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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衙门受阻老韩无奈 郁闷情牵南郊遇友

且说老韩在客房吃完两个混合面饼子,又喝了两碗白开水,在炕上稍躺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县警察署办差事。

来到街上,只见行人比来时多了许多,心想:“可能已经过了饭时,再就是歇过了晌,人们又开始忙碌的缘故吧。”

“小屯客栈”距县警察署不过三四箭之地,有一袋烟的工夫便到了。这是一所北方式的一宅两厢院落,两扇黑漆大门朝里敞开着。那巍峨的起脊门楼,雄姿飞扬,严严骑坐在青砖门垛之上,虎视眈眈地对着街道。两只石狮子,分卧在大门两侧,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院子里,一溜正房约十几间,齐刷刷迎门而立。两溜厢房的格局与正房相同,都是灰瓦扣顶的起脊房。廊檐下,门窗分明,或两扇窗一开门,或一扇窗一开门,每个屋门框的左上角都挂着一个标识牌。

大门口有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分立在两侧。他们腰悬警刀,手中提着红白相间的警棍,面无表情地相对而立。大门左侧墙上,挂一块长约两米、宽约三十公分左右的一块白底黑字木牌,上面楷书九个大字:“辽北省昌北县警察署”。

来到门前,老韩迟疑地看了刹那,然后走上前朝两个警察一抱拳,说道:“二位警官,辛苦,辛苦。在下有礼了。请麻烦您给通禀一声,我这里有封信要面呈尻律仔三副署长。”

站在大门右边的那个警察不屑地看了老韩一眼,然后不理不睬。左边那个警察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老韩无奈,只得又一抱拳,说道:“二位警官,在下有礼了。请麻烦您往里边儿给通禀一声,我这里有封信要急呈尻律仔三副署长。”

右边那个警察又斜眼看了老韩一眼,仍不言不语,却把手伸了过来。

老韩心说道:“啥意思?要买路钱吗?唉,这真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啥事儿呀?我犯得着吗?”

左面那个警察见老韩站在那里犯嘀咕,大声说道:“递上名帖!”老韩忙说道:“我是替某东家跑腿的,东家没交代,所以没带。东家只交代我务必把信面呈给尻律仔三副署长,然后等回信儿。两位警官,你们看……”没等他说完,右边那个警察打断他的话,怒斥道:“没有名帖,我知道你东家姓氏名谁?让我如何给你通禀?不懂规矩!快走,快走,别在这旮找不自在!”说完,一指身后的木牌,又说道:“知道这是啥地方不?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快走,快走,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韩一听,心中这个气呀!但又无可奈何,因想:“自古这帮玩意儿就是败坏国家根基的蛀虫,嘴里吃着国家的俸禄,眼睛还盯着老百姓的衣兜,直到把国家给折腾完了,等改朝换代了,他们又摇身一变,立刻成了新主子的狗,接着蚕食新根基……唉,世道轮廻如此,天亦如何?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呀!”想到此,不禁仰天长叹,大惑人生。

万般无奈之下,老韩只得转身回客栈再想办法。他刚转过身来还没等迈步呢,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那不是韩镖师吗?”老韩回头一看,喜出望外,忙朝那人一抱拳,说道:“哎呀,覃警官,幸会,幸会。”

覃九经诧异地问道:“韩师傅,你这是咋的了?咋满脸的不如意呀?”老韩叹道:“唉,常言说:‘人在难处思亲朋,寂寞之时想丑妻。’这话如今对韩某来说,恰如其分。想人海茫茫中,举目无亲,真是好悲惨哟!”

