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山东历城(今山东济南)人。宋代女词人,擅长书画,通晓金石,尤精诗词,被誉为“词家一大宗”。
著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词》等,但已失传。现存作品共有词50余首、诗10余首、文章8篇。现存诗文集为后人所辑,有《漱玉词》1卷,《漱玉集》5卷。代表作有《声声慢》、《一剪梅》、《如梦令》、《醉花阴》、《武陵春》、《夏日绝句》等。
——李清照
午夜燃灯,跳动的火光伴随着弥漫的书香。她是刚出阁的姑娘,含蓄娇羞。青春的她一派天真、活泼。字里行间就可以感受到她的娴静婉约。笺上的荷花、池中的鸥鹭、秋千上的慵懒、树上的青梅,还有那比黄花还瘦的人以及上了锁的窗……怎么能够承载那么多的愁绪?一轮圆月,一盏香茗,一份思念,一段人生,是一阕幽怨的清冷。一生这么长,这么短,由闺情到思妇,从新愁到旧恨。可即便到终老的那天止,由她的笔端流出的愁,依旧醉在心头。——题记
斜雨蔷薇载群芳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李清照
夏日的傍晚,荷花池畔。她独自一人荡着小舟,在荷花盛开的池塘里穿行。船桨击打着池水,受到惊吓的鸥鹭扑棱棱地飞走了。上巳节,阳光温润,天气晴好。衣着华丽的她同邻家的女孩子们一道,走出家门,来到了田野,在溪水边快乐地奔跑斗草摘花。
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饱读诗书,常与文人士大夫诗文交往、诗词唱和,李清照耳濡目染,从小她的心灵里便种下了文学的种子。
她的双瞳清澈,遐思万千。读风,赏月,观云,她的天空,此刻岑亮无比。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
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
月移花影约重来。——《浣溪沙》·李清照
这个被墨香与书香浸染熏陶的女孩儿,骨子里自然流露出与其他孩子相异的独特气质。
儿时,李清照是在风景如画的家乡度过的。清澈的泉水、水畔的绿杨和垂柳,无不牵惹着她的情思,培育着她的灵感。
院中有碧绿的草坪、高大的秋千、开花的藤蔓和如茵的竹林,在春日的照耀下成长。年龄稍长,李清照便跟随父亲来到京城。那时的京城极其繁华。春天,整个京城被盛开的、艳丽的花装点着。街巷、庭院的楼台、沿街的窗扉皆被盛开的鲜花环绕。小清照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如花的城市里。
她家学渊深,外曾祖父王拱辰,十九岁即进士及第,母亲王氏,学识颇丰。不仅如此,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也是宋代著名学者、散文家,官至礼部员外郎。他“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是继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四学士之后,和廖正一、李禧、董荣并称的“苏门后四学士”之一。
因父亲李格非的教导,小清照的诗词创作水平日渐提高。她的诗词常常被父亲带出去,在文人士大夫之间传阅。
少女时期的李清照便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她健康开朗、无拘无束,又博览群书,对社会对人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那个由父亲搭建而成的诗文舞台上尽情地表演着。
她成了“上层社会”的宠儿,她的词作《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一夜之间名震京城,当年只有十六七岁的她便能与著名的大诗人张耒以诗会友。与李清照同时代的学者王灼曾这样评价她:“易安居士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朱熹也称:“如此等语,岂女子所能?”明代陈宏绪夸这首诗:“奇气横溢,尝鼎一脔,已知为驼峰、麟脯矣。”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李清照
清明时节,不知疲倦的鸟儿天还没亮就开始了在惠民河畔歌喉婉转的啼鸣。雨润春红,河畔的杨柳,已萌发出翠玉般的嫩芽;厅堂下的竹林,拔出的新笋如同冲天的剑;街上的花,也正姹紫嫣红地绽放着属于春日的美好。
绿肥也好,红瘦也罢,不管院外的春日如何嚣闹,小清照只管信步于属于她的那片小竹林,哪里管得了外面的露浓花瘦。
这日天气晴好,但昨日和小伙伴们斗了一天草,她今天有些乏了,索性不出门,就在自己家里玩。
