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汪立信听说鲁港军溃,沿江守臣或逃或降,叹曰:“我今日还能死在大宋土地上!”慷慨悲歌,握拳抚案,失声3日,扼吭而死。伯颜闻其二策,命厚恤其家,说:“有斯人,有斯言,如果采纳,我们怎能至此?”
三月,元军兵不血刃占领建康,进入了南宋王朝的腹心之地。但长江下游的战事,对宋元双方而言,都显得十分缓慢而艰苦。张世杰沿江东下入卫京师,总都督府诸军,先后收复了平江府、常州、广德军、安吉州等州郡。
七月,张世杰以战舰数千布阵于镇江江面的焦山南北,并约殿前都指挥使张彦自常州出师,命淮东制置使李庭芝从扬州来会,准备一举会歼元军水师主力。但李庭芝误期,张彦背约不出,致使张世杰十分被动。元将阿术见宋军水师10船为一战阵,联以铁索,便在其两翼发火箭猛攻,自率主力居中冲击。宋军战舰起火,进退维谷,烈焰蔓延,战士只得跳水逃生。焦山之战,宋军损失惨重,史称“自是宋人不复能军”,大大削弱了抗元的有生力量。
十月,伯颜派阿术再次包围扬州,自率主力兵分3路直逼临安。右路军由参知政事阿剌罕率领,出建康,经溧阳、广德、安吉,次月占领临安西北门户独松关(今浙江临安北)。左路军由参知政事董文炳率领,南宋降将张弘范与范文虎为前锋,以水师从建康沿江东下,克江阴后由海道至澉浦(今浙江海盐西南),入钱塘江直逼临安。中路军由伯颜亲自统领,从镇江、常州、平江、嘉兴一线向临安推进。
十一月,伯颜进围常州,却碰上了硬钉子。知州姚訔、通判陈炤与都统王安节率领军民殊死守城。伯颜役使城外居民在城墙下运土筑垒,土运到后,连人一起筑入垒中;他还指使士兵杀人煎膏、取油作炮。
垒与城平,常州坚守两月终被攻破,姚訔战死,陈炤与王安节各自收拾残兵奋力巷战。有人劝陈炤说东北门还未封锁,他说:“去此一步,非我死所!”终因寡不敌众而战死。王安节挥舞双刀血战,因臂伤而被俘,问其姓名,大呼道:“我是王坚之子王安节!”不降被杀。
攻下常州,伯颜恼羞成怒,他毕竟还比不得曹彬,下令将城内成年男子全部杀尽。偌大常州城,只有7人伏于桥下才得幸免。
自鲁港溃败后,南宋朝廷也像炸开了锅。右相章鉴离朝出逃,在宰执中最早临变遁迹。三月,章鉴被召回罢职,但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与同签书枢密院事倪普竟示意台谏弹劾自己,弹章还没送上,他俩就出城而去。
殿前都指挥使韩震拿出贾似道从前线发来的蜡书,请求迁都庆元府。当时,陈宜中以首席执政主持朝政,为表示自己不党贾似道,他以“阴怀异志”的罪名伏兵将其诱杀。韩震部属百余人愤而兵变,将火箭射入大内,也终被平定。
谢太皇太后任命王爚与陈宜中分别为左、右相兼枢密使。陈宜中反对王爚严惩弃地逃遁的文官武将的主张,他原是“宝祐六君子”的领头人物,后来转投贾似道的门下,见其大势已去,便上书请诛似道。四月,王爚升任平章军国重事,陈宜中与刘梦炎分任左、右相兼枢密使。
王爚提议宰相应该行边,协调出师抗元之事,陈宜中畏惧推托。临安府学学生受王爚之子的影响,伏阙上书论陈宜中误国甚于贾似道。陈宜中赌气离位,谢太皇太后将王爚也罢为宫观官。十月,陈宜中再次出任右相。
十一月,左相刘梦炎也不辞而别,被谢太皇太后遣使召回。其后,先后逃遁的执政还有同签书枢密院事黄镛、参知政事陈文龙与常楙。至于在这大半年里争相避难出走的一般朝臣更是不可胜数,以致谢太皇太后不得不出榜朝堂说:
我朝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大小臣未有出一言以救国者,吾何负于汝哉!今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耳目之司既不能为吾纠击,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方且表里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自负为何,乃于此时作此举措!或偷生田里,何面目对人言语?他日死亦何以见先帝?