覃九经忙问道:“韩师傅,你究竟遇到啥难处了?听你这口气,好像县城这么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地似的呢!”因又问道:“你来县里有啥事儿要办吗?”老韩黯然说道:“我是替陶警官来送信的。可……唉,不说了!”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一看眼前情景,覃九经马上明白了,不禁回头朝两个站岗的警察一笑,说道:“两位对韩师傅眼生是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榆树镇鼎鼎大名的边家大院护院掌班韩福韩师傅,他今天是受陶头委托来送信的。”

两个警察听了,情不自禁地对看了一眼,然后讪讪一笑,说道:“韩师傅,久仰,久仰。常言说:‘不知者不怪。’刚才慢待之处,还望见谅。里边儿请。”老韩一抱拳,说声:“多谢。”然后十分感慨地进了大门。

覃九经瞅着老韩的背影迟疑了刹那,忙叫住老韩问道:“韩师傅,某陶头的信是写给谁的?我可以代转吗?”老韩说道:“是写给尻律副署长的。他说尻律副署长如果不在的话,让我面呈寇宿林署长也可以。”

覃九经听了,沉吟了片刻,说道:“哦,是这样。尻律副署长大概去县府那边儿了,寇署长在呢。走,我带你去。”老韩说道:“那太好了。多谢,多谢。”覃九经说道:“你和我还客气啥?走吧。”说着,在前边引路,二人径直来到正房东首的一个门前停下。覃九经喊了一声:“报告!”屋里说声:“进来。”二人这才进了屋。

老韩进屋一看,屋子宽敞明亮,墙壁雪白,可说是金碧辉煌。再看屋内摆设,只见靠北墙摆一张黑色真皮沙发,沙发后面墙上,挂着康德皇帝的肖像,沙发前面,是一张淡黄色漆面的杉木茶几。左面墙摆一溜卷柜,卷柜前靠窗处冲着门口摆一张硕大的公案,公案后面皮椅上,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穿警察制服的人。

覃九经向那人敬礼毕,说道:“报告署长,某陶头委托边府护院掌班韩师傅给您送来一封信。”

寇宿林闻听,矜持地瞅了韩福一眼,然后从坐椅上站起来,抬手一指沙发,说道:“噢?有劳,有劳。请坐,请坐。”老韩赶紧把信递过去,说道:“某东家交代,务必面呈署长大人。候您批复了,才允许我回去复命。”

寇宿林打开信封,拿出信笺看毕,说道:“此事我得和尻律副署长商量之后,才能决定。韩师傅,这样吧,你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后两天你听我的回信儿如何?”老韩说道:“我已经在‘小屯客栈’安顿下了,那我明天或后天来听信儿吧。”寇宿林说道:“这样吧,这两天你就在客栈等回信儿。等有了一定,我马上派覃九经去告诉你。”

老韩连忙答应。刚要转身告辞时,却又见白申寿哭丧着脸闯进门来。

寇宿林问道:“回家看了吗?到底咋回事儿?”白申寿叫屈道:“某家里所有的积蓄,全被偷光了。唉,那可是某两口子省吃简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的!这下完了,儿子定亲、娶媳妇的花销全泡汤了……”

听得此话,老韩不由得在心中嘀咕道:“咋的?白申寿家遭贼偷了?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因不便细听,所以没与白申寿打招呼便与覃九经出来了。

来到外面,老韩问道:“白警官家咋的了?”覃九经说道:“今天快晌午的时候,他家大嫂来署里找他,说是家里被贼给偷了。他急忙向寇署长告了假,就回家了。唉,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肯定是让贼给盯上了。”

老韩问道:“难道他家里没有人吗?”覃九经说道:“唉,这几天他老丈人病了,他家大嫂回娘家看她老爹去了!他家统共就他们三口人,白天他在警署上班,儿子上学,老婆一回娘家,家里就空无一人了。你说这不是遭了贼惦记是咋的?”

听到这里,老韩若有所思,不禁自语道:“这么巧……”覃九经忙问道:“啥这么巧?难道你知道些来龙去脉不成?”老韩赶紧说道:“不不不。我是想……他家里就这两天没有人,偏巧就被贼给偷了,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哪能这么凑巧?我是纳闷儿,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警察的主意呢?”

