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苦命红颜
陈冬梅走出当铺失魂落魄。手心里传来的阵阵刺痛，这才发现刚得来的银元已经在手里摁出了一弯青白的印子。
人来人往，云卷云舒，太阳正好，可她只觉得冷。渐渐渗到骨髓四肢里，碰哪儿哪儿疼，她抖的几乎站不住，踉跄走过转角扶墙喘着粗气。
“你没事儿吧?”
清脆的男中音还有些满不在乎，一片阴影罩在她身上，陈冬梅只摇摇头，无暇再去顾及他人猎奇或是好意的问候。
泪眼朦胧中她走向了对面的邮局。在把仅剩的两个银元寄了出去后，终于一贫如洗了。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也许这两个银元对家里来说也仅仅是杯水车薪，但也总胜过一无所有。
接下来的日子她始终奔波在各种洋行商社和报馆间，本想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可她一个穷学生，一没能力二没背景，找来找去连一些秘书之类的工作都有些困难。又是个在校的学生，对方也往往担心她没有办法保证上班时间。
好不容易在一幢大楼里找到肯要她的公司，看她长得周正才勉强答应了。可又忍不了上司的动手动脚，嚼着泪跑了出来，连在门口撞了人也没顾上了。
“对不起！”她低眉顺眼向对方认错，听说在这里出现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自己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要再惹出麻烦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到底年轻，见对方也没说话，连忙跑了出去。她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掉眼泪。
惶惶然站在街上她举目四顾，只恨自己好没用。来之前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事情，心里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本想忍着，可是看着那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老男人，发黄的大手非要伸到她衣襟里去。她不依，立时挨了一个巴掌。爬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当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想到要不是有客人临时来访，自己就要被他在办公室里糟蹋了。
东方越弹了弹衣服，看着冲出去的窈窕身影，戏谑道：“黄老板好兴致啊，消化的了吗？”说完看向他凸出来的肥腰。
黄老二看着对方玉树临风的结实身躯反射的想把肚子缩回去，可惜反射神经传到末梢也只得一团肥肉抖了抖。看东方越都笑出声来，勉强笑说：“一个女学生，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呵呵……”
东方越找了个借口先辞了黄老二就追了出来。果然看见陈冬梅正愣在路边发呆的模样。
“嗨，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考究的男人，陈冬梅茫然看过来，很是凄楚。落在有心人眼中更显得楚楚可怜。
“先生……”
那人眸色闪了闪，微微一笑，竟与她见过的那些个经理老板不同，虽是关心问候，但语气仍然带着强势。
“愿为小姐效劳？”
陈兆兆自发现曾蓉夜不归宿开始，看她神色总是有些怪怪的。有一次竟被曾蓉发现她躲在书后看她，感觉莫明其妙：“她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杨菁淡淡回应道：“看你长得俊俏。”
曾蓉有些犹豫，低头揉搓衣角：“菁菁，你……你是不是和她们一样觉得我……？”
她怎会不知道陈兆兆心里到底想什么。
杨菁认真问她：“你真的觉得余正凯是你的良配？他会娶你吗？”看她低头不语的样子，杨菁不耐烦的翻动手里的书卷。
“我们会在一起的。”曾蓉不去看她，带着孤注一掷和一往无前的勇气投入一场恋爱，她怎能允许这样失败。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样，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只知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在一起。”她笑的异常灿烂：“我就是余太太，唯一的。”
看曾蓉依旧若无其事的沉浸在对未来的幸福幻想中，杨菁想也许自己是不该问的。她的确是幸福的，因为幸福，所以所有的打扰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坐在咖啡厅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局促不安的人影，东方觉得自己就像是草原上的狼，正捉弄着到嘴羊羔，看它惶惶不可终日，四处奔逃又无法摆脱。一口烟圈吐了出来，吹到对面，看她呛的咳嗽不停的惨样。好心想帮她，手刚放到背上，就见她惊的弹起来。那样子，啧啧，真是有趣极了。
“先生，你说我陪你喝咖啡你就会……帮我。”
说着自己也没了信心，垂着头。齐耳的剪发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被他盯久了，渐渐染上颜色。
刚才他说让自己随便和他聊聊天，她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杨菁上次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陈兆兆路上吃香蕉摔倒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春天的时候门前的流水汤汤，河岸两边会开出粉色的桃花，风吹过会散落给路人一身一脸。她最爱跑到树下，等到吃饭的时候父亲隔着老远就叫她：“吃饭嘞，梅——梅——”
东方适时的递上一块手帕，她拿过来只在手里摩娑，熨烫过后棱角分明，干燥的像是有了温度。有淡淡的水渍滴落上面晕开叠加成一个个的圆，可她心里却像有了一个缺口，再也没有了圆满。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她无力阻挡。
东方一直没有插话，只是抽着烟安静的听着，偶尔端起杯子。这时不紧不慢的把烟头掐灭，也站了起来，顺手把系好西服纽扣，伸出一只手来居高临下：“走吧，楼上给我留了一间房，我们上去说！”
“菁菁，菁菁快回去吧，出事儿啦。陈冬梅和曾蓉吵起来了。”
杨菁正吃着饭，听着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赶紧收拾了饭盆赶回宿舍。
陈冬梅家里最近好像出了事儿，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晚上也没有回来。早上看她进来的时候还失魂落魄的，问她什么也不说，帮她打了早饭，没让她上课，临出门的时候还在睡觉。曾蓉最近也因为余正凯的事情心情烦躁。只是这两个人怎么想都不像是会吵起来的人啊？
房里曾蓉被人又拉又劝，正气极败坏的指着陈冬梅骂：“我不说出来是可怜你，大家都是一块儿相处的，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对你怎么样？我有什么事儿能忘了你？你对的起我吗？你不问自取就是窃！拿了别的东西也就算了，你明知道水晶发夹是我多宝贝的东西？你安的什么心？你缺了钱跟我说啊，做的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真寒碜……”
眼见曾蓉口不择言越说越过分，陈冬梅瞪着大眼，脸色惨白，已经激动的情绪，只余眼里的恨意触目惊心。太多的累积都在此刻爆发出来，状若疯狂，她嚼着泪拼命摇头，嘶喊着：“我没偷我没偷！那个不是我拿的！”
杨菁跑来，看曾蓉仍是不甘示弱的模样，连忙扯住她。她从没有见过陈冬梅这么激动过，再闹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旁边还有不嫌乱的还在说：“看不出来啊，平实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就是就是……”
看着陈冬梅气的脸色煞白，杨菁忙劝道：“蓉蓉，先冷静些，也许是不小心落在什么地方了，等下让大家都帮着找一找。万一不是她拿的，你不是冤枉她了吗？”
将门外看热闹的人都挥散了，请出去：“下午还有课呢，大家快点休息吧！”
关上门回头看着两个人的斗牛样，走过去拉曾蓉的衣角。哪知道曾蓉火气正旺，一把甩了杨菁，走到陈冬梅的面前。
“我冤枉她，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还在的，早上出门也没戴，现在回来就没有了。这屋里这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是哪儿去了？不是她是鬼啊？”
说完这些还不解气，指着杨菁的鼻子说：“你也别在这里充什么老好人了，是非不分就会和稀泥。你当她是好人，小心让她卖了吧，跟她穿一条裤子，我看你有什么好下场！哼。”说完头也不回，摔门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