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旭看出一个空子,却不吃她的棋子,特意绕道而行,“如果可以,朕倒想以这样的方式一直与皇后相处下去,只是,防不胜防,朕真怕有一天会因此害了你。”
他一心专注在棋盘上,仿佛在自言自语,没人倾听。语盈定住执棋的手,圆滑的黑子被她紧紧收握,“即使有那么一天,臣妾也不会怪皇上的。来这世上走一遭,能遇到皇上这般圣明的天子,臣妾已经知足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一太监急急跑来,神色仓惶。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没看见皇上和娘娘正在下棋吗?这么没规矩!”贾公公呵斥着。里边的成旭已听见动静,慢慢开了口,“进来吧,到底有何事呀?”
太监在几米开外拱手跪下,“皇上,魏惠妃……薨逝了。”语盈呼吸一滞,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成旭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中的棋子,似乎在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语盈缩回手,劝说:“皇上,事出突然,还是及早去看看的好。”成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明眸不闪,“也好。这盘棋暂且留着,等朕回来再与你下完。皇后今日无事,就早点休息吧。”
“皇上!”语盈叫住正欲转身的成旭,说:“皇上,臣妾乃后宫之主,宫里的妃子突然死亡,臣妾有责任也有义务前去调查。”
成旭别有深意的双眸的盯着她,“皇后不是想要一直置身事外的吗?怎地管起这么一件大事?”语盈从容道来:“皇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不如让臣妾早些参与其中,至少还存着一个解释的机会。”成旭没有拒绝,只是久久才移开目光,迈步前走。
惠妃宫中,侍女太监跪了一地,胆小些的宫女早已低低抽泣。成旭径直步入前厅,严厉地审问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惠妃的贴身婢女略略直起腰,“回皇上的话,娘娘自从被受罚以来,每日都好好的呆在宫中,不曾违背皇后娘娘的旨意。昨日午后,娘娘实在闲得慌,便命奴婢去画馆里寻些用具来。谁知画着画着,娘娘便觉得头昏眼花,身上无力。奴婢本来是想去找太医的,娘娘却说只要休息一晚就好。今早娘娘许久不醒,奴婢只以为是娘娘身上不适,故而比平常睡得久些。直到刚才,御膳房送来了午饭,奴婢去唤醒娘娘娘时,才发现……才发现……”
“太医呢?”成旭斥问。
两名背着药箱的太医上前一步,“臣在。”
“你们说,惠妃是怎么死的。”两名太医不安的对看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回皇上的话,惠妃娘娘是……是中毒致死的。”
成旭一拍桌板,震得桌上未盖的茶杯洒出点点水花,“谁如此大胆,下毒都下到了朕的妃子身上。”语盈看看底下一众人等都是苍白脸色,连轻声细语俯身在成旭身边道:“皇上不要生气,注意保重龙体。”
另一太医拱手答话:“微臣查看过娘娘用过的膳食,并未发现任何问题,但在娘娘用过的画具上,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物品。”成旭命令道:“说!”
“娘娘用过的墨水里,掺杂了一种名为!”七步倒“的毒药。此毒产自西域,易溶于水中,味道极淡,不为人察觉。此物毒性极大,初始吸入少量气体,并不大碍,但随着吸入的量增多,人就会感到晕眩,七步之内必会倒地昏睡,若两个时辰之内未服下解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语盈低声重复这四个字,看来下手的人不仅阴险,更是毒辣。尾随语盈而来的信梅脸色大变,如果她没记错,画馆里唯一去过西域的人就是蒋画师,他曾说过,他还因为此事小小得意了许久。信梅心中惊慌,正想找个空子偷溜出去,寻到那人报个信。还未及动身,就听见成旭压着嗓子说:“画馆里的画师虽多,但朕记得出使过西域的似乎只有一人,那就是蒋画师。”
刚才回话的小婢附和道:“回皇上话,给奴婢凑齐画具的正是蒋画师,因蒋画师曾给惠妃娘娘描过像,所以奴婢还是认得他的。”情势突显,矛头直指蒋画师,语盈担心的看着信梅苍白的脸色,却又不能当着外人面给她安慰,只得悄悄的拍拍她手背,让她不要过于忧郁。
明媚的日光攀着窗棂,从夹缝中钻了进来,和成旭阴着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地下的人不敢胡乱猜测圣心,更不敢随意开口触犯天颜,只能默默忍受这冰冷的场面带来的漫天寒意。
“皇上,蒋画师也曾替臣妾画过像,臣妾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如皇上命人把他叫来,问清情况。”
成旭侧过脸,深沉的看着她,一时间,语盈好像从他的黑眸中读出了些许的不信任和怀疑,刚才他久久不语,是一个陷进吗?他在等她开口,等她表态,以试验她的心吗?语盈发愣,成旭威严的声音变得若近若离,“来人,把蒋画师叫来。”
“臣参见皇上。”蒋弘文恭敬地行礼。“蒋画师,朕问你,昨日是不是你把画具交给惠妃娘娘的侍女?”蒋弘文已知惠妃遇害一事,但却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况且自己未作害人之事,答起话来心平气和,坦然道:“正是微臣。”
成旭突然发怒,直指弘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惠妃娘娘的墨水里下毒,你是何居心?”大声的喝斥刺伤着了信梅,她向后踉跄两步,差点儿站不稳,身后的小宫女连忙替她稳住身形,关心的问道:“姐姐没事吧?”信梅咬着下唇勉力摇摇头。
语盈的余光视得信梅的伤心,不忍心的劝说:“皇上先不要急,下毒杀人事态严重,不能只凭耳听目视便下定罪名,如果这件事不是蒋画师做的,那皇上岂不是断了一件冤案?皇上还是把此事交予刑部,让刑部官员彻查此事吧。”
“皇后好像很信任蒋画师,总想为他洗脱罪名。”一言惊醒语盈,语盈才发现自己一心想替信梅帮忙,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应该保持中立,而不是偏袒某一方。难怪皇上会起疑,原是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