覃九经没说什么,一直把老韩送出大门口,说道:“韩师傅,我只能把你送到这儿了。回头有时间,到寒舍一坐如何?”老韩忙说道:“多谢,多谢。有空一定拜访。覃警官,请留步吧。我先回‘小屯客栈’,静候阁下佳音。”

覃九经一拱手,说道:“一定,一定。韩师傅请放心,只要我一接到命令,肯定时不我待,马上就去客栈通禀,绝不敢稍有迟滞。”老韩也忙一拱手,说道:“那就多谢了。告辞。”

离开警察署大门,老韩看天色尚早,一想回客栈也是无聊,心想:“好不容易来一趟泉头镇,何不趁此时逛逛街市,也好消遣时光。”想到此,便往火车站方向走去。

这泉头镇虽然是个县治所在,但地面并不大,东西一条街,长约二里。民居在街面后绵延半里或一里不等,胡同或狭或窄,随着民居喜恶或买卖门脸而延伸。

火车站西半里,是一条南北街,那里是泉头镇最繁华的地带,商铺毗邻,货物琳琅。另外旅店招牌醒目,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声嚣贯耳,甚是嘈杂。

老韩沿街信步游来,只见街面的墙壁上,不时有“日本仁丹”等字样出现,花花绿绿,抢眼招摇。又有“日满提携,亲善共存”、“打造王道乐土,实现东亚新秩序”等标语。

老韩因心中揶郁,无意多顾。走了一段路之后,觉得无聊,便转道火车站。

不多时,老韩来到站前广场,只见一些旅客或坐在站前树下歇息,或坐在站房廊前抽烟。叫卖者,有的歇担路旁,有的肩挎货篮游走,都在不失时机地招揽生意。

正待鉴赏站房轮廓时,忽见几个警察从候车室窜出来;他们手提警棍,气势汹汹,一边走一边对歇息的旅客与小商贩们喊道:“都蹲下别动,赶紧把行李和包袱打开,接受检查。违者,按‘思想犯’论处。”一见这种情景,老韩欲转身往回走,却被一个警察叫住,说道:“你,马上蹲在地上别动!”

一听这话,老韩心中说不出的压抑,深悔自己多此一举,来逛什么街,又看什么火车站,心想:“唉,真倒霉!好没样的我来这里看啥!”没办法,只得往地上一蹲,不免连连叹了几口气。

正自愤愤不平,又听得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妇女哭喊着向警察求饶道:“行行好吧,警察大老爷,某不是啥‘经济犯’。只因孩子得了‘百日咳’,姥姥、姥爷见孩子吃不下饭,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托人求告到山本浩二粮行,花高价买了二斤白面、三斤大米,让某带回家给孩子吃。某可是守法的良民,老实八脚的庄稼人……”

老韩顺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泪流满面,不停地摇晃着怀中咳嗽不止的孩子,还一迭声地向两个警察苦苦哀求。那孩子在咳嗽的间歇,还不失时机地哭上一两声,其状甚是可怜。其中一个警察,左手提着那二斤白面口袋与那三斤大米口袋,另一只手不停地推搡那妇女,喝斥她往前走。

另一个警察跟在后面,神情显得有些迟疑,走了两步之后,他向前紧走了一步,对那个提着面口袋与大米口袋的警察说道:“井上君,我看把她的粮食没收了就行了,孩子和这女人就放了吧。如果把她们关进号子里的话,管她们饭吃不说,万一这孩子得的是痨病可就遭了。要是病菌在号子里传播开来,万一疫情流行,再传到外面殃及大家,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井上警察把眼睛一瞪,骂道:“八嘎呀路!你的同情‘经济犯’,良心大大的坏了!现在我大日本皇军为了‘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正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她不慰劳的,还胆敢违法偷偷吃白面。没有良心,大大的没有良心,死了死了的!”

