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这便是报应,吴家老二惹下的风流债,老天要叫她这个做妹子,用生命来还!
月事已是迟了好几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吴玉,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清早就爬起来烧早饭,这段日子一直是蒋菊香吴玉吴英一起睡的,蒋菊香见吴玉总一副活死人的样子,便担心她会想不开,白日里左右也总有人看着她,夜里蒋菊香都不敢睡得太沉,一有什么声响立马就醒来了。
见吴玉起来半天没见人回去,蒋菊香想到什么,几乎是从床上边滚带爬的出去,推开门,吴玉提着一桶水,朝她微微一笑,“二嫂怎么不多睡一会?”
举手投足,言语间丝毫不见往日的颓败。
蒋菊香心里一松,心道这孩子约摸是挺过来了,当下心里十分高兴,便笑着打了招呼,脚下生风的回了自己屋里,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吴坤,看得出来吴坤是十二分疼爱这个妹子的,吴玉出事至今,她就没在吴坤脸上瞧见过一丝笑意。
吴达贵起来便见吴玉已是张罗了一桌早饭,女儿尚且稚嫩的脸上不见丝毫历经风霜的沧桑之感,一时又想起村里人在背后指着他骂他吴家没有家教,生出个娼妇的情景,便对着吴玉又是狠狠瞪了一眼,随着捞着鞋底朝着她脸上就是一顿好打,吴玉不偏不倚,生生受下,眼中蓄满水汽,又倔强的不让泪珠子掉下来,这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看得吴达贵火气一时从头顶冒了出来。
“你个败坏门风的玩意,怎么不去死!”那眼里的恨意完全不加遮掩。
吴玉心里冷冷的笑,丝毫不加以还手,任打任骂,便当是报了今生的生身之恩,
吴坤吴和连忙夺下父亲手里的鞋子扔到一旁,将妹子拉开,吴玉今天好容易有了线生机,可不能叫父亲就这么打骂没了。
“阿玉坐下吃饭,都会过去的,没事了!”吴坤轻声细语同她说着,将她拉到饭桌上吃饭。
吴玉听话的坐下一口口往嘴里扒着米饭,眼泪如同落地的豆子一样无声息的掉到碗里,又悉数被她吃到嘴里,入口是苦涩的咸,便如同此刻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不复从前的干净明亮。
蒋菊香暗里擦了擦强忍下仍是溢出的泪,在桌子下轻轻的拍了拍了吴玉的大腿,似是给她鼓励,吴玉来不及咽满口的米饭,含着泪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这一笑,便叫蒋菊香再也忍不下去,眼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吴达贵狠狠瞪她一眼,她便收了碗往自己家里走去躲起来又哭了一场,她尚且可以有一个地方可以躲起来哭,可吴玉偏偏不言不语,将什么都放在心里,那孩子真的太苦太苦······
“好了,我还没死了,哭什么哭!”吴达贵见几个媳妇全都泪眼朦胧,儿子们也全是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便吼了一声,眼角亦是一片湿润,端起碗朝灶间里走去,他心里的苦又有哪个知道?
想着这一日吴玉情况好转许多,吴家人便都上山做工去了,待得傍晚归来,屋子里里里外外全翻了一个遍,也寻不到她半点踪迹,雷代花瞬间便嚎了起来:“都怪你个老怪物,天天打骂我的女儿,老东西,我告诉你,要是我的阿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是要同你同归于尽!”
雷代花一面哭,一面喊着吴玉的名字,在村里各处疯狂的奔走。
“阿玉······阿玉啊~你在哪里?”声声呼喊,听着比比凄凉,闻见便叫人撕心裂肺。
吴家众兄妹心里一进急到无法,便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去寻。
吴达贵佝偻着身子,颤抖着手摸出水烟,几次点火均没有点上,虽然以往他数次骂她,叫她去死,可这会,心里是实实在在的害怕着,细细想来,这个女儿从来都是懂事的,温润如水,玉雪可爱的女儿假如因为他一句火头上的去死,而真的寻了死路,那他又如何面对往后那日日夜夜良心上的折磨?叫他将来如何去地下同列祖列宗交待?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生怕寻不到,又生怕寻到的时候,吴玉哼着小调,骑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回到家里。
一身大红碎花连衣长裙将将到脚踝,腰枝上扣一根白色皮带,便将她身材扣得恰到好处,脚上登关时下最最流行的上海牌皮鞋,一头乌黑秀发叫她染成棕黄,烫成波浪卷洋洋洒洒的搭在肩上,俏皮的眨着大眼睛朝着众人微笑。
吴达贵看得手痒,捞起烧火棍就预备给她一顿打,可烧火棍拎在手里又生生顿住,只长长叹了口气,便一言不发的在门口坐着抽水烟袋子。
吴英见姐姐扮相如此漂亮,一时嫉妒得紧,酸酸的说了句:“一家人找你找得好苦,你到是好,打扮得妖精似的出去勾人。”说完看一眼吴达贵,生怕招来他雨点似的巴掌,见父亲没有什么动静,便不情不愿的进屋子里烧火做饭。
吴坤眼神复杂的看一眼妹子,他是越发不懂这个妹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罢,只要一家人相安无事,随她去折腾罢!
吴和同妻子亦是不解,也不敢多问,低下头各自忙活家务。
只雷代花泪眼朦胧的拉过吴玉的手,声音带着点颤间说道:“阿玉啊,你可千万不要丢下娘一个人,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得下去。”
吴玉心里苦水一时四起,差一点没忍住泪奔,便吸了吸鼻子,“娘想到哪里去了,我挺好的。”
自此,吴玉便再不受吴达贵控制,天天天一亮便登着那破自行车跑得没了影,夜里往往过了饭点才又哼着小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