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总是在怀疑这一切,我们因为生活的安定与舒适,人对自然的感觉也在麻木,那生活中的各种陷肼,一些不正常的现象,我们也在习以为常。我感觉我又一次迷路了,而这一次的迷路,我根本不想寻找出路以及方向,这样的迷路是恐怖的,因为我们已没有了灵魂,灵魂迷失在一片城市的灯火之中。
其实迷路并不是件坏事,生命如果总是一帆风顺,我们便会失去动力,只有挫折与痛苦,甚至于恐惧,才能让人奋进,只有心中有了渴望的灯火,才能看清前进的方向。
草垛上的童年
草垛是个很书面的词汇。在乡村的时候,我们将一堆堆草称之为草垛。现在想起来,这样的叫法可能更贴切些。草垛上的草不是路边的野草,而是田里生长的麦秸和稻草,也就是说它们的果实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草垛是将很多的草把,排成一个圆圈,当然也有排成方形的,然后将草把一层层的码上去,码到一定的高度就开始越码越小,所以所有的草堆都是尖的,那草垛高的有五六米,矮的也有三四米,远远看上去很像一间间房子。
感受到草垛的温暖,还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儿童。自从乡村走进城后,我就没有走近过草垛,只是极偶然地路过乡村时,才会看见一两个草垛,孤零零地立在稻田里,根本不像我童年时所见到的草垛。那时的草垛,全都码在生产队那宽敞的稻场上,少说也有七八个,多的有十几个,看上去很是气派。
孩童时期的我,对那些草垛充满了兴趣,可以说课余时间,全部花在那些草垛上。当秋收后,那些草垛一个连着一个地竖了起来,我们这些孩子便一头扎进去,似乎那里就是我们的天堂。
冬季我们在草垛上,用手挖出一个洞,当然这中间是有技巧的,弄不好会让整个草垛塌下来。挖好以后,我们几个孩子便钻进去,再从里面将那个洞口给堵上,就躲在里面,说一些悄悄话,外面走过的人绝不会想到,这草垛里还藏着有人,我们在里面也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寒风。现在想起来,那草垛里的洞真的很温暖。记得我那时候,有好几个这样的洞,里面一般都放着我们几个小兄弟不能带回家的东西,比如一块漂亮的石头,或者从别人家地里挖来的萝卜、山芋之类的东西。更多的时候,是我们逃学回来,先在里面睡上一觉,然后才回家,所以在中午或者傍晚的时候,常常可以看见有母亲在那些草垛边喊着孩子的名字,而孩子却在和母亲躲着迷藏,母亲从这边走,孩子就从另一边溜回家。这其中常常有我的身影。
关于草垛最热闹的时候,应该说是放露天电影的时候。当稻场上竖起两根毛竹竿,并挂上一张白色的镶着黑边的银幕时,村里人便会在银幕前摆满竹椅,条凳甚至竹榻,抢占着他们晚上最佳的位置。而我们这些半大的小子根本不着急,总是围着稻场嘻嘻哈哈地奔跑着,要不就是将和我们玩得不好的人家,摆放在稻场上的椅子、凳子给藏起来,让他们晚上急得鬼嚎。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位置,那高高的草垛上就是我们看电影的地方,虽然离银幕远了一点,却不用担心大人在前面挡住我们的视线。
现在想来,在草垛上看电影的感觉是不会再有了。其实那时的电影不外乎样板戏和《地道战》、《地雷战》这几部电影,每次放的都是这些,里面的情节和故事,我们差不多都能背得出来,当放到有趣的地方,我们会大声地背出下面的台词,要比那时在学校里背书利索多了。我那时最爱看的电影是《地雷战》,每次见到那个日本军曹挖地雷时,挖出一堆屎的样子,都会放肆地大笑一场,从来没有例外的时候。
当然,在草垛上看电影,还有别的乐趣,那就是常常有男女,趁看电影的时候,溜到人群的最后面,那些草垛的后面,说一些悄悄话,或者做些拥抱亲嘴的事。
只要有人离开那些看电影的人群,我们就会跟在后面,到时冷不丁地吓他们一回,那种感觉可要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那时的露天电影,每次换片时就要打亮灯光,这时,就可以从灯光里看见成群的飞蛾和蚊子,在空中飞来飞去,而那些看电影的人也在大呼小叫,女人喊着自己的孩子,男人们则在大声地说话,就好像这是个茶馆。我们站在高高的草垛上,俯看着这一切,那心情就像个当将军的。
现在,我坐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怀念起乡村那些高高的草垛时,总觉得那些事已离我很远,就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而且其中很多的乐趣与细节,也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有种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那些高高的草垛总是一直在带给我一种温暖,也许这种温暧会伴我走过一生。
钓趣
我不是个钓迷,家里也不存有任何的钓具,只是偶尔听人说起与钓有关事情时,才会想起钓这项运动,跟我的生活曾经有着很大的关系,也给我带来很多的快乐。
我当初钓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吃,这话听起来可能过于直接,但事实如此。那个时候,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抓到的,就全部塞进肚子里。饥饿是我们那时最大的问题,似乎全国人民都在为吃而忙碌着。
