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别拦着我!求你了,就让我进去见太子一面!”清儿急的满头大汗,却怎么也推不开拦着她的那些侍卫。
她的力气太小了,她没办法冲进去,急出了一身汗,甚至都已经难堪的声泪俱下了,但是却还是被拦的死死的。
傍晚的时候,清儿看见太子终于还是离开了。其实能拖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容易,可是,既然是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干脆把他留下来?她走进去,果然看见小姐迷迷糊糊的半躺在床上,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太子走了,把她唯一的生机也带走了。
情之一字,伤人最深。
她给小姐盖上被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这次是真的放弃了,可是她觉得害怕,似乎小姐放弃的不仅是这份感情还有……叹了一口气,清儿走了出去。站在外面,却被太子府上的丫鬟叫住,说马上要行大礼,让她去帮会儿忙。清儿想着,在这里看着小姐也是心里难过,还是先出去一会儿比较好。要安慰别人,首先自己就要心情舒畅吧。如果连她都觉得委屈的哭个不停……
她记得那日小姐嫁入太子府的时候,出穆府的时候,她也见了一眼那个传奇的将军穆啸云。那时候在她看来,穆啸云并不像一个将军的样子,他抱着剑像是喝醉了。用那样一种炽烈的眼神看着小姐。那时候她还不懂,可是后来她经常看见太子爷会在小姐发呆的时候,用这种眼神看着小姐。
应该是爱吧,那种眼神的意义。而此时此刻,她看着又是一身正装的太子牵着红线的另一头的新嫁娘,就会难受的想,太子爷不知道会不会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夏惜音?越想她就越觉得不甘心,明明两人都是爱彼此的,却又不肯妥协。难道爱情就非要这么复杂?把一切说清楚了,把他牢牢的留住了,就不行么?
喜宴上很热闹,比起筱乔当日嫁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清儿忍不住把目光瞟向太子爷。却发现他只是在微笑着应付,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也没有一丝,伤感。
再热闹的宴会都有结束的时候,宫里那几个和太子爷要好的贵族公子去闹了会儿洞房,便也散了。天已经完全的黑了。清儿回里太子宫很远的筱乔住的地方的时候,回头突然看见奕昕在一群掌着宫灯的人的陪伴下,走入了房间。那一刻,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转回去,在太子宫的门口叫喊着,只求太子见她一面。
那些人拦着,到最后,简直是哭喊了。她伤心的都站不住,被人拽着往出走。真是不甘心啊,她可不要就这样让小姐把一生断送了。
寝宫里,一片喜庆的红色。奕昕似乎有些醉了,不应该却是是醉了吧。在筱乔那里就喝了不少的酒,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奕昕突然发现自己又想到那个女人,连忙摇摇头往里面走。今晚不要想起她,今晚,就把她忘记一晚。
慢慢的靠近那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他突然觉得时光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很恶劣的玩笑。还是同一个房间,旁边还是一些满脸微笑的婆子丫鬟,一样喜庆的布置。甚至,连穿着嫁衣的女子的身形都如此的相像。
那是几年前,他大婚之日,他以为自己将娶回那个叫做夏惜音的女子。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把小时候一同陪伴他的小女孩娶回来。可是,掀开盖头,却是一张悲伤的脸。
确实是悲伤的脸,他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女子当初的表情。可是现在想起来,为什么她会悲伤的表情呢,当初他应该问她的,而不该动手打她。她为什么会悲伤?难道她那个时候就预见到了,后来她们痛苦的将来么?
筱乔,你当时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
“太子爷?”旁边的丫鬟看见奕昕迟迟不掀开盖头,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奕昕才惊的发现,他居然又开始想那个女人的事情。伸手已经执起红盖头的一角,他突然又忍不住想,掀开这个盖头不会又看见筱乔那张悲伤的脸吧?他想着又嘲笑自己起来,索性一挥手,哗——盖头被掀开了。
夏惜音那张漂亮的带着娇羞的脸,在烛光和满屋的红绸的衬托下美不胜收。终于娶到了这个女子,可是,为什么心里却会忍不住的失望。他本来就是要娶这个女人的,那样的折磨筱乔,难道不是为了娶夏惜音么?他一直以为是的,可是这一刻心里却疯狂的否定着他自欺欺人的答案。
“我要见太子!让我见他!”
外面的吵闹终于还是传了进来,奕昕像是被惊醒似地回头对外面的侍卫问道“是谁在外面吵?”
“回太子爷的话,是清儿姑娘。”侍卫答道“我这就赶她走。”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叫住侍卫“慢着,我出去见她。”心里到底还是会有些小小的期盼的吧,也许筱乔会像那时候说要解开他的心结一样,不顾一起的阻拦他。不顾一切的筱乔,是他抵抗不了的。
他大步向外面走去,却完全忽视了夏惜音一脸喜悦都化成了痛苦和咬牙切齿的狰狞。
跪坐在地上的清儿其实已经哭着不成样子了,头发也散乱着,还在用袖子擦着眼泪。“太子……”
奕昕看着却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开起玩笑来“怎么,你们家小姐死了?哭成这个样子。”
清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小姐……太子你要是不回去……小姐定会伤心死的。”
奕昕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五岩却一反常态的冷冷说道“我还没有听说过谁能伤心死的。”
“是你们小姐让你来的?”奕昕问出这句话,旁边的五岩也只好闭嘴不好再说什么。依旧抱着剑立在一边。
清儿又抹了抹眼泪,哽咽着“是我自己来的,小姐她病倒了。”
奕昕现在真的有些想笑自己了,他还在期盼什么?筱乔不可能会来的。“你回去吧,今天就饶恕你不敬之罪,下次就没什么好果子了。”
“爷,”清儿又大哭一声将奕昕的腿抱住,“你今天不去,小姐……她的病其实很严重了……你不去,她定会病死的。”
奕昕一楞,“她的病有这么严重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清儿看到奕昕的一丝动摇,就连忙说道“您下午走了之后,小姐脸色就越发的苍白……你就跟我去走一趟吧。”
奕昕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太子宫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火红的衣服的女人走了出来,站在奕昕的面前,轻声道“爷,你要走?”