那个为女人求情的警察一听,无奈地低下头,再没敢言语,默默跟随那井上警察,押着妇女和孩子朝火车站治安所走去。

虽然这类事老韩已经司空见惯,但想关东大地被日本人糟蹋得满目疮痍,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中国人怎不痛心疾首?一想自己一个五尺多高的汉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胞遭受欺辱却无能为力,不禁汗颜不已。

正在老韩无地自容之时,忽见刚才那个让他蹲在地上的警察走过来,大声问道:“干啥的?”老韩刚要站起来。那警察说道:“蹲着别动!”老韩无奈,只得又蹲下身,仰头看着警察说道:“我是从大榆树来警察署办差的。交代完差事,因需要等候结果,所以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

警察一听,马上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啥?到警察署来办差?就你?”老韩说道:“警署陶万里陶警官在大榆树乡公干。因他公事繁忙,暂脱不开身,所以委派在下来给尻律仔三副署长送封信。”

一听尻律仔三几个字,警察心头一颤。他岂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一想能替陶万里给尻律仔三送信的人,可想是什么人了,因此断定:眼前这个人不简单。虽然心生怵惧,但他傲慢惯了,一时还放不下架子,于是瘦驴拉硬屎,口中说道:“不用拿他们来吓唬老子,老子是铁路警察,不归他们管。这是老子的地盘儿,他们也管不着。起来,老子要搜身检查。”

老韩只得听命,心想:“俗话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搜就搜吧。”但一想自己腰里还揣着“家伙”呢,不禁犹豫了一下。可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

那警察也不客气,不等老韩站稳,抬起手便在老韩身上摸起来。他本想借机顺手牵羊,从老韩衣兜里捞点外块。当他的手触到老韩的腰时,一下僵住了,只见他惊恐地看着老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老韩心想:“他这是咋的了?刚才还目中无人呢!”但立刻度出了警察的心思,因此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遂把眼睛一瞪,顺势按住警察的手,故意压低声音斥道:“八嘎呀路!死了死了的!”

那警察一听,浑身情不自禁地一哆嗦,心说道:“妈呀,原来是个日本人!我这不是没蛋找茄子提吗?”想到此,顿时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见状,老韩轻喝道:“你的,还不快滚!”那警察闻听,如释重负,马上跌跌撞撞地走了。

看着警察的背影,老韩叹了口气,感叹世道之荒淫,因想:“这种日子啥时候能是个头呢?”想到此,心中惆怅不已,不觉走出了街口,只身来到南郊。

驻足看时,只见右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依山傍水,一道红墙内黄瓦闪耀,隐隐闪现出一座殿堂,他认得是“涌泉寺”。顺着“涌泉寺”的墙往上看去,离寺院不远,不知何时又新建了一片房舍。

那房舍四周砌了一道青砖围墙,时蜿时蜒;墙头上还拉着半米多高的铁丝网。里面一座大烟囱矗立在一个长方形大房子旁边,正徐徐冒着黑烟。当黑烟飘到半空时,立即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老韩目测了一下,那烟囱高约两丈。整个大院占地约十亩有余,他知道这是工厂。如今城里的许多新鲜玩意,都是从这些地方制造出来的,既时尚又神奇。这些工厂大多都是日本人开的,名字一般都叫什么“株式会社”。

老韩看了一会儿,立刻想起了曲大哥,心中不禁嘀咕道:“曲大哥他……能不能在这里干活儿呢?”