于是,小清照手捧着四五颗青青的梅子,独自来到院中。
因见四下无人,她便将梅子放在了一边,脱下鞋袜爬上了秋千架。
洒在脸上的阳光温润又暖和,映衬着她清秀的面庞轮廓。稚气未脱的小脸蛋呈现出一种透红的白。她那两弯修长的眉,却似浓黑的墨一般劲健而娟秀。
走出房门前,她在铜镜前又照了一遍。将至及笄的她,小小的身体虽在悄悄成长,却依旧是纤弱娇小。不过对于这些,她似乎还未曾留意,花草、伙伴、小河、秋千、知了,这美妙的一切已经得到她全部的注意。
薄薄的裙裾随着秋千的起伏跳舞,不知玩了多久,汗水已经浸满了小清照的衣衫。有些精疲力竭的她,头上的金钗也在秋千的摇晃中掉在了草地上。
此时,从屋内的厅堂里传来了父亲与人交谈的声音。忙乱中,小清照赶快拾起掉在地上的钗,打算从竹林的另一侧绕开,以避开他们。
可是,一上午的玩乐使她有些“困乏”了,刚跑几步便气喘吁吁,只得倚在后院的门上稍作休息。同时,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看看屋里的人在做什么。于是,她故意将梅子凑在了鼻子边,一边佯装在闻梅子的味道,一边用余光扫视父亲和来客的动作。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在朦胧中隐约感受到这雨疏风骤绿肥红瘦的春日里,有着不一样的春情和萌动。
是夜,小清照酣甜的睡梦里,戴着翡翠羽毛镶嵌的帽子、手持绢花的她正架着宝马香车,在杨柳低垂的河畔,与女伴们一同饮酒作诗。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始终与小清照如影随形。
“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到了结婚的年龄之后,家长就会开始为儿女寻觅结婚的对象。
对李清照而言,她的姻缘似乎被早早定下了。因她的诗名,她的词作和才情,早已闻名于世人,有不少文人志士对她既仰慕又爱慕。赵明诚就是其中一个。赵明诚也是出身于官宦之家、书香门第,父亲赵挺之是当朝新党中的中坚人物,时任吏部侍郎,后官至宰相。因了丰厚的家学渊源,赵明诚从小就饱读诗书,还在父亲的熏陶下收藏金石文物。
此刻,赵明诚也在寻觅着一个能与自己相伴到老的人。尽管当时的婚姻还是由父母做主较多,但他已下定决心要娶李清照为妻,也因此在想方设法令父亲与自己的意见达成一致。
他想娶李清照为妻,又担心父亲不允。于是,乘着天气晴好的时日,赵明诚向父亲婉转地讲述着自己所做的梦:他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行走,突然遇到一位白发长衫的老道士。道士向他面授一偈,其内容为:心系金石,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言毕,赵明诚立在父亲的身旁,静静地祈盼父亲的回答。
这日,赵挺之心情颇好。听了儿子的陈述,他一边手抚着茶盏,一边细细咀嚼:“心系金石”,即为从小喜爱金石书画;“言与司合”,即为“词”字;“安上已脱”,为“女”字;将“芝芙”头上的草拔去,便是“之夫”二字——“词女之夫”?
彼时的京城,虽然作诗填词的女子人数甚多,但在赵挺之的眼里,这个同自己一样喜爱金石书画的儿子,光顾最多的便是李家李格非的府宅。日常生活里,他谈论得最多的,也是李家女儿李清照。
赵挺之为儿子的用心感动了。为了儿子赵明诚的终身大事,赵挺之为儿子请了媒人,去李家提亲。
在李格非的府上,媒人为赵明诚求得了小清照的生辰八字,再经过“草帖”、“送帖”等礼仪后,与李清照“八字相合”的赵明诚携着酒礼来到李清照的家,当着赵李两家父母的面,将一只金钗插在了李清照的头上,以示订聘之礼。
赵、李两家地位显赫,这场婚礼自是热闹非凡。
成亲的前三日,赵家便送来了催妆的冠帔花粉。婚礼的前日,由李清照母亲派出的亲信妇人、陪嫁的婢女等带着华丽的绣枕、锦被等在他们的新房内挂帐“铺房”。
婚礼当天,通身红妆的李清照,携着丰厚嫁妆,坐着喜轿、伴着乐队的欢庆吹奏从李家抬出,绕过长长的惠民河堤,到达赵家的大门。一路上,鼓乐四起,讨要喜钱的孩童、“拦门”的青年,还有撒谷豆的妇人络绎不绝。
这一年,赵明诚二十一岁,李清照十八岁。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醍儿雨、醍儿风。
——《行香子》·李清照
婚后,李清照被似兄长又如老师的赵明诚精心呵护着,幸福极了。
大相国寺殿后方的资圣门,是文物古玩店最集中的地方,也是赵明诚时常光顾的地方。他与李清照两人不仅收集碑刻拓本,还保护碑刻原物。
他们住在青州乡里,衣食俭朴,几乎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文物器皿了。
