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银色锦袍,里头即使穿着厚实的袄子,还是给人一种消瘦的感觉。安历景凤眸带着一丝慵懒,徐徐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位姿色上等的女子。
名为乳娘,果真是各个丰满得很。********,更有那纤弱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锦子夙此举,完全是不言而喻。
相信这几句乳娘,不是要让安贺贺吃奶,反倒是要给他喂奶吧……
宫门深深,冷风带着寒意,那不知名的女子幽香传至鼻尖,淡淡的脂粉香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得妖娆妩媚,少一分则显得平淡无味。
丰神朗俊的面容上是难辨的喜怒,安历景面色平淡,唯有那双犀利的凤眸中,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色:“崔总管有心了。”
“不敢不敢,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是皇上体恤左相劳苦功高。老奴可不敢得左相一句‘谢’字。”早就是老、江、湖了,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历练了那么久,崔总管自问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的,只是对于眼前的这位左相。从两年前莫名被皇上提拔到高位开始,他便一直都没有猜透过他的心思。
不是他的心思隐藏得过深,而是他的心思似乎非常浅显。浅显得,只留下自己的一个致命弱点给众人。
朝堂局势不稳。两宫太后虽然淡出了朝堂,但依旧把持着朝政。大臣们上奏的折子,十有八、九最终下决定的都是她们。陈太后出身低微,身后除了她早年施以恩惠的大将军晋离,便没有其他得力的官员了。只是这一员猛将,手握重兵,却足以媲美那些大小官员了,让人不得不防。至于吕太后,出自世家大族,背后有强大的人脉关系。氏族腐朽延绵了几百年的制度与声望,族内各个血亲,都是她最好的屏障。相比于陈太后,吕太后多年的威信震慑于朝堂,若想连根拔起,更是难如登天。
他早就在当初被皇上御赐左相之位时,便成为风尖浪口上的人物。两宫太后早就对他虎视眈眈,对于这个相助皇上的朝臣,一心只想要让他落马。
只是,安历景却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生存之道。不争不夺,不进不退,更甚至是连早朝,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地故意晚到。
在无法看清他的真正意图前,不论是哪位太后,都不愿过早地与他发生争端。
所以这位左相才能在两年间,明明是在虎视眈眈的局势中,依旧可以任意而为。
然而,让崔总管看不透的是,安历景自诩对其夫人如何如何宠,在人前也尽现恩爱尽献殷勤,若是真的如此,那便当真是锦觅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二十四孝夫君,该当成为典范。可是,在朝堂多年,他不可能不知晓他对其夫人的宠,反倒会让有心之人看清他的软肋所在。他这样,无疑会让自己的政敌拿其夫人开刀。
原以为深宫多年,自己没有炉火纯青的火眼,但起码有识人认人的能力。但如今,崔总管却不敢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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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左相已经收到了皇上送的礼,那老奴便先回去了。”拂尘一摆,在风中划过一道踉跄的弧度。一如此刻的他,竟有些害怕此事会被自己办砸。
“崔总管怎么如此急急忙忙地就走了?本相有说要收下吗?”
凉凉的一句从身后传来,崔总管身子一颤,最终只得停下脚步,无奈地转头:“左相,您就行行好,让老奴交了差事吧。老奴也不容易啊……”老脸上,还有着恳求之色。
“嗯……这倒也是,崔总管侍奉皇上兢兢业业,本相可不能因此而让总管惹上不该惹的麻烦。”点了点头,面上有着认同,在崔总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时,安历景略一沉吟,却面向正在看好戏的倾凌,“夫人,你觉得为夫是该收下皇上的心意,还是不收呢?”
崔总管上了年纪的身子颠了两下,所幸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将他扶着,才不至于直接摔倒在地。
倾凌对于他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极为不满,她不相信,若自己真的反对,他还真的抗旨不遵不成?
不过,看这三个女人各个美艳绝伦,他倒是艳福不浅,也可见锦子夙对他的重视。
“那相公就收下吧,总不能驳了皇上的美意。何况咱们贺贺也确实需要人好好照养。”
倾凌这句,让安历景不由地眯了眯眼,目光深邃似要看穿她的心思。而崔总管,将两个扶着自己的小太监打发到一旁,感激涕零就差没抹眼泪了:“还是夫人深明大义,好……好……好啊……”
“你们几个,还不快跟着左相回府?好生伺候着左相,不得有误知道吗?”一个激动之下,似乎说错了什么,崔总管老脸上一僵,忙继续舔着脸改口道,“是好生伺候着小少爷知道吗?伺候好了小少爷就等于是伺候好了左相,同一个道理。你们可得好好干,若是干不好没让左相满意,这脑袋,也就甭想再待在脖子上了。”
“是,奴婢们明白。”
果真,是给安历景当暖床的侍妾的啊。不过是巧立了一个名目,掩人耳目罢了。
不知为何,知道了一切,倾凌不似刚刚捉弄安历景来得轻松,反而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让她有一种冲动,将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统统收回。
拢在衣袖内的手,竟微微收紧。一丝慌乱,洋溢在心头。
“我先上马车了,你先将人安置了再启程吧。”头也不回,倾凌裹紧了身上属于安历景的貂裘,低着头挣脱开了他的搀扶,一下子就攀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坐入暖意洋溢的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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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宽敞,内置软榻,设了小几,放了各色茶点以及糕点。
温馨怡人的气氛,却不禁让她的心揪起。
良久不见安历景上马车,倾凌不觉有些疑惑。
那么三个人女人要跟着一起回左相府,娇弱的身段,与鸡宝他们一样骑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唯一的法子,便是与她一道坐在马车内回府了。
如今一想,刚刚自己还真是有够愚笨。竟然还说让安历景好生安置那三位名义上的乳娘,自己却进了马车。这根本就是给人一个下马威,让那三人以为是她这个左相府人明面上是大度地让她们进了府,实则对她们处处打压,甚至连大冷的天让她们一道坐个马车,都要挤兑。
还真是傻啊,刚刚怎么就犯这么大的糊涂了呢。
竟有点,像是大房对妾室的不可理喻。有点像是……吃味……?
“凌儿的醋吃得好啊……为夫真是开怀啊……”人随声至,车帘被猛地掀开,安历景坐了进来,一下子便躺在了软榻上,与她面对面,笑睨着她。
马蹄哒哒,马车开始行进,车轱辘滚动起来,带起一地轻震。外头的风,似乎更大了。
“她们几个呢?”对于他总是这般自以为是的话,倾凌实在是不想多做计较。只是依旧还是不放心,不禁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都吃味了,作为夫君的怎能让狐媚子们伤了她的心呢?为夫自然是将她们悉数送还给皇上了。”
“可是你刚刚还说一切听我的……”
“为夫听夫人的话接受了皇上送的三名乳娘,当然得送点回礼给皇上不是?重新将人打包送回去,不是也挺合适的吗?”
眉眼细腻,打趣的话却添上无边的执着与认真。伴随着那哒哒的马蹄,似敲击在倾凌心头,落下一道无法轻易抹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