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紧握着那张照片,微微颤抖,半天才被兜里的手机惊起。我捞出手机,接听的一瞬,就听到乔以远的声音:“林小安,你滚到哪里去了。你再不回来,林老太太的最后一面你就见不到了。”
乔以远说话还是那么锐利,不留情面。挂了电话,我抱着怀中的相册急急匆匆地出了家门,一路狂奔,打了辆的士,一路疾驰,好不容易到达了医院。
向松和乔以远并排着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他们这次的神情,我知道一定是到了最坏的情况,到了要和林老太太最后分别的时候。
向松走到我的身旁,低声着说:“你去看看林老太太吧。”
我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林老太太身上布满一些说不明的大大小小的插管,病床旁摆着不同的不知名的仪器。
明明是夏天,我却冻得全身发寒,肩膀微微发抖,我紧紧地握着手上的相册还夹杂着那张照片,照片里她和乔国东并排着站着,她是那么年轻,样子是那么幸福。
我突然义无反顾地往医院的出口处奔跑去,身后的乔以远和向松冲着我的背影喊道:“林小安……”
“林小安,你要去哪?”
只有我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乔氏集团,摆脱了保安的阻拦,到最后甩开了秘书的穷追不舍,到了乔老爷子的董事长办公室前。
那一刻,我似乎压抑了即将要爆发的心情,敲了敲乔老爷子的办公室的门,然后径直地推门而入。
乔老爷子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感到很是惊讶,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吭声。
我的眼中泛着就要落下的眼泪,缓缓地说:“您还记得林咏林吗?”
他定定地望着我,布满皱纹的脸,微微发白,嘴角微动,良久没有吐出一个字。
“您还记得年轻的时候那个陪着你追逐着梦想的那个女人吗?您还记得画中的那个女人吗?”我张了张嘴,指着墙壁上的那幅《背影》。
“她,她在哪里了?她怎么了?”乔老爷子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说。
乔老爷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紧紧地握着林老太太的手,我站在病房的门口,定定地凝视着病房里的那一幕,哽咽地哭不出声。
“原来《背影》是老爷子画给林老太太的画。”向松递过一杯热奶茶。
我侧过头,接过热奶茶,杯壁微微透着点热,我望着向松,说:“你说我找来乔老爷子,是对还是错?”
“你觉得呢?”向松反问道。
“我想她最后最想见的人就是乔国东。即使年少的时候,乔国东抛弃了她。”
年少的时候,他们也许不会想到有一天要分离,也不会想到直到生死离别了,他们才可以相见。
悔恨和爱,有时总是紧紧跟随。
“这中间的滋味,只有他们知道。”向松淡淡地说。
“乔以远呢?” 我又问道。
“他?他对乔老爷子和林老太太的事情感到很惊讶,在门口应付着记者。不然,这里会这么安静。”向松解释道。
即使他对乔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也感到困惑不已,他还是主动地揽下了应付记者的活儿,我知道,我欠他又何止那五千万。
林老太太去世后的一个月,已经到了金色的八月。家里院子里的桂花长的很盛,米粒般的花朵簇在一块儿,满院子里都飘着桂花的香味。
乔老爷子来过一次,他带来了《背影》这幅画。
“《背影》是我为咏林画的第一幅画,那天星光很美好,那是一大片的油菜花田,她赤着脚奔跑在那一片油菜花田,当晚,我就为她画了这幅画。那年她十九岁,我二十三岁。”
我仔细地听着他说着话,顿了顿,他又说:“那时候我想做一个画家,她就陪着我一起做梦,后来,我背井离乡去外地做生意,一连去了好多年,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从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有钱人,可是她早就成为别人的妻子。”
他的样子很惆怅,那瞬间,我才知道并不是乔老爷子抛弃了林老太太,而是时间分割了两人。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我的面前,缓缓地说:“艾斯比利亚星光的寓意是为爱而生。当年我买这颗钻石就是要送给咏林,如今我就把钻石交给你。”
寻寻觅觅,费尽心思想偷的一颗钻石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摆在我的面前。不知道乔以辰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想。
“外界传闻艾斯比利亚星光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是乔氏掌舵人的继承之物。其实它在我的眼里,和《背影》一样只是我对咏林的信物。”他拄着拐杖,缓缓地迈出脚步,本就佝偻的背影,如今看来却显得更加惆怅。
我突然觉得异常可笑,我潜入乔家似乎只是为了这颗钻石,而现在我似乎达到了目的,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再珍贵之物又怎么能抵过岁月的弥足可贵。
我终于达到了金盆洗手的目的,打理好家里的一切,我买了一张回伦敦的机票,走的那天向松特地来送我。
“回伦敦准备做什么?”向松碰了碰我的肩膀问道。
“保险安全工程师,我还是最适合开保险柜。”我笑了笑,又道。
他故意冲着我娇媚地笑了笑,摘下太阳镜,悠悠地说:“想我的时候,还是能回来的,我的怀抱永远为你张开的。”
“嫁不出去的时候,我会想到你的。”我也打趣道。
向松斜了我一眼,笑道:“难道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想到我?”