但逃遁之风未曾稍息。一边是贪生逃命,一边是喋血抗战,对待国难的态度,竟是如此泾渭分明!
南宋乞和的努力毫无结果。岁末,宗正少卿陆秀夫出使元军大营乞和,条件降低到纳币称侄,甚至称侄孙也可,伯颜仍不允许。德祐二年(1276年)正月,谢太皇太后表示:只要保存社稷,称臣也不计较,双方约定在长安镇缔和。届时,陈宜中失约未往,伯颜大军进第皋亭山(今浙江杭州东北郊),游骑已至临安府北门。
因知临安府文天祥的建议,封赵昰为益王,出判福州,封赵昺为广王,出判泉州,由陆秀夫等护送南逃温州。文天祥还与张世杰建议派兵护卫三宫入海,自己愿意背城一战。陈宜中竭力反对,让谢太皇太后派人向元军送上降表与传国玺。听到伯颜让他出议投降细节,陈宜中连夜出逃温州。
谢太皇太后命吴坚与文天祥分任左、右相兼枢密使。文天祥随即奉命与吴坚等出使去与伯颜议和,他慷慨陈词,要求伯颜退兵平江(今江苏苏州)或嘉兴,再议岁币与犒师钱帛,否则兵连祸结,事未可知。伯颜放回吴坚,扣留了文天祥,然后胁迫谢太皇太后下手诏给天下州郡,放弃抵抗,投降元朝。
伯颜为顺利占领临安,下令元军屯驻城郊,只派小部分元军入城守卫大内皇宫。三月,元军统帅伯颜入临安,部署北归事宜,元军满载着接管过来的南宋户口版籍、册宝仪仗、车辂辇乘、礼乐祭器和图书珍玩等,押解着宋恭帝及其母亲全太后与两宫后妃、外戚、宗室、大臣、学生等数千人北上元大都(今北京)。
谢太皇太后因病暂留临安,八月也抱病北迁大都,7年后病死。元世祖降封宋恭帝为瀛国公,至元十九年(1282年)将其与南宋宗室迁至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以免南方抗元力量利用他做文章。他长大后出家为僧,元英宗至治三年(1323年)在吐蕃被赐死,距南宋灭亡也将近半个世纪了。
历史似乎重演了“靖康之耻”那一幕。南宋作为一个全国性政权至此已经灭亡,其后还存在3年之久的益、广二王政权,不过是一个流亡小朝廷。
关于南宋最终的灭亡,我们还要单独说一个人,这个人叫做张弘范,是他率领元军灭了南宋。张弘范死于元世祖至元十六年,即1280年。
史书上记载,在宋元战争中,作为元军中的汉人将领,张弘范在军事上有卓越表现:他曾筑“一字城”分割襄樊,随后攻下樊城,逼使驻守襄阳城的宋军出降。襄阳一失,南宋抗元的防线顿时门户大开;在后来的焦山之战中,他又击溃了宋将张世杰率领的宋军主力;1278年,他被元世祖忽必烈封为“蒙古汉军都元帅”,率军攻打闽广两地南宋的残余势力,在潮州五坡岭捉住了文天祥;1279年,他指挥水军,在广东崖山击溃南宋舰队,逼得陆秀夫抱帝昺跳海自沉,彻底灭亡了代表着汉人正朔的南宋政权。中国自此陷入蒙古人的残暴统治,长达近百年之久。战争使得汉民族的人口数量锐减,原有的社会结构与文化传统被摧毁。
张弘范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他曾作诗《述怀》曰:
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
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
诗中的“我军”指的是元帝国的军队,而被“我军”屠戮的“江南儿女”则是指与张弘范身属同一种族的南宋子民。作为一名汉人,助蒙古人杀戮同族,破汉人军,灭汉人国,在记述民族战争的历史上,无论如何不会是一个光彩的角色。面对身后如潮而来的骂名,张弘范本人想必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在广东的崖山,靠海的一面山崖之上,刻着8个大字“宋张弘范灭宋于此”。这里刻的,本来只有下面的7个字,最上面的“宋”字,是后人加上去的。就这样一个“宋”字,让张弘范遗臭万年!
