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天下惊蛰二】
强烈的杀气自崖下传来,这是皋战一生中见过最强的杀气。
云雾之下,又是一声惊嚎。冰雪之中,似再无余声。
是雪生兽,它来了!皋战苦笑。每每陷入绝境时,皋战便喜欢用这种笑容诠释自己的人生。
蛰宗同车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皋战所指的危险是什么,而是被吼声吸引,在崖上张望。崖下仍是一片平静,二人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皋战于是叫道:“快,没时间了!”说着,皋战一把拉过车弛,向来路奔去,接着大喊道:“蛰宗,快走!”
可是蛰宗仍然站在崖边,呆呆向下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蛰宗,快走!”
蛰宗仿佛没有听到。仍是站在那里。
车弛叫了出来:“蛰宗!”然后就想跑回去。
“快走!”皋战拉着车弛不放。
“蛰宗,危险!”这是车弛最后一次叫蛰宗。然后二人就看到漫天碎石从崖下飞喷上来。蛰宗被从山崖谷中冲出的气流震飞,向后斜飞出十几米。
皋战小时候读过许多百臻族的古籍,其中有关于雪生兽的记载。那时他还以这些记载有些夸张。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其实那些文献中把雪生兽描述得弱了。
皋战和车弛感到有一只庞然大物自下方深谷中冲出来,直接冲到高空中,还来不急看清它的模样,已经被雪生兽激起的气浪击出几米,撞向一面岩石。皋战死命地抱紧车弛,承受了全部力量,兀自头昏脑胀。
蛰宗挣扎着起来,仰天望去。天上正自放晴,晚霞妩媚,平静得一如往常,却哪有雪生兽的踪影。除了胸口被雪生兽震断的肋骨告诉蛰宗雪生兽经过过这里之外,再无痕迹。蛰宗环向四周,眼中露出恐惧。这是蛰宗人生中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到恐惧。
这时车弛又叫了出来:“蛰宗,快过来!”
蛰宗好像受惊的鸟儿,忽然望向车弛,然后慢慢退步——他一脸茫然地方山崖间退去。
“蛰宗,你没事吧。”车弛抢着往蛰宗那边跑去,可是刚刚跑出几步,蛰宗就捂着耳朵嘶叫起来,似是在宣泄恐惧。未等车弛近身,蛰宗就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车弛怕吓到蛰宗,不敢再向前,急道:“蛰宗,不要怕,没事了。”
这时大地微颤,风声乍起,通往对面高崖的栈道上一块石柱忽然炸开,接着两声凄厉地惨叫在山间传开。皋战看到石屑碎雾中,有兽腾然而起,三狮头,九虎尾,青龙翼,白斑豹身。皋战被它的眼睛摄住了心神,胸口闷得无法喘气,那红色的巨目,就像初生的太阳一般,只是和太阳相比,它恐怖而狰狞。
雪生兽双翼一振,一时飞霜四溅,凛如冰箭。皋战清楚地看到雪生兽双爪紧握着两个人。那二人士兵装扮,看来是同济会的人,一个个血淋淋地,还未死透。雪生兽盘于高空,忽然将二人急甩入深谷。又是两声惨叫,再无声息。
两位士兵的生命,就在空中消逝了。
雪生兽双翼仆仆作响,扇起狂风阵阵。它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蛰宗,狮头微傾,红眼斜睨着他。它发现了蛰宗在一步步落下深谷,并沒有动,似乎在等待蛰宗自己结束生命。
“蛰宗,快回来,不!”车弛绝望地喊着。
蛰宗忽然一个人完完全全寂静了,他向后空踩——没有叫,也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关节的运动,没有呼息和肌肉地抽搐。
“蛰宗!……”,车弛不顾一切地向蛰宗扑去,而皋战抓住了她,将她向后拉去。车弛望着蛰宗直挺挺地翻落下悬崖,拼命地想摆脱皋战,但却做不到。
“车弛,快走!”
“不,我要留下来,你別管我……”
皋战不听,只是生拉硬拽。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啼,一团黄物,扑开雾气与凝重,如同夕阳下的一行波光,在人的脑海中泛出涟漪。
这是什么?皋战停住了,甚至望记了自己同车弛正在危险中。
雪生兽似在发怒,发出巨在的吼声,向黄物扑去。狂风中黄物向下俯冲,划出一道折光。然后皋战看到大鸟又从崖下惊起,爪子下提着蛰宗,就在雪生兽快扑到大鸟的瞬间,那大鸟“呼”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逆着雪生兽的来路,振翅而去,片刻已经百米之外。
雪生兽也咆哮着,尾随而去。
“车弛,我们快走,它随时还会回来。”
车弛却愤怒地将皋战的手甩开,道:“不用你管,我要去找蛰宗。”
皋战急道:“听我说,车弛,蛰宗现在不一定会死,但我们却很难逃出那畜牲的手心,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车弛好像失去了冷静,一把推开皋战,道:“想不到你这么贪生怕死”,然后向雪生兽去的方向追去。
皋战迫于无奈,一拳击在车弛后颈,将她击晕,之后迅速背起车弛,向小村急行。皋战打晕车弛出于两个考虑,一方面雪生兽蛰居于此,可能还会回来,另一方面,刚刚同济会的人跟上了他们,他此时赤影不在身边,未必能保住车弛的安全。
山路崎岖而光滑,此时皋战刚刚失血过多,晕晕沉沉中,靠意志勉力支撑着。还好一路无事,否则任何一个士兵都可以致他们于死地了。
夜幕初降时,皋战到达了丹树林。
丹树一如既往地散着毒气,而皋战已经抬不起脚步。“不……不能在这里,这样我们都会死。”但皋战实再运不起力,朦胧中倒在了地上。
……
等到皋战醒来,他已经躺在了一张温暖的床上。他睁开眼,看到君柏、柟豫二位老夫妇正温柔地看着他。皋战想坐起来,胸口却是一阵剧痛,想必除了被墨墨抓的伤外,还有丹树的毒凝滞的血气。
柟豫忙道:“孩子,不要动。”
“蛰宗他……”,皋战挣扎着想起来,却又是一阵剧痛。
“不必多言,好好养伤吧。我们都知道了,不是说被一只金色大鸟救走了吗?我看不一定有事,蛰宗这孩子!哎……”,君柏抢先道。
皋战躺在床上,自责道:“君柏伯伯,柟豫阿姨,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蛰宗。”
“不必自责,等你伤好了,他们也该找到蛰宗了,到时候你们三个,就再到一起玩。”柟豫依就那样慈祥。
皋战听说,心中升起一阵隐忧,道:“您是说,村中的人,上山去寻蛰宗了?”
“行了,別问这么多,把伤养好。”君柏老爹说完,就出去了。
柟豫端来一碗果汤,将皋战扶起来,一口一口喂下。“真是命苦的孩子,到哪里都……”,柟豫喂着喂着,忽然就说出这么一句,然后便觉不妥,收住不说了。
柟豫出去后,皋战心中着实放不下,但若说出去寻蛰宗,却又力不从心,最后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