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后台找解知非,她已经如他所愿正确地把慧茹引到了他所在的轨道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打扰,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要彻底断了她和林嘉木之间的退路而已。他那些略带暗示的言语,欲言又止的神情所代表的意义她怎会不懂,可就算林嘉木终于意识到他的舍不得,夏浅依然只认为他是因为不习惯,不习惯那些无条件围绕着他的好突然之间消失无踪或者换了其他的承载体。他的怅然若失并不是为了眼前那个曾经为他费尽心思的女孩子,就算他有愧疚有不忍有想要尝试在一起的念头,夏浅的骄傲也绝对不会低头。他们可以是点头之交也可以无话不谈,唯一无法成为的关系,恐怕就是情侣了。一个带着歉意,一个没有了热情,即使相处,也不会愉快的吧。
看到林嘉木如今的后悔,夏浅以为她会像以前无数次想象中的那样得意会对他言辞嘲讽,毕竟她曾经在每一次的碰面中都尽量挺直脊梁摆出高高在上不在乎的姿态,她也无数次地幻想林嘉木会祈求她的原谅,像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女王高贵的脚下。但他的悔恨真实地显露在她面前时,夏浅竟然生出磅礴的无力感。如果她还一心一意不管不顾地喜欢着他,他们应该还有机会携手看夕阳的吧,但是最好的时机最美的期待都已经成为过去,她对他的那些迷恋和向往因为屈辱和不甘早就变了质,即使林嘉木回头来牵她的手,她也早就不在原地等候了。
如今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局,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前程,夏浅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也不枉那么单纯地喜欢过他。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夏浅知道,以后再也不可能在那些奔跑的肆意中找到那抹让自己心动的身影,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那个眼若星辰张扬的少年。
电话响起,夏浅收回内心的怅然低低地询问:“慧茹?”
感觉到她那边的安静,问:“你在哪儿呢?没有在学术交流中心吗?”
“看了一会儿,你唱完之后觉得没意思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吗?”
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解知非,有他在的地方夏浅不应该兴致勃勃的么,怎么会觉得没意思,这姑娘转性了?“没事,现在比赛结束了,我说你还没走的话我们一起回去。既然已经走了,那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只要是有点绅士风度的男生都不会让帮了自己忙的女生大晚上的独自回宿舍的吧。“嗯,好的。”
挂完电话,夏浅低头看了眼时间,确实该回宿舍了。不紧不慢地绕到操场门口,转一个弯再转一个弯就能走上学术交流中心正对的凌云大道。随便地那么一望,就算四百度的近视在隐形眼镜的作用下认出自己朝夕相伴的好朋友还是不成问题的,夏浅刚伸出手臂想开口唤她,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右手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琴盒出现在她的身侧,两人从团委排练厅走出来,路灯把两道身影拉扯得又瘦又长,身高很搭连影子看起来都很相配。夏浅把那个名字吞进肚子里,扬起的手臂垂了下来,终是无声地笑了。
“你最近还在玩游戏吗?”
夏浅捧着盒饭对里面的蔬菜挑挑拣拣,有对话框弹出来干脆地把饭放到一边,虽然是很久没怎么说过话的韩望,总比对着一些引不起食欲的饭菜来得好。
“没有啊,好久没玩了。”她对游戏也没有很大的兴趣好吧。
“最近有一个你画我猜的小游戏挺火的,你要不要玩一下?”
一看名字大概就能猜出玩法,挺简单的嘛。“好玩吗?”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们宿舍的人也都在玩,你要不要来?”