因为住在河边的原因,那水里游的东西肯定是我们的目标,所以常常使些小手段,在河里抓些小鱼小虾慰劳自己。只是每年冬季对我们是个打击,因为不能下水,失去了抓鱼的手段,只有用钓才能吃到河里的鱼。那时我们不但没吃的,而且还没钱,根本没能力去买什么钓具。记得那时有个口号,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们就自己动手造钓具。鱼钩是从老师办公桌上摸来的大头针,鱼线是母亲纳鞋底的棉线,鱼竿则是从路边瓜架或者篱笆上抽来的细毛竹,鱼浮是用高粱或玉米秆做的,鱼饵当然是在地里随便挖的蚯蚓。那时候的鱼好像没现在的鱼聪明,我们那么差的装备,基本上每次都有点收获。那可是个快乐的时候,一条小鱼或者几,条小鱼,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是对家的一点贡献,也是一道丰盛的菜肴。
其实在我钓的生涯中,不只是钓鱼这么单一,因为我们钓的目的是为了吃,只要能钓的全钓,记得自己还钓过青蛙、虾子、黄鳝、老鳖,只要能想到的,而且知道钓的方法,我们基本上都敢下钩子,力争将它们全部抓回来,塞进自己的肚子。虽然钓的形式基本一样,不外乎要有食饵、钩子、线,有的还要有个杆,但这中间还是有些变化的。
比如钓青蛙,只要找根棍子,绑上一根细绳子,再抓一二只蚱蜢绑在绳子上,放在青蛙的眼前抖动,那青蛙就会跃起,在空中抓住它的食物。只不过用蚱蜢做饵的话就要不停地去抓蚱蜢,为了省下这道程序,可以直接在绳子上绑团棉花,如果滴上几滴香油的话,那效果就更好了。这团棉花可以帮你钓起很多的青蛙。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很少钓青蛙,除非已经饿晕了或者好久没吃肉了,才会这样做,而且钓的时候还要避开上了年纪的人,因为他们看见钓青蛙的话,就会大声地喝骂,在乡村青蛙一直是受保护的。所以,我们只是偶尔在田里钓青蛙,而且也只是为了取乐,或者钓青蛙是为了钓虾子用。
钓虾子是用绳子绑住青蛙的大腿,当然这青蛙已经是死了的,然后放进水塘里,自己在水塘边坐着慢慢地等,看那绳子在一动一动时,就可以慢慢提起绳子,这是钓虾子诀窍所在,一定不能提绳子太快,提快了只能是失望。绳子提起来可以看见一些虾子正爬在青蛙腿上,卖力地填饱自己的肚子,根本没想到自己也要去填别人的肚子。当虾子提出水面后,要快速的将绳子摔到岸上,或者有条件就用抄子接住那些虾子,不然那些虾子一松开它们的钳子,又会掉回水里。
对于钓黄鳝的工具,那个时候比较难弄,我们一般都是用铁丝做的,后来进城后用自行车钢丝做过,那要比铁丝好用多了。具体的操作方法是将铁丝一头弯成一个钩子,然后串上蚯蚓,就可以沿着田埂找黄鳝洞了,但有一点要注意,黄鳝洞口一般比较光滑,而一些粗糙的洞口最好不要伸钩子,因为那有可能是蛇洞。黄鳝咬住钩子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得到,一用力就可以将黄鳝拖出洞,装进你带来的篓子里,带回家享受一番。
最难钓的是老鳖,而且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也许是钓的次数少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很少能准备到食饵,听人说最好是用猪肝或狗肝来钓,可猪肝和狗肝我们自己都吃不到,哪来让我钓鳖呢?我所钓的几回用的是鱼肝,可能效果不太好的原因就在这里。一般来说,钓鳖不太费时间,只要用线缠好钩子后,挂上食饵,扔进水里,将绳子在岸上固定好,自己就可以回去了,第二天来收线就行了,当然你一定要在岸边等,那我也没意见。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基本上不再钓任何东西了,但想起自己过去的钓事时,大多还是快乐的,只不过这种快乐中,也有着一些淡淡的悲伤。如果不是那个年代,我可能永远不会去钓什么东西,因为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记忆中的白水河
记忆中的白水河,是我生活过的一条河流,它和世界上许多河流一样,有着自己的故事与传说。
白水河是一条宽阔的、流动的、透明的河流。透过水面可以看见鱼儿在水中自由地游动,水底有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一层细细的白沙,在阳光下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些石头的纹路。现在想来,白水河大约有百米左右的宽度,平时真正的河道只有几十米宽,更多的是河道两边铺满了白白的细沙,然后就是河堤。河堤的外面是土地与山丘,上面种满了庄稼与树木,给人的感觉似乎一年四季都有着绿色。
小的时候,我不知道白水河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知道它的名字叫白水河。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是一片茫然,只是听人说过,白水河是皖河的一部分,最后都要流进长江。但我并不知道皖河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白水河的样子,以及河里流动的水。所以,我宁愿相信白水河是独立的,自己浩浩荡荡地流进长江。虽然我对白水河的历史不了解,而且从个人的感情来说,也不愿意深入了解,因为怕破坏了我对白水河美好的记忆。但我知道白水河是我童年见过的最大的河流,所以至今还能记住白水河的样子。
