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早熟,小小年纪十分懂事,一点也不给蒋菊香添麻烦,平日里还能帮着做做家务,照看小妹妹,纵着她在山里田间疯子一般奔走,欢快清脆的笑声常常响彻山涧,传得老远,作为母亲,她从未见过自家孩子笑得那般快乐无邪,孩子之间的快乐简单而纯真,所以,对于陈彦的到来,她感觉更多的是感激,感激这个小小少年给这个沉闷的家里带来了快乐,这样简单忙碌的日子过下来反而快,快到她都想不起那些叫人痛苦的情情爱爱。
9月1号,一清老早,蒋菊香便起来,翻出早前自己给小彦缝好的新衣裳,发黄的书袋是吴坤用下来不要的,然后她清洗干净改小的,早饭给孩子们一人煎了枚鸡蛋,然后一手牵一个,直奔学堂而去。
收费的老师在教室门口驾起书桌,坐在桌子前认真写下学生的信息,蒋菊香从里衣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票子,认真点了三回,才笑眯眯的双手奉上,老师站起来接过,又清过一次,这才开出收据,给了陈彦几本书,还配了铅笔和新本子,陈彦接过来,眼里闪现晶莹,给老师鞠了一躬,便领着妹妹坐到角落里翻了翻新书,无比爱惜的摸着那课本,瞧着那摆满课桌的教室,陈彦很是激动,他做梦都想上学,终于能有机会坐在明亮的教室,和同学们一起听老师学文化知识,怎能不教人激动?
陈彦放了学,飞快的奔回了家,今天第一天上课,老师并没有布置家庭作业,可他想快些回家,回家帮三姨喂猪,还要同妹妹讲讲今天课堂上老师讲的那个小故事,他觉得妹妹肯定会喜欢。
家门口吴英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吃白食的小崽子,她当年没有机会多读书,这个小混蛋一来就有人撑腰,好吃好喝,还有书读,真个招人恨!
陈彦躲着走,从边上绕了一圈从后门回的家,他不是怕她,他只是不想给三姨惹事,三姨对他那么好,就算是为了三姨,他也要躲着走,躲不掉的话顶多就挨一顿打呗???
蒋菊香心情十分好,哼着小调烧火做着饭,“小彦回来了呀?今天上课还跟不跟得上?老师待你好不好?”
陈彦认真讲了讲学校发生的事情,蒋菊香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听不懂什么叫做拼音,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今日的好心情,一早送了陈彦进学堂,她就去镇上的邮政局跑了一趟,二姐给她家陈彦嫁了学费回来,这样一来,她砍竹子的钱就能存下来,过几个月就要生下老二,可吴坤自从出了这个门,还没有给她寄过一毛钱,她不自己打算打算,孩子生下来吃的穿的可怎么整?所以领到钱,便到布店里扯了几尺棉布,吴小艳小时候有些衣裳还能用,可也得再做两身,眼见着吴小艳身量长长了,是时候添身衣裳······
吴坤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出门打工没有赶上,当他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仍旧是没有赶上,当雷代花打了电报给他,道是他老吴家第一个孙子已经出生,叫他赶紧回家的时候,他只往家里寄了五百块钱,雷代花拿着那五百块钱交到蒋菊香手上。
“老大媳妇,这钱是坤子寄来给他儿子的,你看着给我孙子置办点物件,老大在外头挣钱也不容易,钱还是要花在刀韧上。”
话里话外的讲她用老吴家的贴补娘家侄子,听得蒋菊香直想呕血。
“娘,你说的对,我嫁进来吴家这么多年,坤子出去打工也快五年了,这笔钱是他打工五年来第一次给我寄钱,五百块,谢谢娘替我取了出来,我会省着点花,我娘家侄子吃穿、上学都是我二姐姐寄回来的,不会多用吴家一根针线,您放心吧!”
雷代花本想着稍稍提点下就行了,她自己也是有娘家的人,可嫁人了就是夫家的人,也不能叫娘家人太占便宜,不然别个传出的风凉话可不好听,再者她也确实看不惯那个陈家,正经爷爷奶奶不管自家孙儿,倒叫孙子住到姨母家里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奶奶您喝水,小心汤,水里我放了糖的,您喝!”陈彦倒了杯开水,掰了一块黄糖化在水里端来给雷代花喝。
本来大儿媳妇那话她听着就不大舒服,可这孩子扯出那么个可爱的笑脸来,她再气,也无法对着孩子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于是便接过水杯坐下。
“奶奶,我会乖,我会听话,帮着三姨做家务,带弟弟,您别叫我走好不好?我喜欢吴家,吴家待我最好了,奶奶,我以后也听您的话,好么?”陈彦睁着大眼,眼里蓄满了泪,偏偏倔强的不叫泪水掉下来。
雷代花见孩子如此懂事,心里便十分心疼这孩子,这村里关于陈家小孙子的谣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见孩子可怜,当下便落下泪水,将孩子搂进怀里,这几个月来很少碰见这孩子东窜西窜,虽然住得近,她却是难得见到他一回,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年纪,便这么懂事,真是可怜·····
“谁说要将你赶走了?谁说这话奶奶去打他!”
陈彦在雷代花怀里,朝蒋菊香调皮的眨着眼睛,倒是弄得蒋菊香哭笑不得。
“行了,老头子还瘫在床上等我给他端屎端尿了,你这也不是第一回生孩子了,这几日吃饭我叫吴英给送上来,别的你就只能自己多顾着一点了,有事吼一声我就能听到。”说着,放下水杯便回了家里。
蒋菊香二胎生下个儿子,取名吴小凡,娘家哥哥姐姐全外头挣钱去了,自家男人也没在家里,吴达贵瘫在床上话也讲不利索,所以洗三满月什么的一概全免,在床上躺了三天,便下床了,没办法再不给孩子洗尿布,便没得用了!
她这头领着三个孩子,在鸡飞狗跳中,孩子们一日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