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手机已经开始响起,铃声是一首非常简单的钢琴曲。他为她示范指法时弹过的一段曲子,而这个曲子被她极有心地录了下来。
然而当江子衿鼓足勇气掏出手机时,手指头被包里的图钉戳了一下,刺痛过后,立刻渗出小圆珠似的血,顶在指腹,最终擦上冰冷的手机。
她没敢先开口,总觉得这是场比赛,谁先说话,谁便输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远,原本以为只要彼此往前赶,总有到达的那一天。却怎么也想不到,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只手,推着他们背道而驰,不停地和他们开玩笑。
电话那头是分外低沉的男声,他用了一贯平淡的语气,却下了不容置喙的命令,“下来。”
江子衿先进了宿舍,将画具一一摆在桌上。她本来已经打算走了,起身的一瞬间,又费尽了力气一般,坐下来,给自己倒杯开水,一边吹着,一边慢慢地喝。
舍友闵双双便是这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惊奇的笑容,纤细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外面居然停了辆迈巴赫,来这新校区许久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江子衿喝了两口水,将杯子放下,学着她的样子,佯装惊讶的神情,“是吗?我倒没看见,待会儿出去围观围观。”
闵双双冲她直眯眼,胳膊搭着她的肩头,前前后后地荡着,“你居然不知道?我看是你曾经那位吧。他最喜欢这个牌子的车,当年来接你,也总开这样的车过来。”
江子衿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诚恳,微微一挑眉梢,扁扁嘴道:“我曾经的哪位啊,姓金的还是姓银的?”
闵双双知道她在装蒜,也不着急点破,往自己床边走,舒舒服服躺了上去,嘴里轻轻说着:“你们那点儿偷鸡摸狗的事儿还想逃过我的眼睛?嘿嘿,我就是不高兴搭理呗。”
江子衿的笑意散了两分,不过她早就听惯了冷嘲热讽,若说心里不舒服就实在太矫情了。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一看那号码便挂了,将包里的图钉钱袋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只带了几十块钱便走了出去。
闵双双立刻支起身子看她,特意发出极大的声响,似是在说“早知如此”一般。
江子衿连忙将门带上,背脊贴着这份冰冷站了站,看到迈巴赫中的人有些踉跄地下了车,这才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
柯彦夕坐在后座,江子衿上车时,两人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邻位。彼此之间隔着二十来公分的距离,江子衿几乎将整个身体贴上了车门,她是极不愿意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的。
柯彦夕只是侧头睨了她一眼,便用一贯沉稳的声音吩咐司机,“开车吧。”
司机大半年不载这二位,知道他们之间早就出了些问题,此刻颇有些迷茫,“柯先生,去哪儿?”
柯彦夕倒被这问题问住了。去哪儿?以前他一说,司机便知道是要往宅子去,在那儿,他给她单空了一整层,精装了琴房、书房。她常常会说,在这样的房子里,就是待上一辈子也不觉得腻味。
又或者是去翰府郊外的大海。她总穿着最古板的泳衣,将身体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还嫌不够,再披上条浴巾,说她保守她总不承认,“我这是怕晒黑。”她说得理直气壮的。
柯彦夕将窗子微微地降了一些,微凉的夏风涌入,掠过他的头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先开着吧。”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