吗?”秦拾言问,“朦儿也在滕府!”
“和滕鞥琪成亲的是白海棠,滕鞥琪休的也是白海棠,和朦儿一点关系都没有!”霜非晚冷静地回答。
秦拾言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她,回答滴水不漏,果然是才女。
“萧家父子被判了死刑,萧落烟经我求情,可保全尸。”秦拾言再讲一句。
“与我何干?”霜非晚轻问,她与萧氏父子,并无多大交情。
“朦儿求我救他们!”秦拾言揭晓答案。
“她求的是你,你来找我做什么?”霜非晚眼睛微抬,总算有了些许情绪。
“只有你有办法!”秦拾言肯定地说。
霜非晚嘴角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讽刺:“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秦拾言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匣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霜非晚瞥过一眼。
“一个玉镯!”
“玉镯?”
“是的,我亲娘留下的,秦家的家传之宝,只给长房长媳!”秦拾言平静地说着,盯着霜非晚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手一抖,笔下一歪,一个字狠狠地划出长长一道。
“真可惜,浪费了一张好纸。”霜非晚看了看写坏的纸,却没有换,继续伏案,又谢了几行。
长时间的静默,在两人之间停滞。
许久,霜非晚停笔,将笔搁置,然后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秦拾言笑了:“我和落烟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自然是同喝。”
“你在威胁我!”霜非晚冷声道。
“是!”秦拾言好不讳言。
又是静寂。
这次,比刚才更长一些。
最终,霜非晚长叹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匣子,道:“我们之间,非要弄成这样,你才甘心吗?”
秦拾言定定地看着她:“过些天,我让肖丞相为我到皇上面前保媒,至于你爹这边,我会找京城最好的媒婆来下聘!”
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霜非晚离开书桌,道:“你坐会吧,我把这匣子收起来!”说完,也不理秦拾言,径自出门而去。
春风入门来,吹过书桌,将桌子上的书翻得沙沙作响。一张没压制的纸,轻轻地从桌子上飘到地上,随风满地翻滚。
那是刚刚,霜非晚写坏了一个字,却没有换纸重写的药方。
滕府,楚园。
凌筱溪站在滕鞥楚身后,怒气冲冲地叫道:“夜,我叫着你住手,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么做?”
“我做事从不询问别人的意见!”滕鞥楚冷冷地回答。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吗?”凌筱溪咄咄逼人。
“不会有人想到的。”滕鞥楚很自信地道,“没人会相信,当年杀死恒帝的鬼面将军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所以,不会有人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来,你都已经想好了?”凌筱溪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我一直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总有些也别人不一样的感情。也许,我的话你多少会听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我行我素!”
“我没想到,我们认识好几年了,还不如你见了没几次面的女人对你有影响力!”
滕鞥楚皱眉:“什么女人,什么意思?”
“还有谁?谁对你有影响力,你比我清楚!”凌筱溪气得一扭头,“你这么多年来都缺乏亲情,所以,你对滕家的人关心,看到滕家有人,就算只是个丫头,对你好,你就没有抵抗力,我能理解。”
“但是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搞清楚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搞清楚了!”
“你这样说话,我会以为,你喜欢我,你在吃醋!”滕鞥楚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要不然呢?”凌筱溪抬眼,瞪着他,“我十八岁就认识你,今年我二十四岁了,你以为,哪个女人能这么不顾自己一切地整天围着你转?你以为,我真的完全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事情,可以每天对着你嘻嘻哈哈?你以为,我有事没事来找你,真的是我天生喜欢多管闲事?”
一顿吼完,凌筱溪只气得在一边吐着粗气。
“我……”滕鞥楚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行了!”凌筱溪摆摆手,“我曾经梦想想改变你,让你注意我,但是我想,我错了,就算再了解你,也根本完全改变不了你,我累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来找你!”
“我……”滕鞥楚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二少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要查封滕府,二夫人让你赶紧去前厅。”
滕鞥楚一听,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跑出了楚园。
凌筱溪呆呆地站在原地,苦笑一声,摊牌了也好,一切都结束了。不过,滕府怎么被查封了?秦拾言不是进宫求情了吗?
没时间多想,凌筱溪已经到了滕府大门口。
来宣旨的是秦拾言,凌筱溪连忙拉住他:“秦大人,这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进宫求过情了吗?”
“凌捕头,请不要妨碍我做事!”秦拾言面露不善。
凌筱溪放开手,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她认识的那个秦拾言,不该如此啊?
圣旨宣读完毕,滕府的人个个净身出户,不允许带任何财物出去。
朦儿扶着滕鞥琪,不置信地看着秦拾言,叫道:“言哥哥,你说会帮我们的,为什么会这样?”
秦拾言叹一声,道:“朦儿,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顿了顿,又道,“萧木会于今日午时斩首,萧落烟经我求情,可保全尸,皇上御赐了毒酒。”
“言哥哥,怎么会这样,你说救萧管家的!”朦儿叫起来,滕鞥琪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猛烈地咳嗽起来:“落……烟……”
“鞥琪,你怎么样?”朦儿忙急着抚着他的胸口,关心地问道。
“拾言,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滕鞥琪缓过气来,挣扎地站直。
“萧落烟真的是前朝的皇子,而萧木真的是大燕教的幕后主使,这是事实,没有人能改变,我尽力了。”秦拾言面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