这曲大哥名叫曲生财,家住开源小四家子。当年老韩在东北保安军四旅三团当武术教头的时候,曾驻防小四家子,恰住在曲生财家中,因此相识。

自上次两个人在大榆树镇南县道上邂逅,因当时边玉亭一听说每个穷人家门口都被“罗汉”法赐了钱,情急之下,大叫出声。老韩怕曲生财笑他择主不当,所以没顾得问曲生财在泉头镇哪家株式会社干活,便匆忙离去。此时想来,甚是沮丧,顿感人生之蹉跎,因想:“如今我就在泉头镇,二人近在咫尺,却似陌路歧途,不能谋面。人生何如此如梦如幻令人无奈?”感叹之余,又朝那座建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正行走间,忽听得马挂铃铛响,抬头看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将到跟前时,只听那赶车把式“吁”地一声喝住马车,然后跳下车辕,上前冲老韩一拱手,说道:“韩师傅,幸会,幸会。你啥时候来泉头的?”

老韩定睛一看,喜出望外,赶紧迎上前去,一把拉住赶车把式的手,说道:“曲大哥,我正想你在哪儿呢,恰你就出现了,你说这不是缘份吗?”曲生财笑说道:“正是,正是。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嘛!咱哥俩缘份不浅。走,先到我干活儿的地方待一会儿,等下了班儿,我请你去喝酒。”老韩迟疑地问道:“跟你去……方便吗?”

曲生财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道:“我约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咋也下班儿了。唉,你说的也是!这日本人把工厂看得比命都值钱,一般不让生人随便进出。大门口加双岗不说,还专门儿安排了巡逻的,整天背着枪在院墙外遛跶。”停了一下,又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到街里的‘孙记茶坊’去喝茶,在那儿一边听评书一边等我,我一下了班儿就过去找你。”老韩说道:“行。曲大哥,你先忙你的去吧。咱们说好了,我就到那儿等你。”曲生财说道:“我送你去吧,茶坊掌柜和我是乡亲。你去喝茶、听评书,有我的面子,不用花钱的。”

老韩说道:“曲大哥,你快回去交差吧。我难得来县城一趟,我先在茶坊附近转悠转悠,一边观赏市井一边等你就行了。”曲生财说道:“那也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见不散。”老韩说道:“一定,一定。”曲生财又叮嘱了几句之后,这才一挥长鞭,驱车走了。

老韩因巧遇曲生财,心中特别高兴,一天的疲劳与不快也随之化为乌有。他很快回到街里,看见哪家铺面都特别感兴趣,觉得物丰人和,眼前尽是一派祥和景象,不像来时那么百无聊赖了。

老韩顺街一路行来,很快找到“孙记茶坊”。看那门面时,座西朝东,恰处在十字路口右侧南端拐角处。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细看那门面,太平门两侧的玻璃窗通明透亮,两扇太平门上方挂一块黑底红字匾额,上书:“孙记茶坊”四个字。门左侧靠墙立一块黑板,上面用红粉笔写着:今日书寮——“大西厢”。由奉天著名说书艺人铁嘴胡周、夏覕详绎“张君瑞恨害相思,草桥店莺莺会梦”,说破张君瑞与崔莺莺至秘情缘,红娘如何牵线。机会难得,切勿错过。

老韩略识文墨,所以认得。看罢,不禁一笑。他这一笑不要紧,恰被站在门前招揽客人的小二看见,于是赶紧过来搭讪道:“这位爷,小的给您老请安了。您老请进里面坐吧,里面还有雅座、包厢,随爷您的意。若需找人陪着喝茶解闷儿,茶坊可代为邀请‘怡情楼’的姑娘过来伺候爷。”老韩笑说道:“小二哥,你很会做生意。我想:你肯定是孙掌柜帐下的得意门生吧!”