可惜的是,张弘范虽然把自己当成蒙古贵族中的一员,元朝的统治者却没有把他麾下立了大功的军队当一回事。这支由汉人组成的军队,不久,就被派去东渡扶桑,征讨日本。不过,元军攻打日本却没有灭宋那么畅快,最后以全军覆没而告终。这就是元朝汉人军队不光彩的结局。他们在南下灭宋的途中,杀人放火、抢劫强奸,使南宋“县无完乡、乡无完村、村无完妇”,他们对使用同一种语言的同胞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些使用不同语言的蒙古人的作为来说,更为残酷和恶劣。
当然,元朝皇帝送给他的死后荣耀一点也没有少:张弘范死后被元朝追赠为银青荣禄大夫、平章政事,谥武烈,后又屡次加封。1311年,元朝又给他加赠“推忠效节翊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齐国公”,改谥忠武。1319年,元朝再加赐他为“保大功臣”,封淮阳王,改谥献武。这在汉人地位低下的元朝,确实是一件少有的事情。
很多人都说这个张弘范是南宋降军,就认为这个人是宋朝人,其实不是。根据史书记载,他虽然是个汉人,但是出生在河北定兴。在他出生的时候,河北已经是蒙古的地盘了,所以他是一个寄居在蒙古大旗之下的汉人,说他是个汉奸,倒也没有冤枉他。
崖山海战,宋室覆灭
1276年,也就是德祐二年的正月,益王赵昰与广王赵昺为了保命,历尽艰险,在专人的护送之下,从婺州逃到温州。礼部侍郎陆秀夫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也紧跟着两位王爷的脚步,终于在他们到达温州之前追上了他们。
这个陆秀夫是个非常有骨气的人,他听说张世杰因为不满朝廷不战而降,自己率兵攻打定海,想要灭元复宋。他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如果能够找到张世杰,或许还能够和元朝拼个你死我活。很快他就通过前宰相陈宜中联络上了张世杰,并且给他写了封密信,大概的意思是说,两位王爷现如今就在温州,如果想要对抗元朝,他们愿意出力。
古代人对于血统有着非常高的敏感度,张世杰也同样如此。尽管他最先发兵攻打元朝,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要自立为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恢复宋朝的霸业,必须还是要由姓赵的人出面,这益王和广王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很快,张世杰就迎来了益王和广王。在这一年的五月,陈宜中等拥立益王为帝,此即宋端宗;改元景炎,尊杨淑妃为太后,临朝同听政。封赵昺为卫王。以陈宜中为左相兼都督,右相虚位以待李庭芝,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为签书枢密院事。
尽管这只是一个流亡小朝廷的建立,但是对于广大艰苦抗元的爱国将士,是一个莫大的鼓舞。文天祥曾经这样评价过说:“方以李、郭之事为己任。”他所指的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李光弼和郭子仪。这两个人都是唐朝平定安史之乱的重要将领,在平叛中,两人互相配合,战功卓著,在用兵上也各具特色。而文天祥用郭子仪、李光弼来形容当时的陈宜中和陆秀夫,这绝对是不明智的。
陈宜中虽然不会明着说“我要投降了,我支撑不住了”这样的话,可是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抗元之上,他想得更多的就是怎么和陆秀夫争权。
真不知道这个陈宜中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那样一个小朝廷,每天都被元军追着打,他还搞窝里斗,真是嫌自己命太长啊。
主将张世杰也并不是一个目光长远之人,在元军的穷追不舍之下,他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往南跑,估计也是受到宋高宗的影响吧。他总是想着把福建与广东作为小朝廷的落脚地,这样他就能够部署兵力来收复江西、浙南失地以屏卫闽广。但是张世杰并没有将帅之才,更没有领军的气魄,他所谓的各种计划最终都化做了泡影。
说到这个小朝廷,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著名的爱国将领文天祥。在宋朝最后的这个小朝廷之中,他担任枢密使与同都督诸路军马。和张世杰不同的是,文天祥主张北伐,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谁都不服谁。
陆路元军挥师从浙入闽,水师也从海上向南进逼。十一月中旬,端宗小朝廷只得再次登舟南逃,刚出海口,就与元军水师相遇,但当时弥天大雾帮助行朝船队躲过了一劫。船队南下泉州,这里是阿拉伯商人蒲寿庚的势力范围。史称蒲寿庚提举泉州市舶,“擅蕃舶利者三十年”。这时,蒲寿庚正在宋、元之间见风使舵,而实际上,他根本上不愿为行朝提供海舶。你想啊,明明知道元朝有多么强大,而宋朝则是苟延残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元军击败,如果他要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宋朝失败了,他也就没命了。