“我们是伙伴,永远都是。”我又道。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好吧,你没打算向乔以远告别吗?”
我停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没打算和乔以远说,你是他的哥哥吗?”
他耸耸肩,显现出一幅无奈的模样说:“我还真没打算认这么自傲的弟弟。”
“我也没打算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告别。”我回道,当说到‘无关紧要’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也微微发怔,明明知道有些人并不是无关紧要,却要咬着牙说他就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向松斜嘴一笑,似有深意地反问道:“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我淡淡一笑,不再说话。错一次,就没必要再去尝试。
回到伦敦的住所时,已经接近凌晨,因为时差,我来回辗转,一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身,一个人独身前往特拉法加纪念广场。我坐在喷泉旁,广场上聚集着一群群的鸽子。我就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一群群白鸽,它们自由地拍着翅膀,一群欢乐的金色头发的小孩争先恐后地把手上的面包喂食着地上昂着头行走的白鸽,真是一幅和谐异常的景象。
一个人独自坐着半天,我才站起身,刚站起身,却意外地听到身旁一个说着中国话的人说话:“怎么一个人走了,也不告别?”
我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回过头,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件粉色的衬衫,戴着个巨大的深色太阳镜,熟悉的唇形微微扬起似笑也非笑。
“乔以远?怎么是你?”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就是乔以远,而这里明明是伦敦,乔以远怎么可能千山万水地跟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找我?
我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没好气地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下飞机,真的又饿又累的。还没有定好宾馆,你在哪里住?不介意我借住一宿吧。”乔以远的薄唇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道。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两手空空,什么行李也没有带。
“你……你要住在这里?”我怯怯地又问道。
“废话,我刚到伦敦,难道让我当天就回去?”他又理所当然地说。
我捋了捋留海,往他身旁一坐,侧过脸,认真地问道:“乔以远,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在伦敦?”
“你能不能问些有建设性的问题,老是重复一个问题有意思吗?”乔以远扯下脸上的太阳镜,信誓当当地说。
我眨了眨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问:“那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转了转眼眸,耸耸肩,抿了抿嘴唇:“挺有意思的,我也好久没来伦敦旅游了。”
“那你好好玩,我要先走了。”我瞪了他一眼,要站起身。
我刚准备站起身,又被他拉了回去。他皱了皱眉,斜睨了我一眼,语气不佳道:“如果一定要说来伦敦的理由的话,那么,我就是来讨债的。”
“什么?”
“怪不得现在的人都说欠钱的都是主子,我千辛万苦地来到伦敦讨债,你说,我是有多不容易。”他蹙着眉,抱怨道。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写张借条给你。”我说。
他不以为然地说:“即使写了借条,你现在跑到了伦敦,以后还不知道你得跑去哪里。那我难道要跟着你一路要债?”
“那你现在是想怎样?”乔以远无理取闹,我不耐烦地反问道。
他神情悠然地斜着嘴角,霸道地说:“我不是说过了,没有还清五千万,你就永远别想消失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