他们还将节余的钱财建造了藏书的房舍,利用业余时间在古籍碑刻里大量寻觅可以收藏的典籍,每找到一本,他们便于夜晚燃起橘红色的烛火,共同校对整理、玩赏揣摩。归来堂上,编校鉴赏间隙,他俩还会玩起博闻强记的游戏。暂时放下毛笔的他们,各自捧一盏清茶在藏书前闲坐,其中一方在堆积如山的典籍中随手抽一本,背出其中的某些条律典故,再说出这些典故载于书上的哪卷、哪页和哪行,另一方则根据对方的表述,现场辨别对错。若错了,就罚输家饮茶。
赵明诚外出访碑的时候,独守空房的李清照便作诗填词作为消遣。
这日,李清照写了《醉花阴》的词,托书童给远在齐鲁的赵明诚捎了去。
词的上阕的“薄雾”和“浓云”,开篇就将离别的愁绪定格在寂静的月夜。“半夜凉初透”给思念增加了丝丝的冷意。下阕“东篱把酒黄昏后”,不仅向赵明诚言明了自己的思念,还道出了独守空房独饮浊酒的落寞。
词,被工整地录在鹅黄色的笺上。词中婉转的意韵,还有那娟秀的墨迹使得赵明诚心中一暖。为了和妻子一决高下,他用了三天三夜,一连作词五十首,又将妻子的《醉花阴》抄下,夹在其中,自信地拿给陆德夫等几位同道评判。
友人将五十一首《醉花阴》逐一看遍,只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句最佳。在友人眼里,词作以帘外孤寂的黄花和帘内思夫的妇人相映衬,虽然境况类似,但意境悠远。因为思念,远方的那个人在等待中变得神态黯然、面容消瘦了。人若花,却比花还瘦。还有“莫道不消魂”这句,更是道出如一泓思念的湖水,被突然投下了石子,令惆怅的心湖波澜顿起。友人认定,这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佳句。
听了友人的评论,赵明诚更佩服妻子的才情了。
只是幸福向来短暂。婚后不久,宫廷党争和战乱就将李清照与赵明诚的温馨生活打碎了。
他们青州的家中,多年来悉心收集的堆满十几间屋舍的古器、书画、古籍等,也因战乱被毁大半。
后来,赵明诚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十年之久的“归来堂”,重返汴京。随后,赵明诚的母亲郭氏在江宁病逝了,他简易收拾了行装便告别了李清照匆匆南下,去为母亲守三年的孝,后来高宗仓促即位,赵明诚出任江宁知事,后又升至湖州知府。在赴任的途中,赵明诚因水土不服、气候不适,病倒在建康。他急于退烧,所以用了大量的寒药急攻,可是,大量的柴胡、黄芩等非但没有令赵明诚的病情有所好转,反而带来了痢疾,仅十天光景,原本高大、健硕的赵明诚就彻底垮了。
弥留之际,赵明诚也曾试图为清照留下最后的只言片语。可是他已病入膏肓,没有了力气,无力的颤抖中,年仅四十九岁的赵明诚便在满眼凄离的痛苦中溘然长逝,丢下了号哭不已的李清照。
由于他的突然离世,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盯上了他们收藏的金石书画。果然没多久,伺机而动的贼人趁深夜李清照熟睡之时,将她大箱小箱的收藏的文物偷走大半。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笛里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孤雁儿》·李清照
赵明诚因病去世了,李清照的心也被一并带走。李清照环顾空空荡荡的屋子,藤床、纸帐、金石器皿……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走了,屋子里便只剩空荡。
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那个冰冷的玉炉陪着自己,冰冷的心对着寒冷的炉,寒冷的炉偎依着冰冷的心,这是何等悲苦与凄凉的事情。
只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们的金石古玩还要保存,她与他合著的《金石录》还未付梓。于是,在充满了回忆的房子里,孤独的李清照要继续完成丈夫未竟的事业。
重阳时节的临安,湖山秀丽,林泉优美。淡淡的梅香里,李清照疲惫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可是刚到临安,她就病倒了。
在她身心俱疲的时候,一位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的男子走进了她的视线,他叫张汝舟,是崇宁年进士,正在诸军审计司担任右承奉郎。
初次见面,张汝舟便流利地背诵了李清照的数首诗词,特别是她十七岁时作的那首《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他竟然可以倒背如流。
历经了战乱和流离的痛苦,李清照太怕孤独,她迫切地需要找一个依靠。她相信了张汝舟的人品,还天真地幻想着,能够延续多年前与赵明诚一起时的恩爱时光。