小二听了,忙打量了老韩几眼,随后一躬身,赶紧说道:“爷,您屋里请。”说完,忙来搀扶老韩。

老韩说道:“小二哥,你这是干啥?莫非要绑架我不成?”小二忙笑着说道:“一听您是某掌柜的老熟人,小的怎敢怠慢?巴结您还恐来不及呢。”老韩笑道:“我和你们孙掌柜,只是慕名的朋友,从不曾谋过面。”

恰这时又来了一拨客人,小二只得撇下老韩,忙又招呼新客人去了。

老韩趁机移步抽身,往前走出一箭之地,然后回头朝茶坊左右看了一眼,见茶坊右邻是一家杂货铺,左邻是一家绸缎庄,互相借力,客流如水,正是财源广进之地,不免感叹经营者颇具匠心,独生慧眼,谋得此左右逢源之所在。

老韩又往对面看去,又见一座二层楼下,两个红酒幌子在门前不停地随风飘来荡去。看那门上匾额时,涂金写着:“独一处饭庄”五个遒劲大字。此时西斜的阳光正盛,映照得涂金大字泛起耀眼的光芒。更有两副条幅从楼顶顺墙而下,上面分别写着:“经营南北大菜,招待四方宾朋。”接着又环顾左右,只见街道深处,在那铺面琳琅中,也时见酒幌飘荡。

市景风貌让老韩眼花缭乱,胜叹人海沉浮,福份各自不同,心想:“有骑马的,有坐轿的,有摇扇的,有做工的,有种地的,等等不一,皆各按天命生存在各自的空间……”

忽然,在人流穿梭中,老韩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晃便淹没在人流中了。老韩心中一动,脱口说了句:“莫非白警官家失窃,是这两个东西所为……”

且说那茶坊小二招待完客人出来,看见老韩站在不远处发愣,不禁嘀咕道:“看这位爷的穿戴也算光棍,可就是有点儿不讲究,哪有到了某这消遣去处不进门的?想必定是个抠门儿不拔毛的铁公鸡!”刚想上前去说两句风凉话时,忽听得老韩说白警察官如何如何,马上吓得一吐舌头,赶紧在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暗自庆幸道:“多亏了嘴上积德,才没惹火烧身。哦,佛爷保佑,佛爷保佑。”庆幸之余,因又想:“听眼前这位爷的口气,肯定也是在衙门口里混饭吃的。那白警官白申寿谁不认得?那是警署里一顶一的捕快好手,哪个见了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在警署里,那也是有椅子坐的。你看他平时那威风劲儿,对下面那些扛长枪的吆五喝六,谁敢不从命?又有谁敢不巴结?想这位爷定是和白警官齐肩的搭当无疑了。”想到这里,不敢怠慢,赶紧踮着碎步跑过来,十分小心地说道:“爷,您请茶坊里坐吧,小的已经把好茶给您沏上了。”

老韩望着市井正自波澜起伏,忽见茶坊小二跑来献殷勤,又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心中纳闷,因问道:“小二哥,你咋的了?”小二忙一躬身,笑说道:“爷公事繁忙,难得来某这小茶坊里坐坐。今天既然走到小铺门口了,就请您赏个脸,进里面喝壶茶吧,也显得小铺风光不是?”老韩说道:“你咋知道我公事繁忙,难得来此一坐的?”小二笑说道:“小的刚才听您说白爷白警官,小的料定,您一定是白警官的同事,所以知道您公事繁忙,难得有空来某这小铺里坐坐。爷,您今天既然来了,咋也得进里边儿坐坐。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尽尽孝心,伺候爷一回。爷,您屋里请。”

老韩闻听,心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免在心中感叹道:“唉,这世道真的是物是人非、让人哭笑不得!瞅瞅,只要一闻出你身上有点儿强势味道,就赶紧巴结,惟恐不及。如果看你啥也不是,半拉眼也不瞧……”

正自心中烦恼,这时曲生财来到跟前,口中说道:“韩师傅,对不起,对不起,让兄弟久等了。”老韩笑说道:“曲大哥,你这么客气,可要折杀小弟了。小弟正在欣赏市井风光,兴趣刚上来,你看这车水马龙的,有多热闹!”曲生财笑说道:“韩师傅,你当年在保安四旅当教头的时候,啥世面没见过?你这么说,可是笑话你大哥没见过世面了!”老韩赶紧说道:“小弟怎敢嘲笑大哥?我那都是老皇历——提不起来了!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又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曲生财忙问道:“兄弟,难道你对现在的差事不如意吗?”老韩说道:“唉,咋说呢?总之,一言难尽!”曲生财说道:“走,咱哥俩先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好好唠唠心里话!”

