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遍,凌儿在哪!?”安历景的声音已经接近痴狂,卓雅的风姿不复,目光中满是急躁与大恸,惹来所有人的侧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倾凌,你要迎娶的娘子。”芝汀心中波澜起伏,父神制作的这张面皮子毫无破绽可言,根本便不用担心会被人戳穿。即使她裸露在外的双眼会显露异常,但安历景今日神体最为薄弱,急急忙忙地迎娶倾凌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劫需要度过。今日的他不同往日,根本就不会察觉她的仙身。他即使怀疑有人假冒了倾凌,但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便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
“左相放心,奴婢帮你辨别新娘的真伪。”吕太后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宫婢突地探出脑袋,信誓旦旦地说着。发髻略有些凌乱,整张脸却是因为跃跃欲试而容光焕发。
在众人暗自揣测她的身份时,却听得吕太后一声呵斥:“胡闹!你……你……”手指着那宫婢,却仿佛在顾忌着人多口杂,稔是将接下来的话咽入了腹中。到最后,眼中竟有丝无奈的慈爱。
陈太后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雍容的面上一抹轻快的浅笑:“原来是雪霜啊,怎么这么大了还如此调皮,堂堂郡主扮作婢子,有失身份啊。”
被陈太后这般一点穿,吕太后知晓定然是瞒不过去了,索性也大方地承认,怒喝了一声:“雪霜,听到你陈姨娘的训斥了吗?以后别这么没规矩,尽让人看笑话。”虽说是太后之尊,但当初陈太后侍奉先皇时也不过是宫里头最低等的倒夜香婢子,娘家是个杀猪户,无权无势,她借着先皇醉酒爬上了床之后才得了个才人。用民间的话来讲,比二房还不如,叫她一声姨娘,也算是看得起她了。不过,这称谓对于现在已然与吕太后平起平坐的陈太后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咬牙切齿,陈太后心里早就将吕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保持着尊贵身份该有的淡定:“姐姐言重了,雪霜那么蕙心兰质,哪儿还需要妹妹来教啊。”
锦子夙看着这两位太后的内讧,眸一眯,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望向始作俑者锦雪霜,也不禁多了几分感慨。
“母后所言极是,女儿一定聆听陈姨娘的教诲。”锦雪霜也乐得自己的娘将重点放在和陈太后的勾心斗角上,没有闲情管自己,那才最好。
颠颠地跑到安历景和芝汀面前,试探着道:“那本郡主就不客气地为左相验妻了?”
见他没反对,双手伸出,直接在芝汀的面容上摸索起来。一般的易容术,总会存在破绽,只要取下那张面皮,便能水落石出。
“郡主,可有定论了?”芝汀丝毫不将她的动作放在眼里。这张面皮子非比寻常,是父神集天地灵气,采集无望山的断肠果凝成白汁,消耗了百年神力才制成。一旦戴上去,便会与肌肤完全融合,完美得没有一丝缝隙。若非她亲自揭下,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将这面皮子取下。
“这张脸好像是真的唉,都摸不出来有易容的痕迹。”嘟囔着,锦雪霜有些挫败地垂眸。
“那是因为郡主你冤枉我了……”眸中凝着水意,带着被人冤枉的委屈,楚楚可怜,“郡主可得还倾凌一个公道……”
“喂喂喂,你到底是哪位啊?拜托冒充就冒充得像一点好不好?本郡主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倾凌只会与本郡主针锋相对咄咄逼人,见本郡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早就真性情地开口讽刺本郡主了,哪儿还会像你一样装腔作势啊。”而且,倾凌总喜欢用“您”来称呼她,摆明了是讽刺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别。
洋洋得意着,锦雪霜发现自己真的是太有才了。虽然揭不下她的假面具,但起码她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她的真假。
“左相,看来新娘子被人调包了,咱们得赶紧去追啊。刚刚那谁说新娘子跟人跑了的?天啊,新娘子会不会想不开听了别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要改嫁啊,左相你可得赶紧的,追啊……”
唯恐天下不乱,锦雪霜语气急切,乐在其中。只恨得芝汀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将她千刀万剐。
人群里,阴寸邪静静地站立。其身后的王捕头垂眸顺眼,显然对于这等场面有些怯场。而汤师爷,却是圆滑得多了,一双眼骨碌碌地转着,看着好戏。
素扇微顿,阴寸邪凝视着眉飞色舞的锦雪霜,蓦地一哂。倒是个刁钻古怪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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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喜烛早就被鸡宝吹灭,留下两缕浅灰的残香,飘荡在空中。鸡宝上窜下跳一阵庆幸。这拜堂拜的,险些没铸成大错。要不然,真是要变天了。
“来人!将这个假新娘拿下!”
锦子夙一声令下,随行的大内侍卫立刻执行。刀影绰绰,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女子,却也不敢疏忽轻视
只是,人还没来得及靠近芝汀,便从外头刮入一阵邪风,刺目得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狂风卷集着衣袖,到处都是衣袂之声。伴随着,兵器的铮铮声。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已暗沉一片,只有那微弱的两三颗零星,散发着黯淡的光辉。
“啊!那女人跑了!”一阵乱哄哄的,有惊诧声,有追逐的脚步声,还有着四处逃窜以为活见鬼的惊恐声。
“左相也不见了!”又是一阵诧异声,爆发出如雷的轰动。
唯有阴寸邪,耸然不动。如同最坚硬的磐石,绕转千年,也没有转移分毫。
勾唇,看来是没有人注意到鸡宝也一道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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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中,透露出一股阴森的寒意,轻而易举便将神力薄弱形同凡人的安历景幻化成一个小点,掌控在掌心。
他的旁边,芝汀与其并肩而行,姿态亲密。
“大哥,这一次妹妹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不仅解了她的围,也一并将安历景擒了来。
斗篷遮掩下的大半张脸露出无人得见的嗔怪,淮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暖意,与其身上渗透出来的寒意竟有着天壤之别:“你既然这般心心念念着嫁给他,何必费那么多心思走那么多弯路呢?带回去床上颠鸾倒凤一番,再让东华帝君抓个正着,岂不是更好?二妹,吃一堑长一智,即使是为了大哥,也不可再因为安历景而让自己难受。”
一抹感动流淌在芝汀心间。被当众拒婚,怀疑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更甚至是被自己所爱的人掐着脖子威胁,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可以承受得了呢?所有自以为是的凡人,都以为是她罪有应得,可唯有自己的大哥明白,她的心里也有着苦楚。
求而不得……恐怕便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吧。就连生离死别,都要被放一边。因为生离死别最起码建筑在爱的基础上。而她,却连得到那份爱,都是奢侈。
“前头何方妖孽,还不快速速放了三殿下!?”一声厉喝从后头传来。
鸡宝手持一把巨斧,脚下的云层加快,直接拦下两人。耍了两下把式,他怒目而视:“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接着!”将手中的安历景甩向芝汀,唯恐身份败露,淮离并不曾唤出自己的贴身神器,而是捏了个口诀随手从凡间取来一件普通兵器。
鸡宝迅速迎上,一丝不苟地和他对打起来,却是偷偷乐上了眉梢。
几乎是在下一瞬,只听得芝汀一声惊呼,原本该成功接下安历景的她,竟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白光抢先一步。
白色的毛梳理得油光发亮,头上随着几个结成的发辫被绑上了一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狗尾巴一翘一翘闪动着得意,不是小白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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