就这样,由李清照的家人做主,这个经过了仔细遴选的“接脚夫”,在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季将李清照娶回了家。
新婚之初,张汝舟很是得意。他在人前夸夸其谈,炫耀着自己娶到了李清照。口不遮掩的他,在李清照的面前,也很是得意地将自己参加科举时虚报年龄、擅自篡改自己参加省试次数的劣迹,讲了个仔仔细细。
他们就像是两条永不交汇的河一样,无法沟通。短暂的相处之后,张汝舟的其人其事,渐渐在李清照的心里种下了猜疑的种子。
果然,两个月后,张汝舟就现出了本来的面目——他想要李清照身边尚存的金石文物。
起初,张汝舟对李清照笑脸相迎、礼貌有加,过门后一段时间里,两人也相安无事。但在一段时间以后,当张汝舟以为李清照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的时候,他便开始向她索要金石文物。
可这些历经劫难的幸存之物已被李清照视作珍宝。尤其是她一直在为赵明诚编撰整理的《金石录》,更是不容他人染指。
索要不成,有失颜面的张汝舟就开始对李清照恶语相向,到后来还发展到拳脚相加的地步。张汝舟认为,李清照既然已经嫁给了他,那么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岂料张汝舟打错了算盘,而彻底看清了张汝舟面目的李清照也豁出去了,她宁愿玉石俱焚,也要给卑劣的张汝舟沉重一击。
在夫权至上的封建时代,法律向来就不会给予女性任何支持。如若提出“夫妻失和”这样的理由,官方只会认为是家务事,不予理睬。李清照要离开他,就必须有充分的理由。
李清照决定与他决战到底,所以当她的病情稍有好转,便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临安府,向官府告发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的罪名。大宋的刑法里,凡是告发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丈夫,以及丈夫的祖父母的人,即使告发属实,告发者本人也要被判刑两年。
审判面前,张汝舟供认不讳,他被罢免了免职,遣送回柳州。李清照如愿与张汝舟一刀两断,但她也因此踏进了监牢的大门。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
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
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
——《玉楼春》·李清照
负伤的鸟儿跌落枝头,便是簌簌的寂寞。回首往事,逝去的时光是一千零一遍的愁。劫后余生,李清照品尝到了“自由”的滋味。现在,她可以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她与赵明诚耗尽半生精力收藏的金石书画,也不必担心被他人觊觎。人间的爱恨情仇、聚散离合,李清照均已品尝。人间痴苦,她已遍尝。一个阳光晴好的冬天,李清照独自一人在梅林里散步。时值隆冬,枝头的红梅仅仅开了数朵。李清照慢慢前行,梅香淡淡,衬得她心亦淡然了。
不经意时,湖间吹来的风还是微带寒意。她紧了紧衣襟,顺手折下一枝梅花。她想起了故去的赵明诚,想起了他们一同收集整理金石拓片的美好时光。
大相国寺,赵明诚发现一幅难得的碑帖时激动的心情;青州归来堂,赵明诚外出访碑归来时与李清照猜书斗茶的欢乐;莱州静治堂里,赵明诚秉烛夜书《金石录》时全神贯注的神情;江宁码头,赵明诚与自己踏雪寻诗时想不出佳句的憨态……一幕一幕,皆在眼前。
李清照不禁悲从中来,此刻的她,多么渴望与他团聚。公元1155年,酷暑即将退去的时候,倾尽了赵明诚与李清照毕生心血的《金石录》也已接近尾声了。这是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心血结晶,亦是孤寂的李清照精神上的支柱。
书中著录了赵明诚所藏的上古至五代的钟鼎、礼器、铭文、款识、碑铭、墓志、石刻、文字等三十卷。其中包含两千多种按时代编排的金石碑刻目录、注释,还有与之相关的考证跋文,并对《新唐书》和《旧唐书》中误记、错记的地方进行了一一修正。
或许是校勘书稿时太过疲惫,或许是人世的散场太过悲凉,也许是对亡夫的思念过深使她已不堪劳累。命运的博弈里,她太过柔弱,只几度回合便体力不支,心胆俱裂了。在那年春天,李清照带着未将《金石录》刊行的遗憾,悄悄离去了。
没有告别,没有谢幕,也没有华丽的退场。
如少女时期的她,独自一人在小小的院落里玩耍、嬉戏。欢笑间,唯有那句“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的词,散落红尘,默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