店小二在一旁听见,赶紧上前说道:“曲大叔,您原来和这位爷认识。那太好了,您就和这位爷到某茶坊里坐吧。”曲生财说道:“二帮子,你忙你的去吧。我这位兄弟从大榆树来,某哥俩好久没见面了。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我请他下馆子喝酒去,顺便唠唠嗑儿。”

店小二一把扯住曲生财,说道:“某这里有雅间、雅座,正好喝酒唠嗑儿。您需要啥酒菜,我去馆子里给您要。在这儿喝酒、听评书,那有多光棍、多潇洒?这么打发日子,我看神仙也不一定赶得上呢!”曲生财随即问老韩道:“兄弟,你看……”

老韩因见小二满身势力气,心中早已不喜,现在又见他死缠硬扯,愈加厌恶,便说道:“我来县城一趟不容易,想在街里多逛逛,改日有空再来坐吧。”

曲生财冲小二一笑,说道:“我这位兄弟说了,他要逛街。我只能主随客便,改日再来打搅吧。一想这日子也是,某兄弟说的没错,为了生计,整天东奔西忙的,真的是难得有工夫出来清闲一回。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就说我今天不进去看他了。等改日闲下来,一定过来陪罪。”

小二无奈,只得松开手,不禁狠狠看了老韩一眼。老韩假装没看见,拉起曲生财往北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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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云京都的应清都是所有人眼中清雅如嫡仙的国师。可他骨子里天生的淡漠使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染指。盛予卿从小到大都想着怎么把应清都拿下,但还没开展攻略,就已经在他温柔而霸道的攻势之下缴械投降了。扮猪吃虎,誓将纨绔进行到底,管他乱世浮沉,此生活的逍遥自在。哥哥宠,父母护。之后便是——喜欢应清都,爱上应清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该是有生之年,欣喜相守。
  • 梦里京华

    梦里京华

    一梦千年,是庄周梦蝶?亦或是蝶迷庄周?这若是梦,为何这一切感受都来得那么真实?若不是梦,那21世纪历历在目的记忆又算是什么?她不过是一介妓子,她生逢乱世,可为何这天下却连让她偏安一隅都不允?既如此,那便祸了这天下,覆了这黄沙吧,便做了这妖孽妲己又如何?可明明是要冷眼看着这世界的,却又为何偏偏动了情?有着千年后知识的她,是否终究要成为他人角逐天下的筹码?天下风云涌动,她命似浮萍,她飘摇无依,她终究,何去何从?(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九世轮回之忍冬花开

    九世轮回之忍冬花开

    钱晓阳,一个21世纪的吃货逗比大作女,失恋之后,本来要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一不小心,一场空难把她送到了不知名的时空,本来优裕的生活让她娇生惯养,然而穿越后一切都变了,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开挂的背景,甚至连姓氏都没有,她变成了一个食物链最底层的侍女。想要看她如何一步一步反败为胜吗?在那个飘摇而动荡的年代,她要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前世今生,九世轮回,原来一切都已注定。九世轮回之忍冬花开,敬请期待!马上到来!
  • 海水里每一座孤单的岛

    海水里每一座孤单的岛

    爱不是人类发明的东西,它是自然存在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天寒地冻,它都会不远遥遥万里,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来到你的面前。这世间有太多虚幻的东西,但网络不是虚幻的平面,它是现实存在的世界,它是由我们万千人的真心连接起来的空间,我们都由衷地爱过对面的人,无论友情,还是爱情。
  • 现代奇缘

    现代奇缘

    因为相恋了六年的女友背叛,让秦文伟意外的得到了青龙的传承。从此走上了一条都市修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