那是一脸顽固的表情,似乎把自己所有的坚强都假装到了面上,但是奕昕却知道,那些都只是伪装,她其实是那么脆弱。想到自己确实是负了她,心下就坚硬了起来。转身对五岩说道“你去叫御医让他跟清儿一起回去。”便没有再理清儿,和夏惜音一起回了房。
房间里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下去,外面也没有再传来清儿的哭声,想必是走了。奕昕却有些颓然的坐到桌前,上面的交杯酒和桂圆花生似乎都在嘲笑他。心里一烦躁,便伸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夏惜音走到他身边,跪了下来,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拾起地上的破碎的酒杯。手都割出血来。奕昕连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有些气恼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被奕昕这么一问想不到就停了哭泣,只是默默的抽回手“我知道我配不上爷。像我这样一个肮脏的女子,我配不上爷。”
“我说过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定不饶你!”奕昕生气的打断她的话,将她扶起来,“你如论如何都是我的红颜知己。即使不嫁给我,我也会好好待你。如今你嫁给了我,这些往事就不要再提,何况……你会遇到那样的事情,都是我和筱乔的错。”
奕昕安慰着,她渐渐恢复了开始时开心的笑容。两个人坐在烛台前面,聊着天。都已经到了深夜,奕昕突然注意到夏惜音又将那对发钗戴在了头上,他若有所思的轻轻抚摸着发钗,说道“还记得我们初见面的时候,似乎都只有十几岁。你那是,只有十岁。我也说要保护你,却终究失去了你的消息。我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个倔强的女孩,想不到竟在那天遇见了你。你父亲当初怎么把你被绑架的消息封锁了?害的我都找不到你。”
夏惜音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底里却一阵心虚和发寒。一副不愿意回忆过去的样子“那时候的事情,恐怕只有父亲知道。我现在真的不想回忆起那段时光。”
“我那时候,随身戴着一个玉佩,想必是在回府的路上遗失了。回府被父亲狠狠的训了一顿,”他回忆起以前,脸色的棱廓也变得柔和,顺便取出自己腰上的玉佩“这个是后来父亲又给我的,但是那个却再也没用找到了。那个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玉制成的,我当时还想,是不是你拾到了。”
“我,我没见着。”夏惜音似乎真的有些惊慌了“或许是掉了,给路人拾去了吧?”
“太子爷!”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吓的夏惜音一怔,而奕昕也大步走了出去,只看见清儿的胳膊被剑划开一个大口子,血不断的流着,而五岩就站在旁边。冷静的回答道“她走了又回来了,我劝她走,她不愿,就不小心伤了她。”
哪里是伤,不是她躲得快,怕是要她的命吧!可是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一路跑过来,又因为惊吓,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指着西北方向。奕昕随着她的手看过去,惊的几乎都站不稳!
那是她们住的竹林,特意安排给筱乔住的竹林小院,如今却远远看到一片火红的火光!几乎将他的心焚了。
一片火光烧的竹林和那个屋子发出可怕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清儿那个丫鬟凄厉的尖叫。清晰的在他脑中刻下最后一幕的景象。
然后,就是空白。脑中是空白的,心里也是空白的。
“别去。”
奕昕看见远处的火光的时候,还在惊吓中来不及反应却被夏惜音一把拉住,“别去,今晚是属于我们的不是吗?不要去!就只是起了一点火而已,会有人将它扑灭的。你不能去。你今天晚上是要陪我的!”
奕昕简直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转头看去,那个女人平时的温柔可人早就消失殆尽,变得可怕而疯狂。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将她甩开,连忙命令全府都去救火,自己也急忙赶去。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火已经烧了很厉害了,连门都进不去。整个屋子像是被火蛇吞噬了。大家都在忙着救火,但是火势却没有一点退缩。“为什么火这么大才来告诉我,”他已经愤怒的睚眦俱裂,对一旁的清儿吼道“筱乔呢!”
“五岩大人不让我进去,”受伤的胳膊流血不止,她脸色苍白的可怕,连连哭喊着“小姐恐怕还没有出来!”
奕昕一听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尖锐的疼痛起来。他不能失去筱乔,他不能把她一个丢在里面!他正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五岩和几个侍卫紧紧的拉住身形,“太子爷,这太危险了!”他已经像一头愤怒的豹子,拔剑出来也不顾是谁,刺了过去。他们怎么拦得住奕昕,都受伤的后退了开。这个时候的奕昕散发出来一身可怕的怒气,让人不敢靠近。
这个时候,被大火烧的支离破碎的屋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倒了下去!
奕昕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的,僵持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已经倒下去的屋子,已经没有人试图去扑救,周围围了一圈人。他似乎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一步都动不了。
屋子被火烧垮了,那里面的人呢,那里面的人呢……
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可怕的寂静,还有屋子被火烧后噼噼啪啪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突然清儿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哭喊“我的小姐啊——”
即使这个时候,奕昕还是一动都没动。五岩正要靠过来,奕昕居然慢慢的转过身,两眼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五岩突然有些害怕了,这样的奕昕,他从未见过,“爷——”
“我们回去吧。来不及了。”
可怕的平静,他说完这句话,就像个提线木偶般的走了几步,突然呕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