白水河每日静静地从村边流过,带来鱼群的喧哗与瓦蓝的天空,村庄因流水的声响变得洁净而明亮。可白水河不是一直这样平静的,每个雨季白水河会显得暴躁而愤怒,整个水面会一直淹到河堤边,看不见那些细细的沙子。流动的水也会混浊起来,激烈起来,一个连着一个的漩涡在水面上扩散开来。当山洪从山上滚滚而下时,白水河充满了力量,巨大的树木与山石夹杂在河流之中,顺着河道一直往前,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河流前进的方向,给人的感觉,那白水河似乎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当洪水过后,我们可以看见一些破旧的家具及木头,会在水面上漂浮,当然也有些生命的物体顺水而下,比如死鸡、死猪什么的,其中有时也包括已经失去生命的人。
其实白水河不是一成不变的。记得白水河两岸原来有片栗树林,在1969的洪水中,那片栗树林竟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是一片沙砾的土地。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只记得白水河里的洪水热烈地响了一夜,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惨烈。第二天一早看见的情景,让人目瞪口呆,也让人记忆深刻。白水河已经冲过了河堤,淹没了不少的房屋,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里的稻场上,因为这里是村里最高的地方。那些板栗树全部浸泡在一片泥浆之中,小的树木是看不见踪影的,只有几棵粗大的树木歪倒在泥浆之中,而它们的根须还淹没在洪水里。我听见了一片哭声,若干年后,我还听见那哭声裸露在风中。
我记忆中的白水河大多和夏季有关。也许因为冬季的河流是枯燥无味的,没有什么情趣,只有冰冷的河水在冬夜发出单调的声响,伴我们度过寂寞的黑夜。所以我记不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夏季的白水河不一样,站在河边可以感到凉爽的河风吹在身上,让你体会出空气中的湿润,让你的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兴奋。
夏季的河流是热闹与快乐的,每天可以看见一些木排从上游流下,木排上总是站着一些壮实的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在阳光下黑得发亮,我们知道那是山里的伐木人。更多是村里的男人们在河里抓鱼,这会让我们这些孩子跟在后面看热闹,抓到鱼我们会惊呼一阵子,抓不到鱼我们也会哀叹一声,同时对抓来的鱼羡慕一番。因为那个时候,吃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白水河的夏季,应该说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灿烂的阳光照在河流上,也照在我们这些孩子身上,我们光着屁股在河水中快乐地嬉戏,一会儿学狗扒式游泳,一会儿又在一起打水仗,炎热的阳光与凉爽的河水带给肌肤的感觉,即新奇又舒服。现在我头上的几块疤就是在河水中游玩的产物。我们潜水在河底摸一些鹅卵石,然后互相投掷,我在一次投掷中,被几块石头击中脑袋,留下了几块疤,也留下了童年的故事。大多的时候,我们会光着身子躺在河滩边,让清澈的河水冲刷我们的肌肤。岸上正在烘烤我们的战利品,一些从地里挖来的红薯,或者是我们从河中捉来的小鱼,那可是我们的美味。我们泡在水里的目的就是等着分享这些食物。
其实白水河带给我最多的,不是童年的快乐,而是生活的艰难。那个时候,我刚刚比一只水缸高一点,每天早上和母亲一起担水回家,倒进一只巨大的水缸里,而傍晚要担水浇灌菜地,然后在白水河里洗自己的农具。白水河边的人都是这样过的,只要生活中和水有关的事情,我们都会走到白水河边,或者走进那静静流动的河水,让白水河来帮助我们,所以白水河已经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现在,我虽然不再认为白水河是世上最大的河流,但我还是在感受着白水河边的生活。也许每个人认识的生活,只是所有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就是全部的、最完美的生活,因为他们热爱生活,珍惜生命。而我童年时见到的白水河,就是我认识的全部河流,至今我也这样认为。
老屋
我在白水河的那段日子里,最喜欢待的地方,除了白水河边,就是我居住的屋子。也许每个人都喜欢屋子,只有拥有了屋子,才拥有家的概念,那是个温暖安全的场所。可对于屋子来说,每个人只不过是它生活里陌生的过客,今天你住在这里,明天你还会住在这里吗?事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