看他盛情难却,自己也的确无聊:“好呀。”
夏浅自觉是天生没有游戏细胞的,她会玩的就只有一些不费脑筋让人呲之以鼻的入门级小游戏,像是只用按一个K键的挖金子,把三个同样的物体移到一起就会消失的连连看,都用不着技术层面的东西,因此她也没有特意下载一些游戏软件,心想能玩就玩不玩她也无所谓。好在韩望推荐的游戏果然简单,只用打开QQ空间的小游戏平台就能找到。
可惜她也没有画画的天赋,一根直线都能画得歪七扭八,正方体看起来像倾斜的高楼,六十秒的作画时间她总要花上十多秒来思考应该如何下笔,而往往画不了几笔自己都看不下去用橡皮擦掉,最后只能懊恼地自己写出答案,像什么“鸡飞狗跳”“LadyGaga”“芙蓉姐姐”她完全不知道怎么着手。
玩了几轮下来她的积分总是垫底的那一个,挨拖鞋和臭鸡蛋却是非她莫属。难得的是还真因为不服输产生了一丝兴趣,至少她能努力地调动一下快要枯竭了的想象力,只不过画来画去她就发现好多词语都会在下一轮重复出现,而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从上一次作画的方式把后面的画出来,慢慢地也觉得无聊了。
用午休作为借口从游戏中退出,夏浅思考了一会儿,除了网络游戏之外,还有什么娱乐方式只用一个人呢?
在大一还不怎么去KTV的时候,孟小宅偶尔会带着夏浅和林静去天桥下边的台球室玩,夏浅大多只是看着他们一杆一球动作漂亮姿态潇洒,而她一个新手是怎么也不肯动手让人看笑话的,竟然有一两年没有碰过球杆了。
特意绕了远路去了离学校较远的台球室一个人静静地消磨时间,可她只想着认识的人不可能跑这么远来无人打扰,居然没想起这是某些人去排练的必经之路。
“夏浅?”
听到迟疑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夏浅伏在球桌上的身子立起,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平原原本还有些踟蹰担心自己认错人,见对方有所反应,立马开开心心地奔过去。
把球杆放到一旁,夏浅随手从桌沿上精致的铁盒子里取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斜倚在球桌上,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嗨。”
从未见过她这幅样子的平原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刚才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在这里干嘛?”
夏浅眉头一挑,夹着香烟的那只手随意地指了指身后的球桌。
这个问题确实问得太没水平。平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说:“没想到你还会打桌球啊。”
夏浅不置可否地一笑,她知道,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桌球、香烟这两样东西通常是和不良杀年联系在一起的。平原的惊讶在于,眼前的女生长了一副再平凡不过的外表拥有再普通不过的性格,气质跟桌球沾不上边吧。没有多说,谦虚道:“不是很会。”
“知非打得挺好的,有空可以让他教教你。对了,慧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提到解知非的名字夏浅就有些不快了,他居然接着问了慧茹,夏浅嘴唇抿紧。平原犹不自知,自顾自地解释着:“我是过来排练的,就在那边。”
夏浅不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知道他说的地方是笑米饭楼上的酒吧了,只是她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她怎么不晓得,因着慧茹她还能收到特殊对待么。
像是没有察觉到女生的不耐,平原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哦,对了,校园歌手大赛......”
夏浅截过话头:“我看过了,挺不错的。”即使没有排练,慧茹跟解知非的初次合作也显得默契十足。见平原张口似乎还有话要说,夏浅赶紧笑道,“你不是还要排练吗,再不过去就不怕他们等急了。”
平原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额:“那我先走了啊。”
那人是夏浅么?平原边走边回味着女生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她的脸隐藏在飘渺的烟雾中,淡漠疏离的味道让他觉得陌生。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为什么她前后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呢?她刚才其实不是很想跟自己搭话的吧,甚至不顾礼节地催他赶快走,比第一次见面还不如,她,是对他有偏见?平原甩了甩头,这才见过几次呀,她怎么可能讨厌他。
解知非坐在正对门口的架子鼓旁,一手一根鼓槌随意地敲打着,一侧头就看到平原若有所思神神叨叨的表情,语气无奈:“你怎么才来呀?”
“啊?”瞬间回神,眉头因为思考还纠结着,“我刚才看到夏浅,跟她聊了一会儿。”
谁?夏浅?解知非手上的动作一顿,再落下去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拍,随口问道:“在哪儿碰到的?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